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燒,足足燒了兩三日。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重華只覺得渾身都是虛的。眼前坐着臉色也不太好的東方旭。重華頓時愣住了。
“你總算是醒了。真嚇人啊。”東方旭笑了笑。
“我怎麼了?”重華緊緊地抓着蓋在身上的薄被。
“別怕,你不過是發熱罷了。”東方旭端了水盆站起身:“既然醒了,一會兒讓丫鬟給你換一下衣服,小廚房裡熬了粥,熱熱的喝一口就沒事了。”
重華看着略有些憔悴的東方旭,有些羞澀地道了個謝。畢竟是萍水相逢之人,看這樣子是守了她幾日了。實在讓人過意不去。
東方旭卻渾不在意,端了水盆走出去。
沒過一會兒,便有兩個臉生的丫鬟走進來。恭敬地給重華更衣勻臉梳頭。那邊小廚房又送來了熱騰騰的粥和小菜。
重華看着熱粥,突然覺得自己確實有點餓了。
原本以爲第二天就會被趕走。沒想到竟然直接病在人家家裡了。重華一面喝粥一面飛快地思索着若是被趕走了,她該去什麼地方謀生。
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在古代,女子是很沒地位的。不是到大戶人家做丫鬟,說不得就被賣到花樓裡去。
胡思亂想着,重華將粥喝完了也沒想出來個結論。
門口歪着一個小腦袋。清兒水靈靈的眼睛盯着坐在牀上的重華。
“你發熱了幾天呢,先生說讓你多住幾天。”清兒軟糯的童音讓重華心情輕鬆了許多。
“打擾了。”重華低聲道謝。
這幾天,算是有着落了。在這幾天內,想辦法找到接下來的去處吧。
凌府。
“爺最後重複一次,爺只要二小姐。”周文淵一副閒適的神態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坐在他下首的凌尚書如今真是求生不得就死不能。
嫡女送親路上丟了性命。通江王府拒不承認凌大小姐是世子爺要娶過門的未婚妻。不能葬入周家祖墳不說,連自家祖墳恐怕也沒辦法葬進去。凌夫人因爲這事一病不起,如今只得蔘湯吊着命。眼看着時日無多了。
偏通江王世子跟吃錯了藥一樣,每隔兩三日便跑來凌府,一副紈絝惡霸的架勢非要凌尚書將二小姐交出來。
可逃走的女兒上哪兒去交出來。凌尚書沒幾日就衰老的彷彿一隻腳要踏進棺材一樣。
周文淵倒不急,只是每日到凌府小坐。鏡花水月站在身邊,吃食茶水一律不經過凌府下人之手。
回去的馬車上。
“爺,二小姐當真是逃跑了。並不是凌府藏匿起來的。”鏡花恭敬地彙報着。
周文淵淡笑着點了點頭,倒是個聰明的。竟然曉得逃走。絲毫不顧念家人的後路。看來,這二小姐平素裡在家也是極沒地位的。
“城門那邊有什麼消息?”周文淵慢慢地撫摸着手上的扳指。
“查過了,這幾日都沒有年齡相當的女子出城。”水月將查到的信息彙報上來。
周文淵眼神迷濛,低頭一笑。
“如此,還在城裡。那就好找了。”
鏡花水月對視一眼,恭敬地低頭應是。
原不過是爲了引出暗殺世子爺的人,卻沒曾想,世子爺這是對二小姐上了心了。如此,更要將二小姐找出來才行。
休整了兩日之後,重華翻來覆去想了許久,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若是需要出去奔走,還不如就在原地留下。
“你想在我這裡做侍女?”東方旭彷彿第一次見到重華一樣。
既然說出口了,重華便沒覺得怎麼沒臉面。淡定地點頭:“對。我記不得該去什麼地方了。這樣出去,不是去別處做侍女也就是被人拐走賣掉。”
東方旭臉色微紅地撓撓頭:“這世道還沒有那麼亂……”
重華眼睛清澈地看着東方旭:“先生若是不留我,那重華也不多打擾了。”
說罷,起身行了個禮。轉身就要走。東方旭連忙攔住她。
“也不是不行。只是小姐的姿態一點也不像是做侍女的。這樣吧,你會不會畫畫?”
重華想了想,山水畫的話,念大學的時候倒是因爲興趣學過幾天。勉強算是會。點了點頭。
東方旭神色一鬆,笑道:“我們書院也有一些高門大戶的小姐們啓蒙。但畢竟是深閨貴女,不能來學堂學習。通常我們都要去府上教學。碰巧缺個畫畫的先生。小姐若是可以,便試一試。”
重華微怔,原想着做侍女已經是再好不過了。總比在外流落街頭要強得多。沒想到竟然還能做個教書的先生。這絕對是超乎想象了。
“重華謝過先生。定當竭盡全力。”重華恭敬地行了個禮。
東方旭虛扶了她一下,臉仍然是微紅的。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哪裡,哪裡。”
晚間,清兒就送來了教習用的統一服裝。天青色抹胸襦裙,外罩月白色攏袖長袍。又說明了髮式是統一的攬月髻,不會梳可以讓丫鬟們教她。重華都一一聽過,仔細地記了下來。
入學館做先生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東方旭帶着重華去了院長處,也不知道東方旭是如何跟院長溝通的。重華得到了第一個月的試用期。
首先要學的,便是將各家門戶都記清。有多少位貴女,那位是嫡女,那位是庶女。一般庶女是不能跟嫡女一同學習的。但庶女中也有年長些的。總不能大字不識就出嫁。於是重華除了教習畫畫以外,還增添了教字一職。
燈下,重華細細地看着名單上府中貴女的名字。
突然,一個名字躍然於眼前。
那個名字彷彿昨日才聽過一樣。紙上的第一個名字赫然寫着,通江王府嫡女周雅韻。
那日賞花宴的黃衣少女,竟然是通江王府的嫡女?通江王府?
重華頓時變了臉色。
凌月華已經嫁入通江王府,她若是出現,豈不是往槍口上撞?
可如今寄人籬下,也沒得挑揀。擰着眉想了一會兒,只得硬着頭皮去了。但願周雅韻的院子跟世子爺的院子隔得遠一些。
燈火一直亮到了半夜,重華一夜未曾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