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光景,窗外突然閃過一道驚雷!
“麻麻。”
門外,傳來雙胞胎的聲音。
景丞丞一下子從夢中醒來,習慣性去看身邊人。
紀茶之正睡得香甜,許是被子捂得嚴實了點,臉蛋兒微微透着些粉,帶着幾分憨態。
他忍不住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親,把幾乎要蓋到她腦袋的被子往下扯了扯。
“麻麻麻麻……”
景丞丞忙跑過去給他們開門,“噓,媽媽睡覺覺呢。”
他一看脫得光溜溜的倆兒子,不禁皺眉,一手一隻抱起來,“睡衣呢?你們倆大晚上的不睡覺想幹嘛?”
蜜蜜不老實,跟小泥鰍似的從他懷裡滑出去,滾到牀上,蹦啊跳,“麻麻要帶蜜蜜去玩玩!麻麻最好最好!”
就爲去玩,大晚上跟打了興奮劑似的。
景丞丞頭頭疼的摁着眉心。
他根本攔不住這小傢伙,堵這邊,蜜蜜跑那邊,跑這邊,蜜蜜躲那邊,景丞丞只能故意板起臉唬他,“太平點兒別吵醒媽媽,媽媽肚子裡有個小妹妹,很辛苦很辛苦。”
“麻麻說要玩,天亮玩!”
“那也得等天亮,現在外面天黑着呢。”
蜜蜜跑到牀頭,把房間裡的燈打開。
“啪!”他指指天花板,激動不已,“亮了亮了!”
紀茶之被鬧醒,眯着惺忪的睡眼,側身去看光溜溜的父子仨人,“你們幹什麼呢,大晚上的都不用睡覺嗎?”
“老子也想睡,你看你兒子瘋的!”
景丞丞把寵寵丟到被窩裡,自己也躺下,不再去管那個躺在枕頭上用手把小雞雞揪得老長老長的小孩。
紀茶之怕他凍着,把他拽下來抱到懷裡,柔聲哄着,“先睡覺覺好不好?等會兒睡醒了爸爸就帶你們去玩兒。”
景丞丞一聽不對勁,立馬又坐起來,“我什麼時候說要帶他們去玩了?我不去。”
“這個事情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等會兒等他們倆睡着了我再跟你說。”紀茶之哄孩子一樣捋捋他頭髮。
景丞丞被雙胞胎這麼一鬧早已經睡意全無,只能躺在邊上聽她唱着搖籃曲哄兒子睡覺。
好在倆小傢伙今兒晚上是真的玩累了,很快眼皮子便開始打架,沒一會兒就睡着。
“你要跟我說什麼?”他低頭吻了吻寵寵,把緊挨着紀茶之的蜜蜜抱到自己這邊來睡,“這小子睡相不老實,萬一踢到你就麻煩了。”
紀茶之沒攔着。
“蜜蜜確實鬧了點兒。”她說。
“之前我給傅教授打了個電話,想問問蜜蜜是不是多動症什麼的,他提議要不把孩子送先生那兒去養着,正好被他們倆聽到了,所以一直惦記着。”
從紀茶之嘴裡聽到“先生”倆字兒景丞丞這心口就跳得厲害,沒來由的慌亂。
傅雲崢開口說這話,肯定是先生授意,而他欠正着先生一個條件,難不成……
他垂眸去看倆兒子,看似隨意的問:“你怎麼想?要把他們送過去嗎?”
“我是這麼打算來着。你知道的,別說全國,就是全世界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啓蒙老師,如果他肯幫忙,對孩子們來說也是最好的,他們這心性實在太野,現在不好好管教只怕以後要翻天。”
理是這麼個理兒,自家兒子什麼德行景丞丞心裡清楚很,如果能得先生啓蒙當然是最好。
只是他一想到先生與他們夫妻倆之間的糾葛,不免犯了難。
好半天才哼哼唧唧的來了句,“先生一閒雲野鶴,能幫咱們看孩子嗎?”
“傅教授說可以,以後可以每隔幾個月接回家住上幾天,這樣孩子們也不至於太想家。”
景丞丞心一沉。
果然。
玉已經毀了,他跟紀茶之只有這短短的一輩子,如果因爲他的承諾而讓倆兒子從此離開他們身邊,那紀茶之知道了不得恨死他?
他思來想去,老覺得不踏實,最後索性道:“這樣吧,明兒我先去一趟鬼谷,好久沒去拜訪先生了,順便仔細問問清楚。”
紀茶之道:“也好。”
景丞丞惦記着這事,睡覺的心思也沒了,直挺挺的躺那兒仰面躺看着天花板,等到耳邊傳來紀茶之清淺的呼吸,這才坐起來,把倆孩子弄下樓,換上衣服出門。
直升機從京城到鬼谷,直接降落在山頂空曠處,方便的跟從大院去懶園一樣。
凌晨四五點鐘,正是太陽初升的時候,天還不十分亮,山上空氣好得不得了,從山頂往山谷走,時不時還能遇到悠閒不怕生的動物,就連這裡的植物都比山外要有活力的多。
除了生活單調點,這裡似乎沒有任何不好之處,況且孩子們來受蒙收心,其實並不需要太多玩樂,這樣就足夠了。
景丞丞下山,傅雲崢山上,兩人正好在谷口遇見,傅雲崢背上背了個竹簍,看樣子是要上山去採藥。
“您來了,先生在等您。”
景丞丞凝着他看了片刻,把他扯到一旁,“你先跟我透個口風,先生那兒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傅雲崢在這谷裡一呆就是幾個月,多多少少也該知道什麼,否則先生就不會借他的嘴來提這事。
傅雲崢意味深長的笑笑,“反正不是您想的那樣。”
“說具體的。”
“您覺着先生還能跟我說這個?不過他最近倒是挺有些不對勁的。”傅雲崢回憶了一會兒,把之前先生包括臉紅之類的異樣全都跟景丞丞說了一遍。
景丞丞靠在樹下來回琢磨,心裡越來越不確定。
先生臉紅?
認識這麼些年除了偶爾能抿出個類似笑的表情,從來也沒見他流露過其他情緒,他會臉紅?又是爲什麼事臉紅?
他已經想好條件了嗎?
“算了,我乾脆自己去問問吧,每天這不上不下的吊着,要命。”
景丞丞拍拍他肩膀,傅雲崢又陪着他往回走,直到把他送到院門口才再次離開。
然而先生並不在,書房裡空蕩蕩的,只燃了一爐香,細煙嫋嫋。
一夜沒睡,疲乏或多或少,景丞丞等着等着,竟靠在軟榻上眯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傳來輕微的一聲“吱呀”。
他猛地驚醒,正好見先生抱着一疊古籍進來,窗外天色仍是昏暗。
“來了,你等會兒。”
先生放下書出去,又陸續搬了兩張小小的翹頭案進來。
一看這尺寸,便知是爲孩子準備的。
瞧着這意思,雙胞胎是來定了。
景丞丞眼看着他把剛纔抱進來的那堆書分成兩摞擺放在案上,又是歸置文房四寶又是準備蒲團茶盞的忙活,總覺得先生似乎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好像……
多了些人味兒。
“先生……”
“你剛纔都看到了?”
“是。”景丞丞想起剛纔的夢,不到一刻鐘功夫,他卻差不多經歷了紀茶之的前兩世。她爲了救先生葬身火海,爲了救他被利刃穿心!
哪怕之前已經知道,但身臨其境卻讓那種震撼感更深刻!
景丞丞終於有點能夠理解爲什麼在那個夢裡,站在懸崖邊面對他們倆的紀茶之會如此糾結,因爲在她心目中,對他們倆的情感一樣深刻!
只是這一世先生幫了他,先生暫時封鎖了紀茶之對他愛,自己一人在思念中煎熬。
換位思考,如果他是先生,估計根本不可能容忍紀茶之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一分一秒,更何況結婚生子三生三世。
景丞丞莫名其妙的,竟覺得季節毀掉那對玉是對的!
雖然僅是一瞬。
“玉毀了。”他坦言道,並隨手翻了翻那兩張翹頭案上的書籍。
從三千百、論語、唐詩宋詞到資治通鑑……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好幾冊傳言已經毀掉的典籍樂譜。
國學博大精深。
不求大作爲,但求大智慧。
景丞丞想,把雙胞胎送到這兒的確是最正確的選擇。
“你們只剩下這輩子。”先生放下手裡的活計,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慈悲的眸中涌動着意味不明。
他回過神,“是。”
“好好珍惜。”
景丞丞又道:“是。”
先生不開條件,他也不好主動問,只看着先生忙東忙西,一顆心不上不下,酸楚的很。
先生往外走,他也跟出去。
先生臥室的隔壁就是倆孩子的房間,小小的檀木牀並排放着,中間隔了兩張高几,兩隻一模一樣的衣櫥分立兩側牆角。
“待會兒雲崢跟你回去,你把蜜蜜寵寵交給他,他會送他們過來,什麼都別準備,人過來就成。”
“您的條件,是他們?”景丞丞猶豫再三,終於忍不住出聲詢問。
不管先生是要紀茶之還是要雙胞胎,他都無法接受,哪怕原本就是他自己提出來的條件交換。
先生搖頭,“我必須找點事情做才能打發這一世的等待。”
景丞丞知道事情已成定局,無奈的朝先生鞠了個深躬,“等我百年後,茶茶就麻煩您照顧了,小姑娘孩子氣,您一定多擔待……”
“她很愛你,不會願意跟你分開。”
先生的話,讓景丞丞心頭猛地一喜!
“那您?”
“她也愛我,不會跟我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