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思索良久,臉色越來越凝重最終忍不住長長吐出一口氣,嗓音沉冷道:“夜明瀾……他的陰狠和可怕遠遠超出了所有人,這所有的一切,原來都是他計劃好的。”
說着,她擡眼看向容璟,一字一句道:“外公的毒至少已有三個月,三個多月前,他就授意他安排的內鬼給外公下毒,到了現在,外公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如果外公的毒還不能及時解了,後果不堪設想,而一旦外公出事,容家家主之人勢必要重選,這,便是他要的結果。”
容璟眸色一驚,明白過來,“是了,爺爺的脾氣他不可能控制得住,所以於他而言,唯一的辦法便是重選家主。”
想到這裡,他不由狠狠擰眉,沉聲道:“而今爺爺年事已高,體力與精力都大不如前,加之身中劇毒,定會想到要退下,選出新的家主,父親一向只認才庸,而容家又是謀士世家,他總覺得沒有成爲容家家主的頭腦,加之我和大哥已經長大了,屆時,爺爺勢必要從我和大哥之中選出一個。若論資歷和長幼,自然是大哥接任下一任家主無疑,可是現在……”
雪衣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毓表哥一直以來都無心容家家主之位,甚至早就說過這家主之位只能由你來接任,如此,又何來爭搶一說?”
容璟輕輕搖頭,“我……”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是擔心自己真的接任家主之後,就會被夜明瀾控制、利用,做出對容家、對聖上、對所有你所關心的人不利的事情來。”
容璟點頭,“不是擔心,而是必然,夜明瀾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們心裡都很清楚,若容家當真落入他手中,那就永無安寧之日了,只會被他一點一點利用,到了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便會一條踢開……不,不是踢開,而是滅掉。”
聞言,雪衣心下驟然狠狠一凜,那些殘肢斷骸的樣子一次次地浮現在腦海裡,她似乎又一次看到容家上下所有人都被夜明瀾和司顏佩狠心地下令五馬分屍,死無全屍。
那時司顏佩曾經說過,他們對夜明瀾來說已經沒有用處了……
一陣劇烈的眩暈陡然襲來,她身形一晃,險些摔倒,好在容璟在身邊,伸手將她扶住,“雪衣,你怎麼了?”說着扶着她到一旁的石桌旁坐下。
輕輕搖搖頭,雪衣以手扶額支撐着自己,深深吸了幾口氣,而後沉聲道:“我沒事,可能……可能是接連趕路,太累了……”
藉着昏黃的燈光看去,她的臉色很是難看,面容十分倦怠,可是她卻在拼命強忍着什麼,努力讓自己清醒。
容璟不放心,緊緊守在身邊,想了想道:“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話未說完,雪衣便擡手打斷了他,而後拉着他在身旁坐下,深呼一口氣,“表哥,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和毓表哥一直以來都是相互謙讓,對於這容家家主之位,也是從無爭奪之心,便是你當真要奪家主之位,也是爲了保護容家,保護表嫂,畢竟,毓表哥生性瀟灑不羈,不受約束,若是要他成爲家主,再受到夜明瀾的控制,不知會鬧出什麼什麼樣的事,所以眼下看來,我從心底認爲,你纔是最合適的家主人選,只是……”
頓了頓,她有些心疼和愧然地看着他,“如此,便要辛苦你了。”
容璟連連搖頭,“我怎樣都不怕,我只是擔心我保護不了他們。”
雪衣略一沉吟,緩緩道:“你先彆着急,也先別急着回覆他,他這人多疑,回覆得太快或者太慢都不好。讓我好好想想,一定還有別的辦法,既能保全所有人,又能讓夜明瀾的野心無法得逞……”
“雪衣……”看着她的倦怠模樣,容璟認不出輕輕太息,“你何必如此?其實,你大可以安安心心地躲在玄王爺的身後,安安心心做他的玄王妃,玄王爺和容家自會想盡一切辦法保護你……”
“表哥……”雪衣用力搖頭,“你放心,我不會有事,夜明瀾還沒死,我就一定會好好活着,只是,若要我什麼都不管不問,我做不到,你放心,一定會有辦法,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可以保住所有人……咳咳……”
容璟無奈地看着她,無奈地搖頭,“雪衣,你這是何必?你現在要做的,是保護好自己,還有……”
說着,他目光下移,毫無徵兆地落在她的肚子上,“還有他。”
聞言,雪衣驟然一凜,愕然地看着他,見她露出這般神情,容璟便知自己是猜對了,兀自點頭道:“我果然猜對了。”
“你……”雪衣蠕了蠕嘴脣,“你怎麼會知道?”
容璟緩和了神色,柔聲道:“如今,最能明白、體會你現在的心情的人,便是我和語兒,那種終是毫無意識和防備、不自由來的動作,只有我們會懂,而你那些下意識的眼神和動作和語兒實在太像,我忍不住會想到這些。”
頓了頓,他長嘆一聲,道:“雪衣,答應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今後若再有什麼事,你只需要說一聲,自會有人替你去做,你要做的就是讓自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我……”她本想說“我沒事”,可是一看到容璟那關切的眼神,便又收了回去,用力點點頭,“好。”
說罷,兩人相視輕輕一笑,卻笑得酸澀。
這一刻的平靜與安寧太不容易,而他們心裡都明白,也許要不了多久,這些就全都會消失……
第二天,天色微亮,容府上下便鬧騰開了,容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齊聚一處,容秋杭及大公子、三公子一起現身,顯然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要宣佈。
管家清點完人數之後,快步走到容秋杭身邊,“老爺,幾乎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只差了一個人……”
容秋杭臉色一沉,“誰?”
“柯大夫。”
聞言,兄弟兩人相視一眼,有瞥了一眼身後不遠處和蘇語、月無雙站在一起的雪衣,微微點頭。
“柯大夫?”容秋杭皺了皺眉,“他去哪了?”
管家連連搖頭,“不知道,下人一大早去叫他的時候,他就不在房裡,可是看房裡的情景,他應該昨夜還在府中休息了……”
容秋杭側身看了兩個兒子一眼,見他們瞭然地點點頭,便收回目光,朗聲道:“想來很多人都知道了,昨夜府中出現了盜賊,這盜賊潛入了老爺子的書房,幸好被毓兒及時發現,可是這盜賊狡猾異常,且武藝高強,他刺傷了府中的守衛逃走了,不過,他自己也是身受重傷,想府中昨夜守衛森嚴,他帶着傷絕不可能逃出府去,一定還在府中,既然府中上下都沒有找到他,那他……”
他話音一頓,擰眉掃過衆人,沉聲喝道:“就一定在你們之中,是你們其中一個。”
聞言,衆人譁然,下意識地相互看着,小聲議論着。
容秋杭擡手示意大家安靜,繼續道:“昨天晚上在場的人是毓兒,他知道盜賊傷在了哪裡,所以現在要對你們所有人驗傷,找出那個真正的盜賊。”
“驗傷?”聞之,衆人全都稍稍鬆了口氣,有人嬉笑道:“這倒好了,正好能證明咱們清白了。”
父子三人默不作聲,靜靜地看着他們嬉笑言談,不慌不忙地等着,他們在等,等那個人自己出來。
畢竟,此時此刻若是突然不再的那個人,被懷疑的可能最大。
正沉吟間,突然只聽老管家輕輕道了聲:“他來了。”
三人擡眼看去,只見柯大夫一臉驚訝地表情看着衆人,不解地走到容秋杭身邊,“這……老爺,這是怎麼了?”
容秋杭道:“府中昨晚出了盜賊,被毓兒打傷之後逃走了,現在要給所有人驗傷,找出那個人。”
聞言,柯大夫頓然一驚,連連點頭,“府中竟然有盜賊,必須要揪出來纔是,老爺,我能做些什麼?”
容秋杭道:“柯大夫先在此等着,稍後萬一那個盜賊真的就在這裡,他狗急跳牆傷了人,也好及時醫治。”
說罷,對着管家示意了一番,管家便領着幾人上前,對衆人檢查了起來。
容毓上前一步,與柯大夫並肩站立,側身瞥了他一眼,道:“柯大夫,看你的臉色不是很好,昨晚是不是沒睡好?”
柯大夫輕輕一笑,連連點頭道:“可不就是,昨晚不知吃了什麼東西吃壞了肚子,鬧了一夜,這不,一大早還在鬧着,剛剛從茅房回來就聽說府中所有人集合了……”
說着,他擡眼看了看院子裡的衆人,“哎,今兒是不是還有人沒到?老爺子院子裡的緋紅丫頭怎麼沒在?”
容毓眸色驟然一冷,面上卻不動聲色,淡淡道:“今天所有人都要驗傷,廚房來不及做點心,緋紅一大早外出給爺爺買點心去了。”
“哦……”柯大夫有些心神不寧地點點頭,垂首似乎若有所思。
容毓不動聲色地睨了他一眼,突然開口道:“對了,柯大夫昨晚也在府中,弗如,給柯大夫也驗個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