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整個大堂裡靜靜的,只能聽到偶爾有蟲鳴。
九皇子站在樓梯上,突然不太想下去了。
裘高嶺一派閒適,彷彿在自己家一樣端着飯碗夾菜吃。
騰蛇添了飯也坐下低頭吃飯。絲毫沒覺得旁邊多了個陌生人。
應龍盛好了兩碗飯一擡頭就看到九皇子掛在樓梯哪兒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下來吃飯啊,你不餓麼?”應龍笑着說道。
九皇子面部表情抽搐了一下,眼睛瞟着背對着他吃飯的裘高嶺。
應龍看了裘高嶺一眼,看九皇子的表情……這倆人有過什麼?
裘高嶺頭都沒擡,行雲流水般地吃着飯。
應龍看了九皇子一眼:“早晚要談,你想餓着就等我們吃完飯上樓找你。”
九皇子一噎,這話說的,像他躲着誰似的。
男子漢大丈夫,誰怕誰啊。脖子一橫,九皇子仰着頭就走了下來。
“誰說不吃了,不過是看見多個人覺得訝異罷了。”
應龍抿嘴一笑,他倒是豁亮。
裘高嶺並未理會九皇子,面沉如水地低頭吃飯。
九皇子走到裘高嶺身邊坐下,不禁皺了皺眉。以前見到裘高嶺的時候,他周身的氣息並沒有如今這樣沉冷。這會兒他坐在裘高嶺身邊,就跟坐在冰窖裡一樣。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
這樣冷冽的氣息,他是剛殺了人過來的?
四個男人沉默地吃着飯。整個空曠的大堂裡除了碗筷的聲音再無其他。
襯着外面深沉的夜色,透着難以言喻的詭異。
廚房裡的備菜不算多,應龍勉強炒了5個菜做了1個湯1鍋飯。四個男人風捲殘雲,吃了個乾乾淨淨。
一壺清茶,只有裘高嶺和九皇子喝。騰蛇沒有喝茶的習慣,應龍平素喝咖啡的時候多一點。
聊天的內容不適合在大堂裡說。吃完了飯就都到應龍的房間關上門說話。
裘高嶺面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來,輕輕地磕着茶杯。
“大致上就是這樣了。如今商國的皇位高懸,三皇子是肯定不會接的,九皇子……洛琛疼他。所以想問你願不願意將武林盟主的位置讓出來給九皇子。”應龍這話說出來,就連騰蛇都覺得滿是矛盾。
敢情這皇位是一點都不值錢,竟然問人家願不願意把武林盟主的位置讓出來。有這麼說話的麼?
裘高嶺抿了一口茶:“我並不是董家人。”
應龍笑了笑:“洛琛也不是。”
這一點上大家都心知肚明。倘若裘澤源當初沒有說讓洛琛將原本就屬於裘家人的皇位搶回來,應龍他們也不會想到讓裘高嶺去做皇帝。
裘高嶺可是實實在在裘家的長孫。坐皇位。資格絕對是夠的。
九皇子滿頭的黑線。聽說過讓皇位的,沒聽說過讓武林盟主的。在他的概念裡,武林盟主就應該是打下來的或者是衆人推舉的,哪兒有讓出來這樣一說。
應龍哪裡看不出來九皇子滿臉的傲嬌,笑着說道:“嚴格點說。是讓裘閣主讓出千守閣閣主這一名號。如今江湖中名聲最響的便是千守閣閣主。”
千守閣閣主這個名號纔是正經的武林盟主。人家可沒說過武林第一裘高嶺,所有人都是盯着千守閣閣主的位置。
九皇子瞟了裘高嶺一眼,臉色緩和了一點。
千守閣是個不錯的踏板,有這個名號在,就算是爭武林盟主的位置,至少可以從高級組往上打。
裘高嶺看着碧綠色的茶湯,冷笑一聲:“千守閣是我母親一手創立。我從未覺得比不上皇位。”
應龍點點頭:“這我倒是十分贊同。可眼下的局勢擺在這兒。況且,皇位本就是你們裘家的。你們家老祖宗可是發話了的。可惜,你堂弟撂挑子不幹了。自然是要交給你這個堂哥來撐場面了。”
裘高嶺冷冷地看向應龍:“你怎麼就相信我會接過這個攤子。”
應龍聳聳肩:“我沒勝算。可我妹妹跟我說,如果被迫接這個攤子的人如果是九皇子。你就會接。”
重華哪兒還記得當年那點破事。若不是應龍來之前將前面所有的視頻都補上了,他還真不知道裘高嶺跟九皇子那點事。
說實話,光是旁觀,他都有點要誤會了。但裘高嶺可從來沒宣佈出櫃過,誰也不敢妄加揣測。只能把話說的曖~昧點。這樣前後都不怕被堵死。
九皇子一愣,臉騰地紅了。氣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刷地起身,九皇子怒喝到。
應龍瞄了他一眼,少年,你這算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人家還沒表態呢,你這樣一叫喚。豈不是坐實了這件事?
比起九皇子的炸毛,裘高嶺冷靜的幾乎令人髮指。現在可是在造謠他出櫃呢,當事人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這算是……默認?
半晌,裘高嶺淡淡地開口:“三皇子爲什麼不能接?”
應龍眨眨眼。笑道:“三皇子腦子有問題。不能勝任。”
裘高嶺冷哼一聲:“在我看來九皇子腦子也有問題,也不能勝任。”
九皇子咬牙切齒一拍桌子:“你才腦子有問題”
始終圍觀未出聲的騰蛇終於忍不住嘆了口氣,少年,你這智商,確實很讓人捉急啊。無論是做皇帝還是做武林盟主,貌似都不適合啊。乍一看挺腹黑的一個小孩兒。可實際上真的跟老狐狸打照面,果斷死的連骨頭都剩不下。
應龍示意裘高嶺看九皇子,滿臉無奈:“你看到了。你放心讓他做皇帝麼?”
裘高嶺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九皇子一眼。這一眼刺的九皇子渾身一冷。
“這不是你們計劃了就能成功的事。”隨便讓個江湖人士繼任大統,你想得美啊。要是事事都如同你們所想,這地球還轉不轉了啊。
應龍喝了口熱水:“哦,造假方面不用擔心。我們前期鋪墊做的很足。無論是玉牒還是出生證明都準備好了。”
這種事洛琛提供大方向他們找人就能解決的。那個神馬玉牒和正史寫的都很模糊,想鑽空子簡直太容易了。
裘高嶺默了個:“這可不是兒戲。”
應龍嘆了口氣:“我也不想啊,還不是你那堂弟。爲了將我妹妹追到手。別說皇位了,皇后他都殺了。一刀身首異處,眼皮都沒眨一下。當着那麼多國家皇帝的面,皇位說扔就扔了。連我都佩服他。”
別說應龍了,就連事後看到視頻記錄的左爸爸都感嘆不已。這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辦到的。
一個男人爲了一個女人放棄自己切身的利益。這可不是輕易就能夠辦到的。
裘高嶺轉過臉來看向九皇子。這是他今晚第一次正視九皇子。九皇子本被他方纔瞪的那一眼嚇了一跳,這會兒見裘高嶺冷着臉看着他,拳頭捏的緊緊的。
“那麼想當武林盟主?”裘高嶺的口氣彷彿一個寵溺兒子的爹一樣。
九皇子一怔,下意識地點點頭。
裘高嶺深深地嘆了口氣。陰沉地看向應龍:“你妹妹……確實是個有趣的。”
應龍嘴角一翹:“謝謝誇獎。”
裘高嶺緩緩起身,理了理袖口:“這事我應下了。半個月後,千守閣整理乾淨交給他。其他的你們安排妥當通知我就行了。”
應龍笑着起身,抱拳一禮:“謝裘閣主成全。”
九皇子迷茫地看着這倆人,這算什麼意思?就定下了?他以後就是千守閣閣主了?
騰蛇見事情談完了。就起身要回房睡覺了。明兒一早就得出發去京城辦剩下的造假部分。要先將玉牒神馬的偷出來,確定正史上大皇子的出生記錄。還得尋人打點去作證裘高嶺就是大皇子。還得提前準備滴血認親的部分。忙都忙死了,早點睡不然沒有精力。
應龍送裘高嶺出門,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呆滯的九皇子一眼。
“九殿下,好歹要送一下裘閣主啊。”人家爲了你可是將剩下大半輩子的自由都搭進去了,好歹也要送送人家吧。
九皇子猛地驚醒過來,走到門口,不自在地看了裘高嶺一眼,伸手拉扯着他的胳膊往外走。他有很多問題想問他。
應龍見此。就沒跟着,將空間留給他們倆掰扯去了。
裘高嶺看着前面悶頭拉着他走的九皇子,也不出聲喊住他。
九皇子這會兒腦子也亂,心裡也亂。本以爲要說服裘高嶺會是一場硬仗,誰知道竟然這樣好說話。外面夜色正濃,一枚彎月掛在天際。
黑的不說伸手不見五指,不緊貼着是根本看不清臉上什麼表情的。
九皇子別開臉:“你怎麼想的,就這樣隨便答應了。千守閣有你的心血在,就這麼放心交給我?”
裘高嶺繃了一晚上了,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看來這皇位在你眼裡也是不值錢的。真不知道你爹是怎麼將你們養大的。有能耐的都看不上這個皇位。沒能耐的倒是強破頭。”
九皇子白了他一眼:“問你話答我就是了,哪兒那麼多廢話。”
裘高嶺用摺扇拍了拍胳膊:“還不是你不耐煩做皇帝,你那三哥也是個矯情的。不然哪兒輪得到我頂上去啊。”
九皇子一咬牙:“要做皇帝你就爲了自己做,跟我什麼關係。”
裘高嶺挑了挑眉。長臂一伸一把扯住九皇子將他拉近自己。鼻尖幾乎碰到了他的鼻尖。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覺得這樣,很好。”
溫熱的氣息撲在九皇子的臉上,九皇子一下子不自在起來。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在亂舞,一把甩開裘高嶺的手。轉身腳尖一點飛身回了客棧。
幾乎是用逃的。
裘高嶺看着客棧方向,抿嘴一笑。確實。他自己也不太明白爲什麼一想到九皇子一輩子要栓死那金子的籠子裡,心裡就怎麼都不舒服。
一想到自家那坑哥的堂弟,裘高嶺就忍不住嘆氣。明明人都娶回家了,怎麼還需要折騰到私奔的地步。話說當初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就同意封后了啊?就算堂弟妹失蹤了,你也可以堅守着等她回來啊。
裘高嶺無奈地搖搖頭,突然頓住。等一下,如果是找到了堂弟妹,而且皇后也讓堂弟給砍死了。那冊封堂弟妹做皇后不就好了?爲毛要私奔?
以洛琛那脾氣,誰敢對重華指手畫腳一下肯定讓那人死一戶口本沒跑。根本也不必擔心重華無法被人接受啊。
出了門才意識到這個皇位的更替有點說不太通。裘高嶺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回去問個究竟。
有的時候多問一句還是有好處的。往往就是因爲覺得應該不會有啥問題,然後就把自己給坑進去了。
已經脫了衣服準備吹燈睡覺的應龍有點詫異地看着從窗戶進來的裘高嶺。
“你……落下東西了?”人都走出去了又跑回來,錢包落下了?
裘高嶺不跟他扯皮,直奔主題:“洛琛要是找到了重華,領回家就行了。皇后他不是殺了麼,別跟我說他在意朝堂上的輿論不敢立重華做皇后,我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應龍愣了兩秒,纔想起這個問題他竟然忘了說了。
“哦,其實是因爲我妹妹現在的身份有點……洛琛想要跟她在一起只能辭了皇位。不然我妹妹那邊有點費勁。”
裘高嶺皺了皺眉:“堂弟妹怎麼了?”
就算繼承了鉅額遺產也沒必要讓老公辭了皇位才行吧?還是她被壓在五指山下刑期五百年,洛琛不守着她不行?沒道理啊,要是這樣,應龍這個做哥哥的哪兒還能這麼悠閒地跟他扯皮啊。
應龍笑了笑:“我妹,現在是蘭陵的女帝。所以你看……都頂在一塊兒了。”
裘高嶺眨眨眼,還是低估了堂弟妹。當初就覺得這丫頭跟其他貴女不同。不是個普通人。誰知道人家還真不走尋常路。尋常貴女失蹤了要麼死了要麼被賣進了樓子。這可好,不但繼承了鉅額遺產還坐上了總裁的位置。
這種好事怎麼就輪不到他頭上。額,好吧,現在確實輪到他頭上了。
裘高嶺臉上的表情當真是罄竹難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