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有沒有打電話來?”
晶晶亮的星眸微動着,肉呼呼的手指輕輕相互摩挲着,她在緊張。
我沉默着撫着隨着她動作輕晃的馬尾,陸銘自從離開並未給我打過電話。我也不曾主動聯繫過他。
粉雕玉琢的臉上表情瞬間垮了下來,垂下眸子,有氣無力應了聲,準備回房。
“不然,媽媽給他打個電話吧。”
“不了,我只是問問。媽媽我先回房了,吃飯的時候叫我。”
看着她略帶孤寂的小小身影時,我的鼻子酸酸的,她還是忘不掉陪伴了她好些年的男孩子。
“時間再長一些就好了。”江墨言拍拍我的肩膀,塞了根鮮嫩的黃瓜在我嘴裡。
我拍掉他還帶着水滴的手,“這可是你說的啊。”我跟江墨言都是重情的人,丫丫到底能不能忘記,我心裡還當真沒譜。
一場秋雨過後,秋意又濃了些許,隆城廠子那邊還一直歇業,等待着衛生部門那邊的化驗結果。食品種類繁多,他們用的時間也就自然多了些。
江墨言好似根本就不在意這些,這兩天都沒怎麼去公司,匆匆去,匆匆回。
“事情處理的怎麼樣了?”
“還在等結果。”江墨言脫掉西裝,在我面前坐下,“這些日子在家是不是悶壞了,我們去隆城走走吧。”
“事情不解決,我覺得心中有個疙瘩,去哪都沒心情。”我的心不寬。一般有事情就像一座山樣壓在心頭,連呼吸都有些難,想無視都無視不了,“等待結果的時間是不是也太長了些。”
兩天多了,結果一直遲遲未出,我怕有意外,“不然,你再催催。”
“一點小事情。瞧你都刻進心裡去了。”江墨言長腿悠閒的交疊起來,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後關上。估找引劃。
知道他應該是看到了關於塑陽的報道,我雙手託着腮。短氣長舒的嘆息聲:“這可是關乎我們可不可以繼續奢侈生活的大事。現在我電視都不敢開,更不敢出去,怕耳朵裡聽到的是關於塑陽的,看到的報紙是塑陽的,更怕看見地上也會出現塑陽產的食品。”想想那樣的場景我都覺得害怕,“賣場和超市沒有把塑陽的產品下架吧。”
“他們都持着觀望的態度,他們不傻的,塑陽那麼大的產業,怎麼可能說倒就倒。這件事事情就算是我不出面解決,政府那邊也會幫我們擺平,你信不信?”江墨言低着頭,輕翻着手中的書,發出窸窸窣窣聲響。
我一挑眉,江墨言這貨是已經算準了,他們不可能看着溫城標誌性的產業就這樣被毀爲一旦,才這般的有恃無恐啊。
“所以說有他們頂着,我們幹嘛要自己操心呢。自己整出來的事情,他們自己擺平,不是更好?”江墨言低沉的聲音如狡猾的老狐狸般,“兩年的時間,在商場上的名聲倒是還可以,我以爲你已經成長爲可以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會不亂陣腳,沒想到我還是高看你了。”
“是啊,你的確是高看了我的承受能力了。”
從小我就對瞬息萬變的詭譎商場不感冒,誰知自從遇到了他,我就再也跟它脫不開關係。兩年的歷練,身邊雖有云鵠和汪浩宇在一邊護航,可我仍舊是不敢大意,每次遇到重大的決策還是會細細斟酌纔會下最後的決定。我怕會因爲我的不小心而使他一手創建起來的公司成爲溫城的歷史。
“我不過是開句玩笑,這就生氣了?”江墨言放下手中的書,在我身邊坐下,開始咯吱起我來。
“江墨言你真是夠了,你把手拿開,你這個奸商。”極怕咯吱的我已經開始大笑起來,手腳並用開始踢蹬起江墨言來。
一時間客廳中被歡笑聲填滿,就在江墨言染上情慾的眸子深情望着我的時候,一聲突兀的電話鈴聲打斷我們交織的視線。
我推了推還壓在我身上不願意起身的某人,他手在我的臉上曖昧的輕划着,試圖讓我的注意力從輕緩的音樂聲中轉移。
“別鬧了,我接個電話。”我試圖動着胳膊,從身下掏出手機。
“你現在屬於家庭主婦,不會有特別重要的事情的。”
“精蟲上腦!”好不容易纔從身底下將手機給拿了出來,我沉下來呢在他額頭上輕敲下,“起來。”
江墨言在我臉上偷了個香才起身,我用力擦了下臉頰,狠狠瞪了他一眼,現在他是越來越讓人無語,每次都會做些剛談戀愛男人才做出的幼稚舉動。
瞥了眼屏幕上面的是陌生號碼,還不等我滑下接聽,音樂聲消失。等了一會無人再打來,江墨言從我手中拿走手機。
“應該是打錯了。”語落,他順勢將我再次壓倒在沙發上,脣還剛欲覆下來手機又響了起來。
江墨言低咒聲起身,瞥了眼他鐵青的臉孔,我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他眸色一沉,我慌忙閉嘴,只是眼中的笑意卻怎麼也隱藏不住。
我拿過電話還是剛剛打來的手機號,我滑下接聽。
問了幾聲,電話那頭只能聽到不太真切的呼吸聲,還有呼呼的風聲,再無其他。
“你是誰?打電話有什麼事?”我蹙眉又問了一遍,回到我的依舊是沉默。
等了約莫有十幾秒鐘的時間,或許如江墨言所說的,對方是打錯了電話,剛欲掛斷。
“小溪······”
聲音似曾相識,輕飄飄的兩個字在客廳中格外清晰,撬開我塵封在心底的記憶,我手一抖,手機差點跌落在地上。
“怎麼了?”江墨言緊緊握住我的手,手在我的瞬間刷白的臉上輕撫着,柔和的眼神中滿是擔心。
“你······你還活着?”我也分不清楚此時是何種心情,興奮?不像。害怕?不是。唯一我敢肯定的是有幾分震驚。
那場意外,所有的人幾乎很多人都說他們不可能活着,除非有奇蹟,沒想到奇蹟不僅發生了一次,江墨言活着,他也活着。
“很意外?”
他的聲音中沒了之前的陰冷,反而帶着一股溫文儒雅的氣息。
不知道他給我打這通電話回來的意圖,我一時間拿着電話沒有吭聲。
江墨言也已經從我們的談話中聽出對方的身份,他從我手中拿過手機。
“我都活着,你活着還有什麼好意外的。說吧,這次回來又要幹什麼壞事!”
陰森的聲音氣勢凌厲駭人,從他黑沉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對兩年的事情還極其在意。倘若慕北川現在在他的面前,他估計會毫不猶豫的撲過去跟他大打出手。
“對我來說是好事,對你來說確實是壞事。”聲音輕快歡暢與此時的江墨言形成鮮明對比。
“不管是好事壞事,在我的眼皮底下,你都沒有成功的可能。”陰測測的聲音裹挾着警告,握着手機的手骨節開始泛白。
我回頭看向外面霧濛濛的天氣,廖秋林他不放在眼裡,慕北川他卻是忌憚的。
青山落葉翻騰的的大海,慕北川曾經揹着我的畫面出現在外面那層薄薄霧靄中,那一句句好似深刻反省的話語也在我耳畔縈繞,手不自覺輕輕收攏,潛意識中覺得這次回來的慕北川不會再像之前那般偏激到不可理喻,只是事實是怎樣,我卻不敢輕易下結論。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成不成不是你江墨言說的算。”
慕北川依舊不慍不火,語氣也沒有任何起伏,讓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那我就等着瞧!”語落,江墨言長指一動,切斷電話。
“他這次回來······”不知慕北川存着怎樣的心思,我心中隱隱不安,兩年前的事情還歷歷在目,生怕他再來打攪到我現在的生活。
“沒事,就算他回來,我也保證他掀不起什麼大浪。”江墨言捏了捏我毫無血色的臉。
“餓了吧,想吃什麼,我去做。”
“湯麪吧。”我愛上了江墨言每次換着花樣做的麪條,不麻煩卻好吃的每次我連湯都不會剩下。
打開窗戶,微涼的秋雨隨着風飄進我的衣領,落在皮膚上,沁冷,稍稍平復我心頭的燥意。
“你身子怕冷,不能吹冷風。”江墨言放下手中的面,過來關上窗戶,拿出帕子幫我擦了擦頭上落下的雨珠,我伸手摸了下,雨不大,時間不長,頭髮倒是已經被濡溼的,有幾縷甚至貼在我的臉頰上。
“我不會讓任何人破壞我們現有的生活,誰都不行。”江墨言身子微彎,一雙大手捧住我的臉,粗糲的拇指在我的臉頰上方輕輕摩挲着。低醇的聲音如輕柔的羽毛般從我心上劃過,心上翻涌的浪花,隨即一點點趨於平靜。
“吃飯吧。”
我點點頭坐在桌邊,江墨言進入臥室,他沒有關門,我看到拿着一個行李箱在拾掇着。
“你要幹什麼?”我塞的滿嘴都是麪條,口齒不清的問道。
“去隆城,在過幾天楓葉就全落沒了,只能等到明年了。”江墨言邊整理衣服邊回頭看向我,“不準說不去,正好工廠離那邊很近,有事情我們能第一時間做出相應的應急處理。”
他說的很有道理,我連拒絕的理由都沒有,這樣的天氣呆在家裡也沉悶的難受,出去走走可能心中就舒服多了。
隆城,下午放學,接到丫丫的時候,我們就直奔了這裡。
兩年來自從江墨言跌入大海中,我就很少回到曾經跟他一起來過的地方,觸景生情總是最痛苦的。
我看着外面的華燈,迷離燈光打在車上落下斑駁暗影,路上車子疾馳,濺起陣陣水花,行人匆匆而過,唯獨只有三兩對打着傘的戀人在路上緩緩的走着,我不由得多看了他們幾眼。
從小我就是一個特別愛幻想的人,到了十五六情竇初開的年紀,那時候正流行瓊瑤的《情深深,雨濛濛》,總想着有一天我也談戀愛了,我要撿個下雨天,跟他從溫城的東郊走到西郊。
想象永遠都是浪漫的,我跟汪浩宇一起長大,他忙學業,忙着打籃球,跟我在一起的時間是少之又少,自從確定了關係,我們從未好好地約過一次會。
我自嘲勾脣,現在想想,我們也算不上愛過吧,頂多也就是比別人多了一些青梅竹馬的情誼,只是後來從小萌生的感情也因爲他的背叛而飄散在浮華亂世。
即便是現在我們時常碰面,我們連朋友都不是。
“在想些什麼?”
“隆城變化挺大的。”印象中它沒有臨城的小橋流水人家的安靜之美,少了溫城的繁華。如今,單單從矗立在道路兩邊的筆挺的路燈和周圍的林立熱鬧的商鋪來看,就已經與以前不能同日而語了。
江墨言在前一個路口駛離繁華的街道進入一個小巷子,車中進入一片黑暗,好奇的看着外面的丫丫,回身向我這邊靠了靠,我伸手攬她入懷,輕拍着她的肩膀。
“不怕,只是路有些暗而已。”我貼着她的耳朵輕聲安撫着,我知道江墨言是尋找曾經我們住過的那家小賓館。
只是兩年過去,它還會在嗎?我很期待又覺得會失望。
光線昏暗,江墨言車速很慢,丫丫從我的懷中探出頭來。
“媽媽,我可以去寄宿學校嗎?”
“啊?”一心想着那家小賓館存亡的時候,我一時間沒有消化掉她的話。
“行嗎?”我打開車中的燈,看着她飽含希冀的眼睛。
“爲什麼突然想去寄宿學校,現在的學校不好嗎?或者是說在家中感覺到不自在?”我問的小心翼翼,自己也在回想着丫丫在家的時候,我們有沒有做過讓她不適或者無法接受的舉動。
江墨言黏人,但他會分場合,在丫丫面前絕對是一個規規矩矩的父親,除了之前在病房中親自給我喂藥外,絕沒有其他的親熱舉動。
“不是,我只是覺得自己長大了,不想每天都靠着你們的照顧生活,我想學會自理自立。”
小傢伙每個字都咬的很是清晰,堅毅的眼神告訴我她不是跟我說着玩的。
“我們的女兒就是不一樣。”正在開車的江墨言伸手摸了摸丫丫的頭,“等回去的時候,我們挑選,對比下看看哪個學校好一些。”
“江墨言······”丫丫的想法倒是值得讚揚,可關鍵是在我的眼中,她還是一個需要父母陪伴在她身邊的七歲孩子。我怕她去了寄宿學校會跟我們疏遠,還有就是本來家中就她一個孩子,少了她,家裡會沒有絲毫人氣的。
“既然丫丫提出了這個要求,我們就應該滿足她。我相信她會把自己照顧的好好地。”江墨言好似根本就不擔心般,遞給我一個安心的眼神。
我深深吸了口氣,慢慢吐出,攬了攬丫丫的肩膀。
“好吧,既然他答應了,媽媽也沒有理由阻止。不過,媽媽有個要求,你如果照顧不好自己,我會立刻把你接回家。”
丫丫雀躍的瞪大眼睛,抱着我的脖子在我臉上親了一口。
我握住她柔軟的手,心中有些感慨時間流逝的太快,在我眼中,丫丫前不久走路還需要我們抱一下。
直到有一天她跟我們說,“爸爸媽媽,我已經是個一年級的小學生,我能自己走很遠很遠的路了。”我才覺得,我的女兒已經在不知不覺長大了。
車子駛進一段坑窪不平的路,江墨言不停地看着道路兩邊。
市區重新規劃,這裡已經該拆的拆,該建的建,早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面貌了。
江墨言停下車子,“我下去看看。”
“我看八成是拆掉了,我們去重新找家賓館吧。”車子右面是剛剛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中車子所在的是施工遺留下來的建築廢材,右面是原先的一些商店,只是門前的牌匾早已經歪歪斜斜,沒有幾家亮着燈。
“總覺得來隆城就是奔的就是這個地兒,不去那裡總覺得心裡會有遺憾似得。”江墨言下車,奔向開着燈的一處房子,見到他跟開門的人交談幾句,那人指了指車子前方的方向,江墨言點點頭。
車子再次在路上顛簸幾下,停在一處黑燈熄火的地方,順着車燈,我看清楚在風中搖曳飄飛的橫幅才認出這就是我們曾經住過的地方。
“黑的跟個鬼屋似的,你敢進去,我跟丫丫也不想進去。”想着曾經都沒有熱水,現在估計房間肯定髒亂的沒法住人,我可不想爲了曾經的記憶,帶着丫丫去遭這份罪。
“算了,美好記憶還是不要去破壞了。”江墨言也死心了,發動引擎驅車離開。
酒店中,做了近兩個小時車子的丫丫已經累的在隔壁臥室睡了。
江墨言今天晚上倒是雅興不減,一個人坐在窗邊,端着杯紅酒輕晃着,暈黃的水晶燈光落下,液汁更加嬌豔似血。
“胃不好,瞎折騰什麼呢!”
我對紅酒一點都不上癮,一個人躺在牀上,翻看着雜誌。
“偶爾喝點沒事。”語落他輕啜一口,性感的薄脣上留下幾點酒漬,給他俊美的五官增添絲妖嬈,我的目光不禁在他的臉上多停留了幾秒鐘。
一聲突如其來的短信息響起,在手機屏幕還沒有按下去的時候,我瞥到“晚安”兩個字。
我輕點開來,慕北川發來的。
“是他。”從我緊蹙的雙眉中,江墨言已經知道是誰,他肯定的說到。
我點了點頭,手一滑,手機落在牀上,發出一聲不大的沉悶聲響,我覺得慕北川絕對是故意的,他明知道我提到他心中就會發堵,還給我發晚安,我能“安”才見了鬼了!
“該死的!”江墨言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掏出電話。
“查到他在哪裡了嗎?”江墨言好似把電話當成了慕北川緊緊地攥住,如浸了寒冰的聲音在更深露重的秋夜裡,更顯冰冷。
“隆城。”聲音不大,我能聽出事雲鵠的,“他回來的太是時候,我怕他會跟廖秋林他們連成一氣。”
“連成一氣,老子也有辦法讓他們斷氣。”江墨言眯成一條線的桃花眼中迸發出一股懾人森寒和蝕骨殺意,“查到他的落腳點,還有他過去兩年的行蹤。我知道這個可能會被他抹去,能查到多少查多少。”
掛斷電話的江墨言剛欲將手中的杯子摔落在地,想到我還在房間中,忽然停下暴躁的動作。把杯子放在吧檯上。
“你心裡也在怕?”
“不是怕,只是覺得我們好不容易重逢,總是有人想要橫在我們的中間,對此我深惡痛絕。”
江墨言在我身邊躺下,伸手將我扯進他的臂彎裡,淡淡的沐浴後清香傳了過來,我眼眸微擡,看着他剛毅的下巴。
他的皮膚依舊白皙的不像話,我伸手在上面輕輕撫摸幾下,他捉住我的手,放在脣邊輕吻下。
“不過也沒事,老子會一一把這些插足者給狠狠地扔出去,讓他們永遠都不再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
“換個角度,我覺得這也是一件好事。如果我們在他們的阻撓下最後還能走在一起,我們就會覺得幸福來之不易,我們必須加倍珍惜才行。”
那樣我們纔會更加珍惜每天在一起的匆匆時光,不會輕易放開彼此。等我們到老了,回想起曾經的種種,除了曾經的傷痛,更多的是精彩,轟轟烈烈愛過,真真切切痛過,纔沒白來人世間走這麼一遭。
燈光明亮,我埋在他的胸前,伴着對慕北川這次回來的種種猜測,進入夢鄉。
夜半時分,我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他又如從前那般如陰毒如蛇的目光看着我,陰森的目光好似擰成一股繩緊緊的箍住我脖子,我想喊也喊不出來,差點窒息過去。
我尖叫聲,一身冷汗坐起身來。
江墨言慌忙起身,緊握着我的手,見我捂着胸口劇烈的喘息着,他下牀幫我倒了杯水,遞到我的嘴邊,拿過毛巾心疼的將我被冷汗濡溼的頭髮擦拭乾淨。
“沒事了,沒事,我在你的身邊。乖,躺下。”輕柔的話語在我耳邊輕輕安撫着,我閉着眼睛,在他臂彎中躺下。
江墨言如對待一個孩子般,輕拍着我的背部,口中也一直呢喃着,我了無睡意,閉着眼睛回想着夢中的場景。
“江墨言我怕,我怕再出意外。兩年的時間等待,已經把我折磨的不成樣子,我不敢······”
“噓······有我在,你想的那些都不會發生。”他撫摸着我的頭髮,在我額頭上印下一吻。
我閉着眼睛一直到早上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睡去,江墨言醒來時,我睜開眼睛,坐起身揉了揉突突亂跳的眉心。
“不如我們會溫城吧。”知道慕北川也在這裡,我就覺得這裡連空氣都讓人壓抑的難受。
“好不容易來一趟,總得把想看的看了吧。”江墨言不緊不慢的穿着衣服,不工作時他經常就是一聲休閒裝,整個人看上去隨意又灑脫。
“就算是我們現在回溫城,他只要想跟,我們前腳到,他後腳也回去,與其那樣跟個老鼠樣躲着他,還不如靜下心在這裡看看他到底想幹些什麼。”江墨言開口堵住我欲開口說出的話語,“你再睡一會,我去看看丫丫,順便再把我們早飯的問題解決了。”
因爲慕北川我哪還有丁點兒的睡意,江墨言還剛出門,我就已經起身下牀。
還未來得及洗漱,就聽到門鈴的聲響,我探出頭去,江墨言在丫丫的房間中,我去開門。
“早安。”
熟悉的聲音傳來,我僵立在原地,拉着門的手,緊緊攥住門把手,帶來的疼痛告訴我,我眼前見到的這個男人時真真切切存在我的眼前的。
“好久不見。”
我低下頭看着那隻帶着皮手套的手,目光向後移了移落在他的雙腿上,最後才又重新回到他的臉上。
我正了正臉上的表情,眼神中也添了股寒意。
“我能說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了嗎?”當初他在墜海的那一瞬間還是萌生了救江墨言的想法,追根揭底這一切災難都是他帶來的,我是不會去感謝他的。
現在他又這般不知道存着什麼樣的心思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當真做不到擺平心態回他一句“好久不見。”
“可以。”他面上淺笑沒有一絲減退,看了我幾秒鐘指了指斜對面的房間,“我住在那間,我先去吃飯了,看你的樣子好像不適合跟我一起去,我就不邀請你了。”
車輪滾動的聲音傳來,時間不長他消失在電梯門口,我才砰的一聲關上門,請倚在門上。
“剛纔誰來的?”牽着丫丫出來的江墨言蹙眉看了過來。
“我去洗漱了。”我輕搖下頭,低下頭將頭髮塞到耳後,疾步向洗手間走去。
“是他吧。”江墨言跟了進來,拿過已經放好牙膏的牙刷遞了過來。
我輕嗯了聲,面無表情的刷着牙,他蒼老很多的容顏,令人捉摸不透的態度,還有那雙腿不時在我腦海中閃過。
“他跟你說了些什麼?”江墨言一直盯着鏡中機械刷着牙的我。
“早安。”我加快刷牙的頻率,他很奇怪,昨天晚上一個晚安,今天早上一個早安!兩年不見,這次回來就是爲了跟我說這個,不是腦袋被當年的海水給腐蝕了吧!
江墨言嘴角輕抽下,準備出門。
“四十歲的人了,別一衝動就要跟人家動拳頭。受傷了你不疼,我還心疼呢。再說你跟一個殘疾人動手也不光彩。”我側身扯住他的胳膊。
“什麼殘疾人?”江墨言不解問道。
“我看着他坐着輪椅呢,估計腿壞掉了。”他的氣色不算好,我也不敢肯定他是病的,還是殘的。
“報應。”江墨言火氣小了不少,“我倒要看看,他這樣回來還能整出什麼幺蛾子來。”
餐廳中,二十多張幾乎都坐滿了人。
酒店離楓葉林很近,這時還屬於旅遊的旺季,酒店的生意還算紅火。
江墨言環視一圈,帶着我們來到最裡面靠窗的角落位置。
“這是丫丫吧,都長那麼大了。”
“伯伯你認識我?”
丫丫隨着我們停下腳步,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留着青澀鬍渣的慕北川,我潛意識中將丫丫向後面護了護。
“不用那麼緊張,我慕北川再不濟,也不會對一個孩子下手的。”他優雅的將一塊切好的披薩放進口中,“這家餐廳的飯菜的味道很不錯。”
“慕北川你這次回來到底想幹什麼!”江墨言黑沉着一張臉,緊緊攥住他的衣襟,黑眸中漫上一層血色。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低沉好聽的聲音總是能引起別人的格外關注,一時間餐廳的客人很多都停下吃飯的動作,紛紛向這邊看了過來,酒店的服務員也注意到這邊發生的事情,向這邊走了過來。
“只是想你們這些老朋友了僅此而已。”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我覺得他有跟雲鵠一較高下的潛質了。
“騙誰呢!”江墨言又加了下力道,“我警告你,少動歪心思。”語落,鬆開手,在與慕北川相鄰的桌子上坐下。
丫丫好奇的看了看慕北川隨着我坐下,擡眼看了看我。
“你小時候確實見過他。”不想拿些謊言去搪塞一個天真的孩子,我挑揀最得當的話語說着。
“他是小小的爸爸。”
一句話讓點菜的江墨言和我都紛紛看向丫丫,驚訝過後,我讚賞的摸了摸丫丫的頭,我從未想過她的記憶力如此之好。
余光中,吃完飯準備離開的慕北川動作生生頓住,過了一會兒,他才轉動輪椅,對着我們。
“她怎麼樣了?”
“都知道我們過得怎樣,你更應該知道自己的女兒過得好不好。”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誰,我的聲音中冷意更添幾分。我真替小小有他們這樣自私的父母而感到悲哀,孔書彤死了也就算了,他明明還活着,兩年來對女兒不聞不問不說,即使是現在回來,也沒有關心她現在狀況的好壞。
聞言,慕北川斂下眼瞼,他的動作很快,我沒有捕捉到他眼中的情緒。
“慢用。”他緩慢轉身,輪椅慢慢前行着。
我的目光一直追隨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我從他的消瘦的背影中看到了淒涼和孤獨。
“看看喜歡吃什麼?”江墨言將菜單遞到我的面前,拉回我的思緒。
一頓飯吃的很壓抑,吃完早飯,我們一起去了楓樹林。
此時已屬深秋,火紅的楓葉早已經掉了一大半,樹上連着地上,連成火紅的一片海。
見到如此美麗的場景,丫丫高興的如一隻蹁躚的蝴蝶般,跑了起來,動作過大,所到之處,樹葉發出沙沙聲響,還不時有幾片葉子隨着她的動作,飛揚起來。
我掏出手機給她拍攝了幾張照片,我拿着手機四處取景,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時,我剛剛提起的興致瞬間湮滅,沒了絲毫蹤影,江墨言順着我的視線看去。
此時慕北川正安安靜靜的坐在離我們有二十幾米遠的距離看着遠處奔跑的丫丫。
江墨言低咒聲,沉着臉,沉穩的腳步中都帶着幾分怒氣,我緊走幾步攔在他的面前,對他搖了搖頭。
“隨他去吧。”我解釋不通他爲什麼一定要跟着我們,可我卻感覺他對我們沒有一絲敵意。
帶着些許涼意的風吹亂了我的頭髮,我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一聲聲猛烈的咳嗽聲傳了過來,他正在彎着腰劇烈的咳嗽着,刻上歲月痕跡的臉上佈滿痛苦,我緊蹙下眉,他的身體並不好。
丫丫在遠處對我們揮着手,歡快的叫着。我拉着江墨言追趕前面又奔跑起來的丫丫。
就那樣走着走着,不覺得走進了楓林深處,一片片落葉不時隨風飄落,丫丫伸出手,接在手心中。
“媽媽,這裡好漂亮哦!”
“是啊,漂亮的不得了。”我如一個孩子般,仰着臉在地上轉着圈,紅色永遠是世界上最熱情的顏色,看的多了,心裡也自然就暖了些。
“還有更漂亮的地方你們沒有見過,以後有時間,我會一一帶你們走遍。”
“你帶媽媽去就行了,我還要上學,纔不做你們的跟屁蟲。”沒想到丫丫會回這麼一句話,我的臉猛然升起兩抹紅暈來。
江墨言笑呵呵的抱起丫丫,“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出去走走,比你光看課本強。”
“話雖如此,只是這路,我不想跟你們一起走。”小家順着江墨言送給她的力道,挺直身子,小手撥弄着還未落下的樹葉。
我幫他們父女兩人拍了拍了幾張照片,我們直到下午纔回去,丫丫玩的很盡興,路上的時候就已經睡着,我倚在江墨言的肩膀上,篩撿着照片。
忽然車子一陣顛簸,車速不慢,覺得胃中一陣翻涌,我快速打開車窗,趴在上面乾嘔起來。
“車子慢點。”江墨言對着司機吩咐道,在我身後不斷輕撫着。
好不容易舒服了些,我輕柔着胃部,倚在後座位上,閉目養神。
江墨言知道我的胃一直不好,也沒有多問,讓司機停在一家藥店門前。
“算了,好多了,那些藥吃多了還是會刺激胃的。”我阻止江墨言下車的動作,“可能是剛剛灌了些冷風,回去喝點暖胃的粥就好了。”
我的胃並不像他那般嚴重,以前安晴兒跟我住在一起的時候,隔三差五都會給我熬一些健胃的粥,時間一長也好了不少,這些日子她不在,我也就忘了這茬,可能是跟這個也有些關係吧。
江墨言見我臉色恢復了些,示意司機開車,他還是不放心叮囑司機儘量開慢些。
回房經過慕北川的房間時,我潛意識看了下緊閉的房門。
“如果不自在,我們今天晚上就回去。”發現我的目光,江墨言握緊我的手。
“丫丫都累了一天了,別折騰了。”或許是對慕北川沒了多大的敵意,心也就寬了些。
昨天晚上沒睡好,今天玩得也有些累了,洗完澡我就一頭栽在牀上睡了過去。 Wωω ✿тTk án ✿¢ o
一大清早,幾聲低沉的音樂聲,驚醒正在熟睡的我。
電話是雲鵠打來了,他說結果出來了,讓江墨言速回溫城。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雲鵠並沒有直接過結果,答案肯定不是我們想要的。
丫丫還睡得很沉,江墨言未叫醒她,直接給她裹了一個絨毯,抱上了車。
路上丫丫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我輕拍她幾下,隨着車子平穩行駛着她又睡了過去。
“會不會出問題了?”憋了好久,我才問出這句話來。
“現在還不清楚,別擔心。我們的產品質量把關嚴格,即便是有問題也只是些雞毛蒜皮可以忽略不計。退一萬步說,廖家動了手腳,我們的產品不合格。就如我說的,塑陽是溫城支柱性產業,政府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它跌進萬劫不復的深淵,我們不想辦法解決,他們也會幫我們應對危機的。”
江墨言臉上的表情始終都沒有多大變化,見到他這般,我的心情也放鬆幾分。
車子直接駛進了塑陽,丫丫也已經醒來,江墨言並未讓我跟他一起進辦公室,帶着我進了會客廳。
“我讓人一會把早飯送進來。”
“你去忙吧。”他總是這般體貼細緻入微。
有丫丫在,等待的時間並不難熬,趁着會的功夫,我跟丫丫開始挑選起學校來。
“媽媽這家怎麼樣?”上了三年多學的 丫丫早已經認識了好多漢子,她指着一家軍事化管理的學校,徵求我的意見。
“我覺得不怎麼樣。”這座學校是出了名的嚴格,從小學一直到高中,軍事一體化管理,從這裡走出來的人,很多都進了名牌大學,還有的應徵入伍,一路高升。
我家丫丫這般細皮嫩肉的,我才捨不得讓她從小就受這樣的摧殘呢。
“回來問問爸爸。”丫丫並沒有因爲我的反對而打消去這所學校的念頭,她好似已經認定了這個學校般,不再跟我繼續挑選。
兩個小時過去,江墨言還未回來,呆在一個地方的丫丫已經有些不習慣起來,我帶着她上了頂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