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花

一一如今酒闌人散

明信片上寫着這麼一句話。

阿磕不喜歡這句話,他把明信片翻到另一面,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耀眼的向陽花,在陽光下金黃的顏色鮮明而生動,簡直不像是在圖畫中似的。

阿磕知道明信片是向陽寄的,他總是熱愛收集各種各樣的有向陽花圖案的明信片,並且樂此不疲的在明信片上寫上幾句話寄給自己。

簡直是像小姑娘給心上人寄去相思箋一般耐人尋味,阿磕對此的態度是置之不理。事實上,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向陽了。

大概三年前吧。

他第一次來到北京這座城市,找出租房的時候認識了向陽。向陽是房東,生性開朗喜歡熱鬧,房子一個人住未免太寂寞,就想出租一間房,無奈那些租客都讓他不滿意,直到遇到阿磕。

阿磕是北漂,夢想是成爲一名歌手,1米86的個子,高高瘦瘦的,眉眼清冷,是走在路上回頭率都很高的那種長相。向陽呢,第一眼就覺得阿磕很順眼,於是兩人一拍即合,阿磕很快就住了進來。

他們相處很融洽,不久就稱兄道弟起來。在阿磕看來,向陽是十足的暖男:俊朗,會照顧別人,總是顧及到別人的感受,和他相處總是覺得很舒服。

阿磕不會做飯,向陽第一次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難掩驚訝,可能是沒想到北漂的阿磕居然還不會做飯這項生存的基本技能,他問阿磕:"你怎麼有勇氣的?"

阿磕笑得前仰後合,似乎在洋洋得意:"向陽,我運氣好,還好遇到了你。"這是真心話,阿磕很感激自己來北京伊始就遇到了向陽,不然,或許真的會餓死街頭都說不定,就算沒那麼慘,風餐露宿是肯定的。

向陽這種時候就會溫柔的笑,寵溺的看着阿磕,阿磕望向眼前人那寵溺的眼神,暗笑道:"把我當弟弟寵了呢,"阿磕這樣想。

阿磕在北京的生活安定下來,開始四處演唱,希望自己的歌唱事業能在北京有所發展,懷北,就是他那時候在北京結識的音樂圈紅人,也是前輩。

懷北似乎特別欣賞阿磕,平日裡總是約阿磕出去參加音樂圈裡的一些聚會,讓阿磕認識更多的音樂人,聚會難免喝酒,阿磕不好拒絕,又不勝酒力,每次都是懷北扶着喝醉的阿磕回到住處,然後由向陽照顧喝醉的阿磕。

阿磕慢慢紅了起來。

但是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阿磕再一次喝醉被懷北送回來的時候,口中喃喃道:"不能……摸……"向陽立刻警覺的看向懷北:"什麼意思?什麼叫摸?"

懷北無所謂的聳聳肩:"成年人嘛,摸,不就是摸嗎?"

懷北離開以後,向陽呆呆的看着醉眼朦朧的阿磕,突然沒了方寸。

那晚天亮以後,阿磕再沒和懷北出去過,他瘋狂的練習唱歌作曲,把自己整天整天的關在屋子裡,向陽從來沒見過那麼拼命的阿磕,數次擔心阿磕是要在房間裡做什麼傻事。之後不久,阿磕紅了,徹徹底底的紅了,圈裡人評價阿磕,都是清一色的勤奮又有天賦的全能歌手。而懷北,似乎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透明歌手,聽聞公司還打算雪藏他。

阿磕和向陽坐在酒吧裡,阿磕最近不用參加演唱,難得的放鬆時刻,兩人在酒吧裡喝着酒,卻沒曾想偏偏會遇上懷北。不,準確的說,是懷北跟蹤兩人的。

"我一直在想你呢,"懷北對阿磕說,"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你,你想我嗎?都是圈裡人,你怎麼狠心不再見我?"

阿磕擡起頭,不屑一顧:"你又是哪位歌手?從未聽聞你的大名。"

"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你。"懷北咬牙切齒道。

"呵,各憑本事做人渣。"阿磕冷笑道:"當初你怎麼下黑手的,我就怎麼還回去而已。"

"例如,"懷北微笑着看着阿磕道:"你喝醉酒在我懷裡的樣子,還有你被我壓在身下漸漸起了情慾的樣子,我現在,滿腦子都是你呢。"

"你!"

阿磕紅了眼,擡手便要甩懷北一個耳光,但向陽早已幫他打了過去,手下的重得很,彷彿狠了心要懷北死一樣,後來若不是阿磕攔着,恐怕向陽要打死懷北了。

兩人回到住處後,阿磕關上門,轉過身來以後,向陽順勢就把阿磕按在門上吻了起來,容不得阿磕反抗。

"唔~~!"阿磕完全愣住了,向陽這是在做什麼!

許久,向陽放開阿磕:"我鐘意你,阿磕。第一眼看你,便鐘意你。不過因爲你我同爲男子,所以才未吐露心跡,阿磕,同我在一起好不好?"

"瘋了瘋了瘋了!"阿磕吼叫起來,"向陽!我特麼的不喜歡男人!你是不是覺得好玩啊?剛剛懷北那樣說我,你覺得好玩是不是?你也想要刺激是不是?你特麼的是不是也想要上我?真特麼噁心,向陽,你和懷北一樣,都讓我覺得噁心!你以爲我被男人上了就會和你在一起,你特麼做夢去!"

人氣急的時候總是會這樣,口不擇言。事實上,阿磕說完就後悔了,他看見向陽的臉上露出異常悲傷的神色,像冬日的寒夜飄雪,浩浩蕩蕩的是迎面而來的刺骨寒意。那時候阿磕想:"向陽,不是應該永遠不悲傷嗎?"

阿磕搬走了。

但是阿磕是歌手,向陽很容易就能知道阿磕的新住處 ,他於是常常寄去明信片,但是阿磕未曾回過 一一他也許看到了,也許沒看到。

時間太久啦,沒有誰是忘不掉誰的,這個夏天裡,阿磕公佈了戀情,女朋友是同在音樂圈的新人,長得清清秀秀的,和阿磕手牽着手在臺上唱歌的樣子很般配。在向陽決定寄去最後一張明信片的時候,他寫道:如今酒闌人散。

風扇不停歇的吹着,他感到一絲涼意,又忽然想起了那年夏天,初見阿磕時,他那雙清冷的眼眸 ,像秋意濃烈,那樣的眼神,一眼便知自己與他沒有可能,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結局。

罷了罷了,只是,你曾說過會與我一同前去看那向陽花開,如今,也只好酒闌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