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水粉色,配着一支珍珠的步搖,清新自然。看上去溫婉動人。不招搖,不遮掩,如同一朵照水的閒花,隱藏在那些硃紅柳綠中。
華貴妃眼睛一亮,還真是沙子裡出金子,方纔看過去個個都差不多。竟然能讓重華從這些人中挑出這樣一個亮眼的。
那位少女似不知道叫到自己一般,身邊有人輕聲地提醒她,才盈盈地轉過身來。一雙略帶驚訝的美目冉冉生輝。
重華微微眯眼,就是這個了。
“上前來。”華貴妃纔不管那閔靜華是不是尷尬,擡手招了招,讓那位少女走上前來。
少女似迷茫又似篤定,款款地走到了閔靜華身邊。乍一看倆人真如雙胞胎姐妹一樣,衣服的樣式和顏色都十分相近。只是頭上的飾品不同。閔靜華戴了白玉,那位少女戴了珍珠。
華貴妃不着痕跡地瞬息間將那位少女從頭打量到腳。
從裝扮上還真看不出家底如何,從長相上也分辨不出是誰家的女兒。可通身的氣派倒是十分上檔次。
瞥了重華一眼,這丫頭的眼睛倒是極其毒辣。
重華只看了那位少女一眼,便不再看她,低着頭喝茶。
“你叫什麼?”華貴妃笑着問道。
少女盈盈一禮:“小女左玉蘭。”
重華拿着杯子的手一頓,姓左?!
這個姓算得上是極其偏僻了。本以爲只有一個姓左的讓她見識過了,沒想到這個姓竟然古代就有了?
華貴妃心下有底,這個左玉蘭便是中書省左侍郎的嫡女了。
微微點點頭,雖然不熟悉京中形勢,可新人的手氣都是很強的。
“人比花嬌。你也算是與太子妃有緣,本宮那盆趙粉便送給你了。”華貴妃笑着一擡手,立刻有宮女上前將一盆淺粉色的牡丹捧了送到左玉蘭面前。
重華微微皺眉,這樣寓意明瞭地賞賜人家。不就等於是昭告天下了麼。若是九皇子回來了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時候被定了親事,他會乖乖聽話麼?
話說,今日這種場合本來就應該沒她什麼事纔對。來淺夏都沒來,怎麼會獨獨就挑了她作陪。摸着手腕上的玉鐲。重華擡眼看了左玉蘭一眼。
卻出乎意料地發現左玉蘭並未接過那盆花謝恩。難道這種節骨眼上。她還想要推辭不成?
“望華貴妃娘娘贖罪,小女……小女不能受賞。”左玉蘭似下了極大的決心。
華貴妃倒是愣了一下,她的賞。還真沒人敢駁。竟然有不要命的敢駁了她的賞賜。這丫頭……了不得啊。
坐在貴婦堆裡的左夫人這會兒臉色白的跟深冬的雪一樣,可出於禮節,這會兒她只能用意念和眼神來嘗試着阻攔女兒信口開河。
左玉蘭猛地跪在地上:“小女已有心上人,請華貴妃娘娘收回成命。”
這一跪不要緊。全屋的人都嚇傻了。
貴女有私情,誰都有春心萌動的時候。這種事你不遮掩起來竟然還當着所有人面自爆。你是想死了吧?
重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位眼神堅定的少女。不對,哪裡不對。這種感覺極其奇怪。這種不合常理的做法跟這個時代有着難以忽略的違和感。
難道是欲擒故縱放長線釣大魚?不得不說昨夜左及川跟她說的事如今對她的判斷力有極大的影響。
穆靜然若是也穿越過來了,指不定頂着誰的臉出來混。但凡某個貴女的行爲與這個時代不符,重華都會下意識地覺得那個人換了芯子。
盯着左玉蘭的臉仔細地看了半天。除了自暴自棄真的是什麼都沒看出來。
華貴妃這會兒都氣的渾身發抖了。你有私情是你的事,你是關祠堂還是浸豬籠跟她都沒關係。可你有必要這樣打她的臉麼?
在她給兒子挑媳婦的時候站出來自爆,這絕對是尋死的節奏啊。
“來人啊。給本宮拖下去!”華貴妃疾言厲色地喊道。
早有太監在門口預備着,就等着華貴妃一聲令下了。立刻有人上來拉扯左玉蘭。
重華猛地站起身喊道:“慢着!”
衆人皆是一愣。華貴妃更是瞪大了眼睛。一個兩個的今天是都吃錯了藥了麼?個個都在挑戰她的極限。
重華眼尖地看見太監拉扯左玉蘭的時候從她身上掉出來一塊玉佩。那塊玉佩實在是太眼熟了。也幸虧重華坐的位置比較靠前,否則掉出來塊金子都未必看得清。
“等一下。”重華起身走到左玉蘭跟前,俯身撿起那塊玉佩。
這塊玉……看着……太眼熟了有沒有。重華從身上掏出一直掛在脖子上的玉佩。兩塊玉佩放在一起對比了一下。
就說怎麼會這樣眼熟,這塊玉佩跟她身上戴着的這塊簡直是像到只有一個字不一樣。
“這是誰給你的?”雖然玉佩的質地不算是頂級的,可這樣式卻是極其難得的。
一般的玉佩多半是圓形的或者長方形的雕花嵌字。皇家的是龍鳳,國戚的是蟒,勳貴家的則是花開富貴。剩下的就是寓意吉祥的字樣或者乾脆是人的名字。
左玉蘭這塊玉佩看上去極其不起眼,可就因爲這份不起眼,恰巧跟重華手上這塊有着驚人的相似。
左玉蘭眼中含淚疑惑地看着重華。當她看見重華手中那塊玉佩的時候,臉色頓時雪白,彷彿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光了一樣。
側殿裡靜的彷彿能聽到針掉在地上的聲音。
突然,一個人小聲說道:“左姑娘的玉佩,莫非是太子殿下的?”
衆人猛然驚醒,紛紛朝着說話那人看過去。重華眉心一皺,轉過頭去看,卻看見站在衆人中間訝異地捂着嘴的狀元娘子。
華貴妃到底是宮妃,腦子裡瞬間腦補出五六個版本來。
“琛兒媳婦,玉佩當真是太子殿下的?”
這話可不能隨便接,接了不但麻煩大,還會引出許多不必要的問題來。
重華就那樣站在衆人的眼光中,彷彿她點點頭,左玉蘭的性命就有了着落一樣。
“差了一個字。”重華笑了笑,將脖子上的玉佩解了下來。這塊玉佩從洛琛交給她之後就被她戴在脖子上。吃飯也在,睡覺也在,洗澡也在。因爲太長時間沒有摘下來,有的時候都會忘記脖子上還有它在。就彷彿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一樣。
溫熱的玉交到華貴妃的手中,沉甸甸的。
華貴妃細細地看着玉上的字,一個上刻着至珍,一個上刻着至和。
果然只差一字。
“許是一對兒。”閔夫人笑着打圓場。
重華一皺眉,眼神彷彿含着刀刃一樣朝着閔夫人甩了過去。跟洛琛在一起久了,看人的習慣漸漸靠攏。
這一眼差點沒嚇得閔夫人心口一跳,這纔想到自己補這一刀若是有點差池可是會吃不了兜着走的。
重華是誰啊,那可是帝師的曾孫女,是唯一一個從側妃升級上來的正妃。還是太子正妃。補這一刀倒是嘴上痛快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她竟然沒考慮到。原想着這個時候太子妃也不好辯駁,畢竟太子是否跟其他女子有牽扯本就不會讓太子妃知道。說是一對兒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可華貴妃卻沒接茬。只是捧着這兩塊不起眼的玉佩細細地看着。
重華瞪了閔夫人一眼便收回了眼神,淡淡地看向左玉蘭。
洛琛勾搭女人……本能地不信。如果洛琛有那個興致,還不如多睡一會兒。天知道他如今的工作量有多少。別說勾搭女人了。就連吃飯都是抽時間出來的。
那就有可能是以前做的,可若這玉佩當真是一對兒,洛琛是在沒必要捨棄左玉蘭這樣的女子選擇娶她。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左玉蘭更符合一個皇子妃的人選。背景也算是殷實,樣子也算是牢靠。不但如此,還有着這個時代女子該有的溫婉動人。跟她完全是兩個類型。
“琛兒媳婦,你身上這塊是從哪兒得來的?”華貴妃纔不是腦子裡有水的類型。閔夫人那句話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這玉佩是洛琛給的,但華貴妃也能夠將這句話理解成重華或許是左家的女兒。只看重華如何回答了。
重華心中猶豫着,眼前這場面自己是否能夠控制的住。雖然她完全可以讓人將洛琛叫來對質一下,可洛琛都忙成那樣了,她這樣不算是添亂麼。但她若是點頭說了是洛琛給她的,後面的事用膝蓋想都想得出來了。
捏着帕子,今天究竟是怎麼了,一句話一個念頭都處在十字路口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這樣的爲難。
誤會,還是不誤會……重華難以抉擇。
淡淡地看了左玉蘭一眼,重華暗暗地握拳,柔聲問道:“左小姐這塊玉是從哪裡得來的?”
華貴妃一愣,她倒是沒想到重華會無視她的問題轉過臉去問左玉蘭。左玉蘭也愣了一下,這就等於是問她私相授受的對象是誰,她怎麼可能說得出來。
“你看,咱們倆拿着如此相像的玉佩,你若是從太子那裡得來的,也不算是私相授受不是麼。”重華笑着說道。
衆人齊齊變了臉色,哪有人這樣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