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秦霜睡得並不安穩,感覺一直迷迷糊糊的,一直在做夢。
夢中,她似乎聽到了孩子的嚶嚶啜泣聲,可是黑暗的迷霧裡,她只能聽到哭聲,無論她怎麼尋找,也不見孩子的蹤影,她就一直跑啊跑啊,不停的往前跑,但始終都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而那哭聲,一直如怨如訴,緊緊跟着她。
她不知道是誰在哭,這哭聲到底是哪裡來的,後來她才發現,這哭聲竟然是從她的肚子裡傳來的,是肚子裡的寶寶嗎?是寶寶在哭嗎?秦霜站在原地,低頭盯着自己的肚子,頓時也是淚流滿面……
原來,是她的寶寶在哭,是知道她要把自己打掉了,所以在哀泣嗎?
於是,秦霜就醒了。
醒來時,淚溼枕巾。
而東方,已經露白。
該來的始終要來,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的。
沒多久,宋子墨就來了。
她昨晚上已經告訴了宋子墨自己的決定,無論她和慕夜白怎麼樣,這個孩子,還是不能留下。她還沒有畢業,還有大好的前途,如果這個孩子留下,她的一切也都毀了。
宋子墨表示尊重她的決定,而且今天早上,他要陪她一起去。
她確實需要個人陪,所以她答應了。
宋子墨早上八點來接她。
一同前往醫院。
還是之前的那家醫院,但宋子墨說,可以安排她上午就手術,找的還是婦科主任,讓秦霜放心,不會有事的。
所以八點鐘,他準時出現了。
秦霜站在路口等他,上了車子後,便一同去了醫院。
一路上,她都沒有心情說話,宋子墨也沒有煩她,只是車內迴盪着低低的音樂聲,聽起來格外的沉重。
到了醫院後,秦霜去住院部報道,而宋子墨去了醫生辦公室,大約十多分鐘,護士讓秦霜換好衣服等着,沒多久,宋子墨也回來了,告訴她,手術半小時後後進行。
真快啊。秦霜的手上已經被打上了吊針,等着進手術室之後,麻藥就從裡面推進去。
手術前有個醫生談話。
醫生看着秦霜和宋子墨,就問他們:“你們兩個都年紀輕輕的,爲什麼不要孩子。”
秦霜知道她誤會了,便解釋:“醫生,你誤會了,他是我表哥,不是孩子爸爸。”
“那孩子爸爸不要這孩子。”
秦霜乾脆說:“我吃了藥,孩子可能畸形,不想冒險。”
如此,醫生也沒有再勸,談話到此結束,秦霜簽了字,外面已經有護士來通知她,可以去手術室了。
手術室門口,宋子墨對她說:“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好。”她轉身朝裡面走去,已經有醫生和護士在準備,那邊有張牀,護士讓她躺上去,然後脫下一個褲腿,雙腿架高,等醫生過來動手術。
頭上的無影燈虛晃而暈眩,秦霜躺在牀上,聽着器械與器械碰撞發出的清脆聲,心也跟着一點點往下沉。
對不起啊,寶寶,下一次,千萬要找個好人家投胎。
醫生過來跟她覈對了信息,表示沒問題後,就跟她說:“那我給你打麻藥了。”
“好,”秦霜閉上了眼睛。
然而醫生剛準備動手,手術室的門突然被人撞開了。
院長匆忙的跑進來阻止:“住手,住手,誰讓你們動手術的!趕緊住手!不能動手術!”
護士連忙幫秦霜蓋住了身子,醫生則都看着院長,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秦霜也是,爲什麼不能動手術?
宋子墨也問院長:“爲什麼不能動手術。”
院長跑的滿頭大汗,見沒有釀成大錯,這才鬆了口氣,看着宋子墨道:“你是孩子父親嗎?”
宋子墨自然不是。
“那就對了,做這種手術需要家屬同意,你不是家屬,手術單子簽了也是無效。”
秦霜從牀上坐起道:“這是我同意的,爲什麼不行。”
院長無奈的攤手:“這種手術你最好跟孩子的父親商量一下,反正我們醫院是沒辦法給你手術的。”
秦霜不笨,聽到院長這話,立刻就明白了,是慕夜白的意思。
可是慕夜白是怎麼知道的?
宋子墨肯定也不可能告訴他,秦霜抿着嘴,穿好衣服,又從手術室離開了。
這家醫院不行,那她就換一家,她就不信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她剛出醫院大門,就被人攔下了。
宋子墨立刻擋在她跟前,將她護衛在身後,呵斥道:“你們是什麼人。”
“少夫人。”幾個黑衣保鏢恭敬道,“先生請我們接您回家。”
之前已經猜到了,所以現在也沒有太震驚。
慕夜白,終究還是知道了。
秦霜咬着脣,心裡像是被螞蟻啃噬着,一時間也猜不透慕夜白的心思,他分明是不想要孩子的,那爲何還要阻止她把這個孩子打掉呢。
但無論怎麼樣,現在這幾個人在這邊,她是走不了了,所以她對宋子墨說:“你也先回去吧,稍後再聯繫,今天謝謝你了。”
宋子墨無奈,只能眼睜睜看着她被人帶走。
秦霜被送回了住處,碧桂園。她也是後來才知道,慕夜白讓她新住進去的小區,是碧桂園。全城房價最高的地方啊。
這就是有錢人的世界吧,想買個房子,就跟買白菜似得。
保鏢沒有爲難她,將她送到住處後,就沒有其他事情了。但是秦霜從貓眼裡看到,他們並沒有離開,而是如門神一般,守在門口,是爲了防止她離開啊。
她的人身自由被限制了。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等慕夜白回來了。
秦霜站在陽臺上,內心卻諸多感觸,沒想到去手術檯上轉了一圈,孩子還被留了下來。
慕夜白是傍晚趕回來的。
那時候秦霜正好給自己煮了一碗麪,才吃了兩口,門就開了。她嘴裡叼着一根麪條,擡頭看着站在門口風塵僕僕的男人。
他真是風塵僕僕,穿着一件黑色的風衣,向來一絲不苟的還有些亂,一向錚亮的皮鞋上面竟然還有輝。
她看着他,而他瞪着她。
將最終的麪條嚥下去之後,秦霜站起來問:“你回來了,吃過飯了嗎?”
慕夜白冰冷的視線牢牢鎖在她身上,秦霜乾乾一笑:“可是家裡就只有這麼一碗麪了,要不你去外面吃點回來吧。”
慕夜白將黑色的小行李箱丟在角落,脫了鞋進了屋,看了眼桌上的面,麪條還挺豐盛的,秦霜將冰箱裡所有能下的東西,全部丟了一點進去,因此看起來確實格外的滿實,他冷漠的視線隨之落在她的肚子上,秦霜站在那裡,覺得有些彆扭,但又不敢跟他對視,所以只能盯着自己腳尖,將頭瞥向一邊:“要不,我去拿碗,分你一半吧。”
待她從廚房出來的時候,看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已經被慕夜白霸佔,他正拿着她吃過的筷子,快速吃着。
她愣了愣,急忙上前道:“你怎麼就吃上了。”
慕夜白擡頭看了她一眼,秦霜急忙擺手:“沒事,沒事,你吃吧。”
“你不吃了?”
“沒事沒事,我不是很餓,你吃吧。你吃吧。”
“那等我吃完,咱們再談。”
於是,就變成了秦霜站在一邊,看慕夜白大快朵頤,然後她只能咽口水,不過更多的,則是緊張,不知道慕夜白接下來究竟會說什麼。
慕夜白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也真是餓了,所以一口氣將那碗麪給吃了。
吃完後,他放下筷子,慢條斯理的抽了張紙巾,優雅擦嘴,秦霜站起來主動說:“我去洗碗。”
“不用洗,先放下,坐好。”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最終,秦霜放下碗,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你想談什麼。”
慕夜白積壓了一路的怒火,以及滿身的疲憊,似乎被那一碗麪給安撫了,他只看着秦霜道:“難道不是應該你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嗎?”
終究還是來了,秦霜擡頭看着他:“但是你是自己先說不要這孩子的。”
“所以你就善作主張!”慕夜白眼中的怒火再度積聚。
秦霜膽戰心驚瑟縮了一下脖子,慕夜白忍着掐死她的衝動,想起那一天她問自己的話,仍是心情起伏不定。
他早就該想到的,只是被秦霜氣暈了頭而已,差點釀成大錯!
“我不善作主張我還能怎麼辦,難道等着你逼我流產嗎,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那我告訴你和不告訴你有什麼區別。”
“這麼說,你還覺得自己有道理了?!”慕夜白氣的瞪着她。
“我只是在解決麻煩而已。”秦霜坦白道。
“麻煩?你覺得你肚子裡的孩子是麻煩?”
“難道不是?”
“對,麻煩,確實是麻煩,好大一個麻煩!”慕夜白被氣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手指着她,顯然是真的被氣的不輕,“沒經我同意,擅自將孩子打掉,秦霜,你真是出息!”
“這不是還沒打掉嗎,而且不打掉的話,難道你還想把孩子生下來嗎?”秦霜輕嗤了一聲,因爲已經知道答案,所以她覺得這一切顯得很諷刺,最後擡頭看着慕夜白,“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