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房裡的人本來還對曠工兩天的林清泉很不滿,可朱大龍一拿出三隻火兔後,大家的不滿霎時煙消雲散,對林清泉重又熱情起來,口口聲聲讓林清泉只管回家。
“小姑娘想家是極正常的,咱們做師兄的自然要多照顧小師妹了。”
“謝謝各位師兄師姐。”林清泉雖知這些人是看在她帶回來的火兔的面子,不過空客氣她自然也是會的。
這頭一片和諧,另一頭洗菜的一個秀氣少年卻面露不忿,恨恨地看着被一衆師兄圍繞着的林清泉,啐了聲。
“吳良,你給我收斂點,要是讓朱管事見到了,又是一頓罵。”旁邊的一位女修小聲警告他。
秀氣少年名叫吳良,長得白白靜靜,秀秀氣氣的,且還有幾分書卷氣,這在滿是人間煙火的膳房裡顯得十分格格不入,當然,吳良他自認爲自己也是與衆不同的。
因爲吳良家算是書香世家,他的父親是名私塾先生,在白雲鎮還是有那麼一點地位的,不過這也是吳家人自己的想法,其他白雲鎮人是不這麼認爲的,地位這種東西可是靈石堆出來的,你個窮教書先生哪來的地位?
可吳家人的自我感覺向來十分良好,他們全家從老到小,從上到下總認爲自家人是與衆不同的,且還是超凡脫俗的,吳良便是其中自我感覺最好的那位。
當然,他也有資格自我感覺良好,因爲他是吳家幾百年來的唯一一個有靈根的後代,儘管只是與廢材差不多的四靈根,可也讓吳家人欣喜若狂,自我感覺越發良好起來。
只是吳良這良好的優越感一進宗門後便所剩無幾了,接二連三受到了打擊。
四靈根的他在白雲鎮可能是突出者,可在宗門論起來卻是底層的底層,連內門的灑掃侍女都不如。
這也罷了,吳良相信憑着自己的聰明才智,一定會改變現有的狀況,他對自己的未來十分有信心,他一定能夠修到大乘,飛昇仙界。
他的信心來自哪裡呢?
因爲千月界曾經是有一位四靈根前輩飛昇的先例的,這個典範讓本就自我感覺良好的吳良信心瞬間膨脹百倍,堅定不移地相信自己一定能夠成仙。
只是吳良也有不愉快的時候,原因就是因爲林清泉,這個林清泉資質差也就罷了(比他多了一個靈根,可不就是差麼),可還懶得出奇,膳房裡的活總是不幹,然後朱管事就會把這些活分給他們幹,他因爲是新來的,分到手裡的活總是最多,這讓從小在家嬌生慣養的吳良叫苦連天。
更讓他火大的是,因爲幹活佔用的時間太多,他每天用來修煉的時間便越發不夠用了,進宗門都一個多月了,他的修爲依然還是停留在煉氣二層,一點都沒有進益。
都是這個林清泉害的!
警告吳良的女修是去年招收的弟子,名叫劉梅,也是白雲鎮人,曾經在吳良父親的私塾上過學,算是吳良的師姐吧。
是以,劉梅平時還是比較照顧吳良的,只是吳良此人心高氣傲,且自信心極強,對於劉梅的警告總是當作耳邊風,覺得劉梅這人果然不愧是廢材(也是五靈根),一輩子都不會有出息,怕是連築基都難。
可是他卻忘了,就他自己的四靈根,在宗門眼裡與五靈根實則是一樣的,都是可有可無的廢材。
吳良哼了聲:“林清泉的活都讓我們兩人做了,劉師姐你就沒有意見?”
劉梅平靜地洗着菜,淡然道:“我有什麼意見?林清泉也不白讓我們幹活,不是每次都分好東西給我們了嗎?前兩天咱們還吃了顆青霧果呢!”
吳良更是不忿:“可那青霧果別人都是兩顆,就我們只得了一顆,活卻是我們幹得最多,真是不公平。”
劉梅好笑地擡頭看着他,譏笑道:“公平?吳師弟你若是想要公平的話,那還是別進宗門了,宗門裡從來就沒有公平,只有強弱,師兄師姐他們肯分我們一顆吃已很不錯了,就算他們一顆都不分給我們,這些活我們也必須得幹了。”
“憑什麼?”吳良氣憤不已。
“就憑我們是最弱的,沒靈石沒靠山沒修爲,誰都可以踩在我們頭上。”劉梅平靜地說着。
吳良恨得眼睛都紅了,喃喃道:“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的?我要去找總管事告……”
劉梅嚇得一把捂住了吳良的嘴,面色慘白,眼睛亮得嚇人,她嘴脣哆嗦着低吼道:“吳良你想找死就去告,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說完她便端了水盆離吳良遠遠的,不再和從前一樣幫着他幹活,並且暗自下定決心,以後就與吳良疏遠了,免得被這個不知死活的人連累了。
至於吳先生的教導之恩,她這一個月也算是報完了,吳良自己聽不進勸告,一心想要尋死,她也攔不住,更不可能賠上自己的命,自然是要疏遠這位好師弟了。
吳良見了劉梅的舉動,心頭火蹭蹭地就衝了上來,也將水盆端得遠了些,兩人這一下就拉長了好長一段距離。
一位師兄見之笑道:“劉師妹怎麼不教導你吳師弟啦?”
劉梅很平靜地敘述:“師兄誤會了,吳師弟自己頗有主見,且又聰明能幹,師妹我懂的也不多,哪有什麼資格教導他?”
問話的師兄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意味深長地瞅了眼還在賭氣洗菜的吳良,呵呵地笑了。
劉梅注意到了師兄那幽深的眼神,心臟砰砰地跳得飛快,似要從心口蹦出來般,後背手心裡全是汗,裡衣粘在背心上冰涼涼的,寒到了她的心裡。
待師兄走遠後,劉梅這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蹲下身子繼續洗菜,只是那手卻還是抖個不停,濺起了陣陣水花。
她隱晦地看了眼還在不忿的吳良,心中猶豫着要不要提醒吳良一聲,想了良久,劉梅這纔打定主意最後再警告一次吳良,以後便再也不管他了,是死是活也與她無關。
之前問話的師兄走到了其他人邊,不知說了句什麼,大家都鬨堂大笑起來,劉梅能夠感受到那幾道如刺般的目光射了過來,在她和吳良的身上掃視了良久。
劉梅後背僵硬,嘴脣都咬出了血,可她不敢轉身,也不敢起身,雙手機械地洗着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