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予赫一擡頭,發現鄭宏國正瞪着眼睛望着他,頓時嚇了一跳。可是轉眼又掃到那個討人厭的入侵者就站在爸爸旁邊,正拿冷冰冰的眸子盯着他時,心中的火氣又盛了幾分。
他不敢明着和鄭予安作對,但是欺負一下他帶回來的小乞丐還是可以的。於是他一面朝鄭宏國走去,一面在經過月丫的時候狠狠用腳碾過她的手指:“我看她鬼鬼祟祟的,以爲是偷摸進來的小偷呢,抓住問了幾句話,沒幹什麼!”
他那點小動作當然逃不過高處兩人的眼睛,不過鄭宏國本就不想讓月丫進鄭家的門,能借鄭予赫的手把人逼走自然是樂見其成的,所以他對鄭予赫的行爲視而不見:“看見可疑的人你叫保安就是了,真要打起來傷着你了,你媽又要哭哭啼啼攪得家裡不得安寧。”
鄭予安沒有理這對父子,清冷的目光幽幽落在月丫被踩住的手上,可是他除了皺緊的眉頭之外,並沒有別的反應。福利院裡的情況會比鄭家更復雜,如果她連這點自保能力都沒有的話,大約把她送回陳家村纔是最好的選擇。
“啊——”月丫有氣無力的慘叫聲把鄭予安的思緒拉了回來,只見她匍匐在地,乾瘦的小手無力地扒拉着鄭予赫的皮鞋,卻像是蚍蜉撼樹一般徒勞。
鄭予安眉頭跳了跳,終於忍不住掃了鄭宏國一眼:“咳。”
他回鄭家也就十年的事,家裡早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徐雪媛不僅成功嫁給了鄭宏國,還生了一個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這個家早就不是他的家了,他在這裡也不過是個客人罷了,管教鄭予赫的事他並不方便插手。
鄭宏國見目的已經達到,終於出聲制止了鄭予赫:“小赫,不許頑皮。”
頑皮?看來只要鄭予赫沒把自己玩進監獄就都不是事情。鄭予安沒興趣對鄭宏國的教育方式指手畫腳,邁着長腿跨下樓梯,伸手把縮在沙發腳邊的月丫拉了起來,帶着她走進張阿姨新整理出來的客房:“先在這裡歇一晚,明天我帶你去福利院。”說完也不等月丫回話,就自顧自地離開了房間。
被月丫的事情耽擱,公司裡堆了一堆事情等着處理,等到鄭予安把辦公桌上的文件一一處理完畢,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
這樣忙碌的生活他早就習以爲常,開車回老宅的路上順手在中餐店買了一份餃子準備帶回家當做晚飯。
老宅的客廳照舊漆黑一片,鄭予安絲毫沒有覺得意外。鄭宏國吃完晚飯就會回自己書房看書看電視,徐雪媛則是會去鄰居家搓麻將,不到十一點不會回家,至於鄭予赫,不知道跑到哪裡瘋玩去了。
他懶得開燈,藉着窗外的路燈光朝樓梯走去,卻在樓梯口的地方踢到一團麪粉袋似的東西,而那麪粉袋居然發出了一聲輕微的痛呼。
鄭予安趕忙按開牆壁上的開關,低頭一看發現是月丫蜷縮在扶手的下面:“月丫,你在這裡做什麼?”
被點名的月丫趕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低垂着腦袋細聲細氣地問道:“……予安叔叔,你吃飯了麼?”
“……”十年來頭一次有人等着他回家,似乎有一股怪異的滋味在胸腔裡瀰漫。鄭予安盯着月丫看了好一會兒,才道:“等會兒吃。”
他頓了頓又學着月丫的模樣反問道:“你吃飯了麼?”
“……吃了。”月丫老老實實地答道:“張阿姨給我留了一碗飯……有好多的肉……”
“吃了就行。”鄭予安僵着胳膊在月丫頭頂拍了拍:“客廳冷,快回去睡覺吧……記得先刷牙洗澡。”
月丫沒有動,兩隻手的食指絞在一塊兒像只麻花:“予安叔叔,我給你留了飯……我沒碰過,乾淨的……”
“……”鄭予安眼中的光芒閃了閃,終於柔軟了語氣:“你吃飽了麼?”
“吃飽了。”
小傢伙的聲音小得像蚊子,鄭予安的脣角忍不住勾了起來:“我買了餃子,你去把飯端出來,我們一起吃吧。”
“好。”月丫的臉上頓時揚起大大的笑意,兩條小短腿飛快地跑進廚房,不一會兒端着一隻碗小心翼翼地走了回來。
鄭予安接過她手裡的碗看了看,竟然還有大半碗肉。一擡頭正好看見一張饞得吞口水卻又假裝不在乎的小臉,鄭予安的心情越發複雜起來。
之前在飯館裡吃飯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的,只扒拉自己面前的菜,從不輕易碰那些肉菜,只有當他放下筷子時纔會迅速地把剩下的肉片清理乾淨。
她在陳家村吃的是百家飯,估計沒什麼機會吃到肉,即便這樣她都能忍住嘴,把最好的肉留給自己,這樣的心意鄭予安感覺自己似乎有些承受不起,安排她去福利院的事情似乎也有些不大合適了。
他顧不得想這些,招呼月丫坐到餐桌邊,把手裡的餃子打開推到她的面前:“嚐嚐餃子。”
鄭予安在廚房用微波爐把月丫留的飯菜重新打熱,端出來時月丫還保持着之前的狀態乖乖坐在桌前。鄭予安走過去一看,桌上的餃子一個沒少。
月丫巴巴擡起頭,對鄭予安笑道:“予安叔叔,我吃飽了,你吃嘛。”
鄭予安去廚房拿了一隻空碗,把餃子趕了一半進去,然後推到月丫的面前,道:“咱們一人一半,沒吃飽我們就煮麪吃。”
月丫自以爲不着痕跡地吞了吞口水:“謝謝予安叔叔。”
公司的事很多,忙起來幾乎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鄭予安每天下班都已經是深夜。他不再像從前那樣隨意買些速食對付過去,而是直接驅車回家,因爲家裡一定有個小傢伙正守着熱騰騰的飯菜等着他。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送月丫去福利院的事就這麼暫時擱置下來,鄭予安給自己找了藉口:福利院需要許多手續,等忙完這一陣子再去辦吧。
慢慢地從忙一陣子就去辦變成了不再提這件事情,月丫已經順利在市裡最好的小學入學,也漸漸適應了城市的生活,日子好像一切都走上了正軌。
直到有一天,客戶臨時有事取消了會議之後,鄭予安乾脆驅車去市區另一頭買了月丫喜歡吃的烤鴨提前帶回家,才發現老宅平靜的生活對於月丫來說並不那麼平靜。
鄭予赫把月丫逼在車庫的角落裡,這個時間段沒有人會來這裡,所以他可以隨心所欲地踢打她:“小賤貨,還學會搬救兵了是麼?”
“別以爲傍上了顧家那小子,老子就不敢動你了。”
“看什麼看?你就是拿這張臉去勾/引/男人的是麼?”鄭予赫脣角泛起猙獰的笑容,手裡的美工刀推得“咔咔”響:“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這雙眼珠子給挖出來?”
月丫驚恐地縮在角落,拿手捂住了眼睛,卻是連呼救都不敢,只能任由鄭予赫踢踹着自己。
看到這裡,鄭予安再也沒有忍住火氣,大步衝到了鄭予赫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輕輕一擰立刻奪走了他手裡的美工刀:“滾。”
“……”鄭予赫沒有料到鄭予安會在這個時候出現,被他猙獰的表情嚇得腿肚子不爭氣地抖了一下。他知道鄭予安真要動起手來,他根本打不過,所以趁着鄭予安撒手的時候一溜煙跑出老遠:“鄭予安,你等着。”
鄭予安沒有理會他的叫囂,沉着臉拉起縮在地上忘記反應的月丫:“他這樣子欺負你多久了?”
“……”月丫低着頭不肯說話。
鄭予安心底升起一股躁意:“月丫,說話!”
“……今天頭一次。”月丫的聲音很低,如果不仔細聽幾乎聽不到她發出了聲音。
鄭予安擰着眉推開月丫的衣袖,露出新新舊舊的傷痕:“那這些是什麼?”
大熱的夏天裡,月丫居然穿着長袖的襯衣,不用想也知道有問題,偏偏自己這麼久都沒有發現,鄭予安一時間不知道是在氣自己還是在氣誰。
“……予安叔叔,”月丫終於擡起了頭,黑幽幽的眼眸裡飽含着水光。她哀求地抓住鄭予安的衣角,道:“別送我去福利院,好不好?我保證,我一定和赫哥哥好好相處,不會再惹他生氣……”
鄭予安眼中的火光明瞭又暗,最後忍不住蹲身摟住了月丫:“月丫,別哭,叔叔不送你走。”
“嗚嗚嗚……”迴應他的是一串止不住的抽噎聲:“謝謝——予安叔叔……”
鄭宏國得知鄭予安準備搬離老宅的消息,氣得一蹦三尺高:“小安,你在做什麼?”
“你把那丫頭養在家裡已經招來一片猜疑,你還要帶着她搬出去住?你嫌事情還不夠亂是麼?”
“沒什麼好亂的。”鄭予安冷着臉道:“我已經辦好了收養手續,她現在是我的女兒,動她就是動我。”
“什麼?”鄭宏國氣得咳嗽不止:“你還沒結婚,家裡養着這麼大個女兒外人會怎麼看?你這是讓人看笑話!”
“真怕別人看笑話就管好你兒子。”鄭予安淡淡道:“別等到他殺人放火了,你纔來後悔當初光顧着生,沒時間教。”
“你說的是什麼話!”鄭宏國的臉膛脹得通紅:“你還反了天不成?你給我滾出鄭家。”
“本來就沒打算留。”鄭予安把手插回褲袋,轉身走出了鄭宏國的書房,把他憤怒的咆哮統統關在了門後。
老宅門口,月丫已經抱着行李巴巴等着他。鄭予安努力緩和了表情,這才彎着脣角朝她走了過去:“走吧,我們回家。”謝謝小天使的打賞,謝謝小天使的推薦票。話說換成第三人稱之後,感覺如何?男主的形象有沒有偉岸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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