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一喊,四周衆人回過神來,齊齊朝着兩人涌了上來。
溫子然瞥了身邊的齊才良一眼,低聲道:“我看過了,我身後有一個缺口,等一下動手的時候,我試着用劍氣逼退那邊的守衛,你趁機儘快逃走,我會盡全力拖延時間。”
“不行!”齊才良斷然拒絕,狠狠地瞪了這些人一眼,“我已經是個叛徒了,不能再做個小人!”
話音落,他舉起手中的佩刀,與涌上來的那些人打了起來。
溫子然悽澀一笑,無奈地搖了搖頭,手中長劍連削三劍,而後對着齊才良低喝一聲,兩人一起朝着其中一個缺口掠去。
不想,剛剛掠出幾步遠,身後突然傳來嗖嗖箭雨聲,溫子然受了傷又精疲力竭,閃躲不及,一支長箭從後肩穿體而過。
他悶哼一聲,動作稍稍一緩,卻咬牙拉住齊才良繼續向前。
身後的箭雨一陣接着一陣,他們已經意識到近戰對他們的不利,所以現在是鐵了心地要將兩人斃命箭下。
眼看着又一陣箭雨緊跟着而來,而溫子然受傷過重,腳步已經漸漸慢了下來,齊才良狠狠一咬牙,停了腳步,橫身擋在溫子然身後。
溫子然驟然一驚,回身看去,正好看到三隻羽箭射中齊才良,穿體而過,鮮血頓時涌了出來。
“你……”他瞪大眼睛看着齊才良,俊眉皺緊,“爲什麼?”
齊才良悽悽一笑,輕輕搖頭,“我是個早就該死的人,你不必難過……希望我死了,他們能放過你,你快……快趁機逃走……”
溫子然輕輕搖頭,“我……”
“對了……”齊才良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歇了口氣,道:“你如果有機會見到玄王妃,代我向玄王妃說什對不起,就說……就說我本意沒有想過要害她,我……”
突然,他吐出好大幾口鮮血,而後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溫子然退了出去,“走……”
溫子然身形一個踉蹌,正要起身,卻聽得一聲悽冽響亮的箭鳴,擡眼看去,衆人前,一位首領模樣的男子手中正舉着一張巨大的弓,而那支箭頭閃着寒光的羽箭已經離弦,飛快地朝着他射來。
見之,溫子然驟然輕笑一聲,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緩緩閉上眼睛,等着那支箭。
北方名族個個都是善於騎射的馬背上名族,這一點早在他還在東陵的時候就常聽溫意川提起,溫意川曾說,遇到北方的人,最好近戰,若是騎射遠攻,必會吃虧,因爲他們個個都是射術了得之人。
他雖然箭術不是很精通,卻也看得出來那人手中的那張弓的好壞,這樣的弓射出這樣一支箭,只要射中,他必死無疑。
重要的是,眼下他已經無處可逃。
所能做的,就只有等死。
“當!”一聲清脆的響聲,打斷了溫子然的思緒,他霍地睜開眼睛一看,只見四名手持長劍的男子齊力擋開了那一箭,另有兩人上前來護住他,其中一人喝道:“先帶他離開!”
“是!”扶着溫子然的人應了一聲,毫不猶豫地便轉身而去。
溫子然這纔看到,這一行黑衣人不下十人,而且各個都是武功了得的練家子,他們手中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兵器,甚至連煙彈和毒煙都是人手都有。
那些異族之人雖然人多,可是眼前有十來枚煙彈起發,他們根本什麼都看不清,忍不住喝道:“放箭,快放箭!”
聞言,衆人齊齊朝着他們方纔消失的方向拼命放箭,卻不知此時他們早已朝着一側掠去,緊跟着又丟出幾枚煙彈。
不多會兒便聽到那些人中傳來一陣陣慘叫聲,扶着溫子然的其中一人喝道:“藥效發作了!”
溫子然雖有傷在身,腦子卻還是清醒,忍不住問道:“那是什麼?”
兩人相視一眼,其中一人道:“我們的煙彈裡摻了些毒藥,雖然量小,不足致命,可一旦癢起來,也夠他們受的。”
“那……你們是誰?又爲何要救我?”
“我們……”這一下兩人遲疑了一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彼此,而後道:“這個你就不用問了,主人說了不用告訴你,只需救下你這條命就好。”
說話間,後面的幾人也趕了上來,幾人會和之後,一合計,朝着他們想不到的東邊掠去。
知道掠出近半個時辰,確定身後的人沒有追上來,他們這纔在一條河邊停了下來。
領頭那人邊朝着溫子然走來邊道:“沒人追來,我們先在這裡休息一下,你,去打水,你們兩,去撿些柴火,你們,卻搭帳篷。”
最後,他瞪了那個一臉狡猾模樣的年輕人一眼,喝道:“把你的酒拿出來!”
那人一驚,“大哥,你知道我……我帶了酒?”
領頭那人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若非現在需要你的酒,你以爲你還能這麼安然無恙?”
聞言,那年輕人毫不猶豫地就從懷裡掏出一隻小巧的酒壺遞過來,不敢多言。
直到一切都安排妥當了,那人才轉向溫子然,輕聲道:“溫公子,你身上的箭必須儘快拔出,不過這荒山野嶺的,也沒個藥鋪醫館什麼的,等會兒你便咬咬牙忍一忍。”
溫子然衝他淡淡一笑,靠着身後的一棵大樹休息,連日來的奔波已經讓他疲憊不堪,加之身上的傷也一直沒能好好處理,傷口已經惡化,痛疼不已。
難得他一天一天忍受了下來,而且若非親眼看到他的傷,只怕沒人能想得到他的身上竟然有這麼多傷口。
待衆人把一切收拾妥當,溫子然已經靠着樹幹睡着了,只是他握劍的手絲毫也不放鬆,眉頭一直緊緊皺着。
就在領頭那人準備上前喊醒他的時候,突然停他輕輕叫了聲誰的名字,旁人沒有聽得清楚,下意識問道:“他說什麼?”
領頭那人卻沒由來地變了臉色,正想開口,就聽他又喊了一聲,這一次四周的人都聽清楚了,他喊的是:“子衿。”
不是子衿公主,不是夜子衿,而是,子衿。
衆人齊齊一愣,看着領頭的那人,神色各異。
“大哥,沒看出來,這小子原來這麼喜歡公主,自己都快死了,還對公主念念不忘。”
“可不是,你看他那神情,顯然和公主之間有過一段什麼故事,不過……公主不是嫁給他父親的嘛,這溫子然他……”
“都閉嘴!”領頭那人狠狠瞪了他們一眼,“都忙自己的去,少在這裡像個長舌婦一樣唧唧歪歪。”
見老大發火,幾人都不敢違抗,紛紛散去,只剩下一名看起來和領頭之人年齡相仿的男子,看着他們散開的背影,輕嘆道:“也不怪他們奇怪,畢竟公主嫁給溫意川是衆人皆知的事情,論輩分,公子還是溫子然的姨娘,你說這……”
領頭那人輕嘆一聲,搖搖頭道:“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叫‘生不相逢未嫁時’嗎?”
“嚯!”那人輕笑一聲,“大哥原來還懂這些,這麼說來,是因爲咱們公主公主嫁給了溫意川到了東陵,這溫子然見到了公主,所以生出了感情來,怎奈公主要嫁的人是他的父親,所以他只能眼睜睜地錯過。”
領頭那人點頭,又搖了搖頭,低聲道:“我曾聽公主提起過,其實她和溫子然相遇,是在她遇到溫意川、被溫意川看中之前,而並非是在東陵才初見。可是這其中的其他故事,公主便閉口不願多談,看得出來,公主對溫子然的感情很是特殊,不是男女之情,卻又勝於很多男女、兄妹之情。”
說到這裡,他輕嘆一聲,“也罷,既然公主不願說,那我們就不要多問了,公主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什麼事她自己能處理得好。”
另一人贊同地點點頭,“想當年淑妃娘娘把公主託付於我們,這些年來我們早已把公主當做自己的親女兒、親妹妹看待自然是希望她能一切都好,可是如今京中鬧得雞犬不寧,玄王殿下又遠在北疆,偏偏此時公主爲了救溫子然,讓我們離開京都,我這心裡……總有些不踏實……”
他還想繼續說什麼,卻被領頭那人一把攔住,瞥了一眼身邊睡着的溫子然,只見他狠狠皺了皺眉,輕輕喊了一聲“子衿”,復又喊了一聲“爹”,驀地,他渾身一顫,從睡夢中驚醒。
許是動作太大,牽動了傷口,他輕呼了一聲,而後擡眼向四周看去。
領頭那人站起身來道:“溫公子,你醒了。”
溫子然頷首,“沒人追來嗎?”
“你放心吧,不會有人能追得到這裡。”他說着招手示意衆人把東西都搬過來,而後過去扶起溫子然,“帳篷已經搭好了,先進去,我替你把箭拔出來。”
溫子然猶豫了一下,點點頭,隨着他們一起入內。
因爲傷口沒有及時處理,衣服已經站在身上,脫下來的時候扯動傷口,一陣陣刺痛,就連這些暗衛看了都暗暗心驚,溫子然卻似無動於衷,只是稍稍皺了皺眉,由始至終都沒有吭一聲。
待得領頭那人替他拔了箭、處理好傷口,上完藥又把傷口包紮好,天色已經暗了。
“溫公子,你先休息一下,我們去弄點吃的。”
溫子然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目送着他們出了帳篷,隨即,臉色驟然就沉了下去。
夜子衿!救他的人果然又是夜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