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茶之當然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兒,她的圖紙掉在季節家了,被他撿了,然後照着做了,這聽上去無可厚非。
可問題是這事兒她沒法實話實說,不管季節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他所遭受的已經夠慘烈,不能再發生任何可怕的事情……
身邊是景丞丞探究的眼神,眼前是那枚好似定時炸彈的戒指。
她覺得自己就像只坐在鍋裡的螃蟹。
燙吧,又爬不出來。
怎麼辦?這事兒甭管怎麼解釋他們倆都得遭殃!
同桌的陸天維也很快注意到這枚戒指,以及兩人間的異樣,輕輕在桌底下踢了夏晨曦一腳,後者茫然擡頭,順着他手指所指的地方看去,嘴裡塞着的半隻螃蟹一下子掉到了面前的小餐盤裡。
“原來這戒指讓季節撿去了,茶子特意給三少定的禮物,上回我陪她一起去取的,後來被我給弄掉了。”
夏晨曦想也沒想,嘴裡就吧啦吧啦的出來了。
她的心思很簡單,季節和紀茶之,她肯定保後者,其他的她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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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丞丞的目光終於捨得從紀茶之身上移動了一下,在夏晨曦那兒瞥了一眼,端起面前的茶盞颳了刮茶沫子,輕呷了一口,那貴氣的睡鳳眼冷冷的挑起,哪怕不看人也能把人給凍傷。
夏晨曦那小心肝兒哦,嚇得差點兒沒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撒謊是個腦力活兒。”他忽然將茶蓋子隔空丟到她跟前,茶蓋子跟個陀螺似的在桌面上轉了好幾圈兒,終於直直的倒立在那兒。
“再剛讓我聽到一個字不真實……”
沒等他說完,夏晨曦一下子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對天豎起四根手指,“我發4,保證沒有下次!”
“你什麼意思?”一直沒有說話的紀茶之終於冷冷出聲。
本就不太和諧的氣氛瞬間僵硬得可怕,別桌的嘈雜全都被無形的隔離開來,獨獨留着他們,與世隔絕了一樣。
就連傅雲崢都把視線從新人身上收了回來,落在對面桌上那一臉憤懣的小丫頭身上,不過很快又不着痕跡的移走。
“我身邊的朋友,非得對你惟命是從嗎?他們都是人,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尊嚴,不是你的奴隸!”聲音雖然不高,卻近乎於一種壓抑的咆哮。
她到底在發泄什麼?
只是因爲這事兒才起的怨懟?
不不不,當然不是。
臨時起意的那叫怒氣,而怨氣必然是在經過一個長時間的累積發酵後纔會形成。
紀茶之在氣景丞丞對她對她家做的這些事兒,更氣他對她人身自由的限制以及對季節的迫害。
景丞丞的眉心越凝越重,最後反倒笑了。
以至於這幫子人都以爲自己看錯了。
可是他脣角旋開的略帶寵溺的笑意卻是清楚明白。
他單手託在桌面上,拄着下巴側過臉去握着她的手,頗有幾分討好的搖晃着,“生什麼氣?我就是開個玩笑,你要是不喜歡,我以後再也不說就是了。”
對於景丞丞來說,這丫頭的怒氣遠比她的恐懼要來得讓他歡喜得多。
這種反應,俗稱“賤”。
可他在對上自己心上人兒時,還真真兒就願意這麼“賤”來着。
紀茶之見他這樣,原本膨脹的怒氣居然一下子就消下去了大半兒!
她自己覺得自己臉上可能泄露了什麼,比方說對景丞丞眷戀,以至於甩掉他的手的時候走得毫不猶豫。
景丞丞肯定是要跟着走的。
陸天維看着這倆的背影,腦子裡就剩下一個念頭:這輩子千萬不能愛上女人,否則非作死你不可!
只要你愛上了,甭管你對不對吧,反正都是你的錯。
酒店外已經星光熠熠,絢麗的晚燈讓這座古老的城市多了些平易近人,晚風似熱浪被水擦過,多多少少帶給人些吝嗇的涼意。
紀茶之被邁巴赫堵在門口,蔣尋一如既往的候在打開的車門旁,景丞丞在她身後,這種情況,她就是再不願意上車都必須上車。
“小豆丁!”
季節從門內追出來,親暱的稱呼聽得紀茶之那叫一個心驚肉跳。
其實這原本並沒有什麼,只是這孩兒現在被景三少爺給嚇出後遺症,擔心季節再遭受無妄之災,於是一個勁兒給他遞眼色,讓他趕緊走。
景丞丞不高興的擋到紀茶之面前,“什麼事兒?”
兩人站在同一畫面中,氣勢容貌上立馬一分高下。
千年上等古玉和現代漢白石,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
蔣尋當時就在想,他們家主子實在是太草木皆兵了,哪個女人有了他這樣的男人還能看得上別人?
季節沒理會他的態度,褪下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婚戒,繞過他遞給後面的紀茶之。
“不好意思小豆丁,剛纔晨曦都跟我說了,這枚戒指是你畫來送人的,我當是撿到圖樣的時候也沒多想,就覺得好看,所以就照着做了一枚,現在還你,別爲了我這點小事兒鬧得你們不愉快。”
這話說得多合情合理?
既突出了自己的無辜,又順帶着把自己處處替她着想的好風度給彰顯了一遍。
蔣尋在心裡暗罵:這要是擱女人身上,那他媽的就是個心機婊!
他都看出來了,景丞丞當然不會看不出來,替紀茶之接過那枚戒指,看也沒看隨手往後一揚,“爲你不愉快?你也配?”
“景丞丞!”
“算了小豆丁,這事兒本來就是我不好。”
季節趕緊攔住紀茶之,卻被景丞丞一拳頭打翻在地,猛地啐了口血,濺得白襯衣斑斑駁駁。
長這麼大,景三少爺就沒受過這樣的鳥氣哇!先前就是因爲怕紀茶之生氣而一直忍他,現在居然還敢在他面前玩心眼兒!
你挖圈套又如何?他還就揍了!
老婆是他的,誰也不能肖想!
景丞丞從來就沒有這種衝動的感覺,酒店大門口揍人,擱從前這都是他覺得磕磣的事兒,可今天他這乾的時候居然心裡還挺順暢。
蔣尋雖說清楚自家主子的身手,但還是習慣性的擋在他面前,主僕倆儼然一副以多欺少的模樣。
紀茶之這兒臉都氣青了!
一把將面前的景丞丞推開,上去把地上的季節扶起來,“景丞丞,你能不能稍微學着尊重人一點?每個人都是人生爹媽養的,沒比你低賤到哪兒去!”
這枚求婚戒指自打戴上手她就一直沒摘下來過,紀茶之不確定季節到底有沒有看到,她也不想去揣摩季節剛纔那番話裡有幾分真幾分假,純粹就是不滿景丞丞這種無法無天的性格,難不成這個世上除了他,別人就都不是人了?
季節很識趣兒的掙脫了她的手,站那兒整了整西裝,再次走到景丞丞面前深深鞠了個躬,“實在很抱歉,我沒想到這事兒會這麼嚴重,改日一定登門道歉。”
言語雖然處於弱勢,卻是完全的不卑不亢。
景丞丞邪邪地勾起薄脣,玩味兒的凝着他,依舊是那派居高臨下。
“好了,道什麼歉!趕緊進去吧,裡面還有這麼多賓客在。”紀茶之怕景丞丞再動手,推着季節走,好在季節也沒再多做堅持。
等他進門,紀茶之才走回景丞丞跟前,把手裡的訂婚戒指摘下來,遞還給他,“等你學會尊重人了再來找我。”
景丞丞倒也不生氣,接過戒指低頭靜看了幾秒鐘,又拉過她的手重新套了上去,“老婆,我學會了。”
沒等紀茶之反應過來,他已經一把把她攔腰抱起。
“紀茶之,我一定會讓你知道你到底嫁了個多好的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