如果這件事被查出,那在衆人眼中,便是夜青玄在對付夜華修,若是不查個清楚,事情又沒法交代。
好一計借刀殺人,一箭雙鵰!
雪衣深吸一口氣,定定地看着夜青玄,“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夜青玄眼底閃過一絲詭譎幽光,神色寒魅,幽幽道:“既然他想玩借刀殺人,我們便給他來個釜底抽薪。”
“你的意思是……”
“在事情挑明之前,傳書回京,讓父皇暗中下令,抽查工部過去三年所有的工程記載,我們這邊也要搶先一步拿到各城總兵府的記錄冊,修建水提水壩這麼大的事,總該會有記錄的。”
聞言,雪衣不由彎了眉角輕輕一笑,“既如此,那我便也送你一計。”
“哦?”夜青玄一伸手,將她撈進懷裡,看着她的狡黠笑容,笑問道:“你又在動什麼歪心思?”
雪衣撅嘴道:“逼良爲娼。”
夜青玄俊眉一擰,從鼻腔裡發出一聲疑問:“嗯?”
“唔……”雪衣輕輕笑出聲,“我是說,得想法子逼着這些官貴乖乖地開倉放糧。”
第二天一早,荊門總兵府迎來兩位貴客——玄王殿下以及玄王妃。
那玄王妃着實如傳聞中的貌美,只是略有一絲病態,倒是玄王殿下不見絲毫虛弱。
看着荊門總兵那誠惶誠恐的模樣,夜青玄沉聲道:“王妃這幾日夜夜受噩夢困擾,道是有人在夢裡一直喊她的名字,一直在哭着喊着,說沒吃沒喝,擾得王妃心神不寧。本王帶着王妃一路走來,直到進了荊門,王妃突然驚覺,那夢中之人正是荊門的人。”
聞言,可算是嚇壞了荊門總兵,玄王爺這話中深意莫不是……莫不是因爲荊門有難民受災餓死,託夢去找玄王妃了?
這麼一想,不由嚇得冷汗津津。
“那……王爺的意思是……”
“本王是想,如果荊門城中當真有難民,那就證明王妃這個夢並非虛假。”說着,他目光一沉,倏地落在總兵身上,“所以本王纔會親自走這一趟,竟是發現荊門城裡裡外外竟有那麼多的難民在受凍捱餓,城郊段滑寺的僧人更是將自己的口糧都拿了出來賑濟災民,卻是杯水車薪。”
聞言,總兵連忙換出一副悲痛之色,連連哀嘆:“王爺您也看到了,我荊門和附近幾城皆受了澇災之害,我們幾城總兵和城中的商賈也在第一時間拿出自家糧食救濟災民,糧倉裡的糧食也已經按聖上旨意放了,怎奈災民的數量越來越多,我們……我們也是沒辦法了呀,看來只能等聖上下旨撥款撥糧了……”
說到這裡,他竟是忍不住紅了眼睛,一副悲天憫人模樣。
“是嗎?”夜青玄語氣微冷,起身環顧四周,“這麼說,這總兵府內已經沒有多餘的糧食了?”
總兵被他那凌厲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抖,連連道:“沒了,只餘下一點口糧。”
夜青玄不由沉嘆一聲,“既如此,看來我們只能等京中的賑災糧了。”
說罷,他折回身走到雪衣身邊,“只是要辛苦王妃,免不了要多受幾日噩夢的困擾了。”
шωш☢ ttКan☢ ℃O
總兵不知該如何答話,只能勉強賠笑。
“對了,勞煩總兵大人代爲跟臨近幾城的總兵說一聲,把本王的意思傳達給他們,家中有糧的便先拿出來,等賑災糧到了,自會補給你們。”
那總兵連連點頭,“王爺放心,下官一定會將王爺的意思轉達給諸位大人。”
夜青玄頷首,心情似乎不佳,扶起雪衣道:“王妃身體不適,本王便先回了。”
說罷,不等那總兵挽留,便扶着雪衣緩緩出了門去。
總兵送走了兩尊大佛,心裡終於鬆了口氣,然夜青玄臨走前那懷疑的眼神,讓他心下一陣陣不安。
近來聽說這位玄王爺並非如傳聞中的那般懦弱無能,今日一見,只覺他那一雙眼睛似能看透人心,他看着總兵府後院的那眼神實在太過詭異,似乎根本不相信總兵府沒有糧食,大有要一探究竟的意思。
難道,他還想着要夜探總兵府?
想到這裡,他突然打了個激靈,連忙走到案前,匆匆寫了幾封信封好,喚來門外的侍衛,道:“即刻將這幾封信按着信封上的名字送到各城總兵大人手中,一定要快,晚了就要出大事了!”
侍衛惶然地點點頭,拿着信離開。
不出半個時辰,便有幾人乘快馬匆匆出了城,朝着臨近各城去了。
城門處,秦鍾舸忍不住輕輕“嚯”了一聲,回身對雪衣抱了抱拳,“王妃果然神機妙算,他們真的送信去了!”
雪衣幽幽一笑,道:“彆着急,好戲纔剛剛開始。”
入夜之後的荊門一片死寂,與彭城截然不同。
平靜的總兵府內突然傳出一聲叫喊:“着火啦,快來救火啊……”
總兵嚇得一咕嚕爬起身,跟着來報的人跑到糧倉前一看,糧倉已經被熊熊大火吞噬,他定定地看了兩眼,悄悄吐了口氣。
還好,還好他早就料到有人盯上了他的糧倉,所以先一步把所有的糧食都已經轉移了。
哼,想要逼着他自己露出馬腳,門都沒有!
如是想着,他便做做樣子吩咐下人救火,自己則打了個哈欠,不緊不慢地往回走去,準備接着睡去。
不想剛剛走了兩步,就有人匆匆跑來,慌慌張張道:“大,大人,大事不好了……咱們運糧的船被……被劫了!”
“什麼!”這一消息猶如當頭一棒,打得總兵大人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二天天剛一亮,臨近各城便陸續傳來有糧食被劫的消息,同時,各城的賑災地點也陸續收到了不知名的人悄悄送來的糧食。
那些總兵明知那些就是自己被劫的糧食,卻是無一人敢出面說明,畢竟他們都曾信誓旦旦地向玄王殿下保證過,城中已經沒有餘糧!
如今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只能咬牙忍了。
前後不過兩天時間,便爲災民籌集來了這麼多的糧食,雖然不能吃一輩子,但是緩解眼下的缺糧問題卻是足夠了。
將離正在手舞足蹈地給雪衣說她打聽來的消息,據說,荊門總兵急得連飯都吃不下了,躺在牀上哼哼了老半天,估計是心疼那一艘船的糧食,心疼死了。
說罷,她忍不住哈哈大笑,“估計這會兒,他們都在恨王爺和小姐,恨死了。”
冷不防的,一記沉冷目光落在她身上,嚇得將離連忙噤聲,偷偷瞥了夜青玄一眼,正琢磨着找點什麼理由脫身,就聽門外秦鍾舸扯着嗓門喊道:“將離……你看我給你帶回來了什麼。”
將離出門一看,只見秦鍾舸手中握着那隻碧玉簪,一路狂奔而來。
他竟是將那根簪子又贖回來了!
看着他們那鬆了口氣的樣子,雪衣也不由得跟着舒了一口氣,冷不丁道:“我還是第一次感覺,被人恨也很開心。”
聞言,夜青玄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走過來道:“你難道就不想問問,爲什麼會突然出現那麼多人,能同時劫走那麼多糧食?”
“需要問嗎?”雪衣挑眉看着他,撇撇嘴道:“估計這兩日,可把離洛給累壞了吧。”
“哈哈……”夜青玄連連搖頭,“真是什麼都瞞不住你。”
突然,他換出一臉正色,拉起雪衣,與她面對面站立,神情略顯沉肅,“所以,我很想知道,你究竟都知道些什麼。”
雪衣舔了舔嘴脣,想了想,丟出兩個字:“無門。”
夜青玄的神色如意料之中一凜,微微眯起眼睛,每當這個時候,他的眼底都會露出一絲殺意。
可是這一次他沒有,他只是緊盯着雪衣看了半晌,而後輕聲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雪衣凝眉,面露難色,她總不能告訴他是前一世,所以她仔細想了想,低聲道:“萬和樓那一次。”
聞之,夜青玄輕笑一聲,終於忍不住輕嘆道:“狐狸。”
雪衣倒不生氣,笑着應下道:“彼此彼此。”
頓了頓,她沉了臉色,“阿玄,西嶺這件事不難解決,倒是北疆那事……”
她話沒有說完,夜青玄已經會意,他伸手攬住雪衣,沉聲道:“西嶺澇災一事不過是障眼法,父皇真正想讓我們去查的,實則是北疆的異族動亂,他是不想打草驚蛇,正因此,這次西嶺的澇災一事,京中才會如此積極配合我們解決。”
雪衣問道:“我們何時啓程北上?”
夜青玄道:“父皇另派了人來接手此事,人已經在路上,他一到我們就起程。”
他說着垂眸看了看雪衣,輕聲問道:“你是不是累了?”
雪衣卻斷然搖了搖頭,“我只是在想,我還有多久才能親手採到那株寒影草。”
說罷,與夜青玄相視一眼,輕輕笑出聲來,只是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悵然起來,“不知道流煙和曦兒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找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