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儀是前袁氏皇朝的禮部尚書,多次向皇帝進言優化科舉制來選拔人才,在兩江帝都外,聞名天下的尚止書院就因爲他的進言而設立,然而許多有抱負有才能的書院才子都不得皇朝重用,常令上官儀跌足長嘆,心灰意冷的他最後只能無奈致仕隱退,不問世事。
然而這一切都在喻鐵雄下江南之後改變,手握二十萬鐵騎的英偉雄主不恃身份,三顧茅廬,最後一次在大雪中足足等了一個時辰,當時隨行的諸多大將都憤怒難平,直欲率兵踏平茅廬,然而這些將領都被喻鐵雄喝止住了。
上官儀終於被感動走出了茅廬,“君臣雪中顧”一時在帝都內傳爲佳話,而上官儀也沒有讓喻鐵雄失望,見到他們的恩師復出,無數胸懷理想懷才不遇的士子如雪後春筍般涌出,將剛成立空虛之極的喻氏朝廷填滿。
在官員平均年齡都被拉低到了三十歲之後,喻氏皇朝時政爲之一清,無數充滿幹勁朝氣蓬勃的年輕官員投入到了國家建設之中,有上官儀、喻鐵雄撐腰的他們不畏權貴,嫉惡如仇,很快就將諸多爲禍朝廷的腐敗貪官、爲禍鄉里的土財鄉紳剷除,喻氏皇朝在袁氏皇朝的廢墟之上新生,蒸蒸日上。
“喻鐵雄也不是傻子啊……初到江南立足不穩,想要快速建立起自己的統治,籠絡知識分子階級的確是個極好的法子。”
衛天心中低吟道,在山才良一路喋喋不休的介紹後,他和喻待霄終於走到了上官儀的家門口前。
作爲皇朝丞相的上官儀的家離皇宮不遠,在寸土寸金的帝都他家並不算小,但相對於他丞相的身份來說就不夠看了。
上官儀的宅子雖不算大,但頗具江南地域特色,上官儀的丞相府邸坐北朝南,注重採光,以木樑承重,以磚、石、土砌護牆,以客堂爲中心,以雕樑畫棟和裝飾屋頂、檐口見長,宅子後還有一條清渠流過。
上官儀的家大門並不怎麼宏偉氣派,兩名門衛看見喻待霄也不下跪行禮,只是拱手迎道:
“歡迎少爺歸家。”
下人語氣不卑不亢,卻又帶着發自內心的尊敬與喜愛。
喻待霄笑着打了個招呼,帶着衛天踏進了家門,全無皇子出行時的諸多繁文縟節,他從容的就像是尋常人踏入了老丈人家。
入門首先引入眼簾的是一座花池,江南四季如春,故此池中百花綻放,爭奇鬥豔,不知花匠如何調理,竟能使冬梅、夏荷、秋菊、春蘭同時綻放,看的衛天目不暇接,其中還有許多名貴花卉衛天都不認識。
花池中假山下的水是活水,都引自屋後的清渠,清澈見底,有數條錦鯉往來翕忽,爲色彩繽紛的花池再添一抹屬於蓬勃生命的顏色。
“丞相大人……倒是好雅緻。”
衛天走在花池旁的迴廊中,真誠讚道。
花池中的花卉固然珍貴,但暴發戶同樣能買到,牛嚼牡丹不過如此。而上官儀的這座花池最與衆不同的是其精妙設計,這些色彩各異的花卉互相搭配,使人看去毫無色彩上的突兀厭惡之感,而且花的香氣循序漸進,沒有互相沖突,讓人心曠神怡,陶醉其中。
唯有這才能稱得上是雅緻二字,衛天只從這座花池上就能察覺出上官儀的品行和情操,兩者俱是高雅之極。
喻待霄不用下人帶路,輕車熟路的帶着衛天和山才良走進了後院的暖閣中。
衛天這才發現了原來上官儀這整片小院子地下都鋪了地暖,不然前庭中的花池也不能有如此風采。
江南冬天雖說不冷,但天氣還是極爲陰溼的,沒有取暖措施的南人冬天往往比北人還難受,而上官儀極爲會享福,整片庭院地下都鋪設了熱水管道,溫暖舒適之極。
暖閣坐北朝南,採光良好,喻待霄帶着衛天走進暖閣,其內有兩人對坐交談。
那位高大和藹的老者看到喻待霄進來,笑道:
“待霄回來了啊……”
老人對面是名笑意和善的中年人,身着灰色布衫,此時看到喻待霄走進來,他站起身來以示尊重。
待看到衛天時老人微皺了皺眉頭,搖了搖頭道:
“有客人來,待霄你也不將貴客請至大堂,在暖閣待客豈不是怠慢了貴客?”
雖說有隱隱的指責,但老人面上笑容卻是絲毫不減,能被喻待霄帶至這暖閣中的人,自然都是他絕對信任的心腹手足。
“嘿嘿,爹,這可是玄州天下閣派來的修元者,不在乎這些虛禮的。”
“陳院監也請安坐。”
喻待霄朝中年人輕笑道,待中年人落座後他坐在了老人身側,毫不見外的拿起矮桌上的瓜果吃了起來。
衛天挑了挑眉,能被喻待霄如此親暱叫爹的人,當然就是喻氏皇朝文官之首,門生故吏遍佈天下的丞相上官儀。
“小子衛天,見過老先生。”
衛天臉色微肅,行了一個極爲標準的長揖。
“哈哈哈少俠相貌堂堂,風度翩翩,比行爲無狀的待霄好到不知哪裡去了……請坐吧。”
上官儀因衛天這標準的禮節而微挑了挑白眉,伸手請道。
衛天沒有多做推辭,坐在了上官儀對面,而他身後的山才良面色漲紅激動,上官儀請了好幾遍他都沒敢落座,想必是第一次被喻待霄以心腹相待而受寵若驚……
流影和焱修舞被下人帶至了廂房休息,她們卻是不喜歡和衛天一樣乾坐着說些廢話。
不過這樣也好……衛天生怕桀驁不馴的焱修舞對上官儀無禮。
“陳院監,今年的冬至老朽想在家中陪老妻過,至於每年必有的冬至慰問學子一事……我想讓待霄代勞。”
和衛天、喻待霄寒暄過後,上官儀朝陳院監說道,將話題接了回來。
“唔……”
陳院監沉吟片刻,緩緩說道:
“早聽聞大皇子無意至尊之位,如今聖上親征關中,吩咐二皇子留守帝都監國,這寓意也極其明顯了……現在讓待霄殿下逐漸掌握學院,的確是極好的。”
“呵呵,不錯。”
上官儀笑道,寵溺的揉了揉喻待霄的頭。
“待霄雖然放浪形骸,不拘禮節,在世家豪族之中口碑頗差,但他心懷天下蒼生,最爲關心萬千黎民生計,足可繼承皇朝大業。”
被上官儀一番大誇特誇的喻待霄臉色逐漸苦了下來,低聲埋怨道:
“別說了爹,你早早與我父皇約好,待一統饒南之後便一同歸隱,頤養天年。我大哥不繼承皇位是因爲與劍川女皇早就私定終生了,待滅掉西涼王之後他就要入贅到劍川兩州啦,你們一個個的都去玩樂了,就把我綁在了那張冰冷的龍椅之上……”
衛天越聽面色越奇怪,在他的慣性思維中,自古皇位都是搶破頭的大寶貝,在中國的古代歷史上,不知有多少人爲了這張冰冷的椅子大打出手,父子之間猜忌不休,兄弟之間手足鬩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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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饒南喻氏皇朝中,這龍椅卻成了都避之不及的存在,喻氏父子……個個都不能以常理度之啊。
聽聞喻待霄的抱怨上官儀和陳院監都忍俊不禁,鬚髮如雪的上官儀臉色紅潤,身體依然健朗,他不輕不重的拍了喻待霄腦袋一下,就像古靈子之前經常拍衛天一樣,看到這一幕的衛天心頭忽然一顫。
“饒南之主的位置古往今來不知多少人覬覦,怎麼到了你小子的嘴中就變味了呢!”
“本來就是嘛!”
喻待霄依舊面有不滿,嘟囔道。
“那明日在下就在尚止學院中,恭候二皇子殿下的大駕了!”
陳院監拱手笑道。
在一派笑談中,衛天拿了桌子上的一個橘子,垂下頭來吃橘子以此來隱藏臉上神情。
柑橘入口微酸,回味甘甜,清涼可口,驅散了些許在暖閣中的睏意,衛天腦海中回憶起來與古靈子在一起經歷的種種,獵殺鳳凰時古靈子陪着他與整座江湖爲敵;在東方家族中,古靈子爲了保護一衆少年而選擇進入鎖神陣,作繭自縛……
衛天握了握拳,心中說道:
“師父……一定要等我,天兒必會救你脫困!”
入夜時分,山才良和陳院監都已離去,丞相府中準備了晚宴來歡迎衛天三人。
烏金木所制的圓形餐桌並不算大,但一桌人圍在一起顯得頗爲溫馨。
上官儀並無迂腐學究的死板氣,故此也才能忍受得了罔顧禮法的喻待霄……和藹高大的老人給衛天的印象極佳,而在晚宴上,待字閨中的“上官二姝”也能同桌。
“上官二姝”是帝都無數世家子弟對上官儀兩個女兒的稱呼,上官儀大名在外,掌握着喻氏皇朝大半文脈,如今更是喻氏皇朝一人之下的丞相,權勢無人可比。所以就算他兩個女兒都生的跟母豬一個樣,還是有無數人趨之若鶩,更別說上官儀兩個女兒都貌若天仙了,求親的人都要踏破丞相府的大門了,每日來拜訪丞相的一大半人都是爲求親而來。
然而“上官二姝”中的姐姐已然名花有主了,在喻鐵雄出征之前,上官秀已經被許配給了喻待霄。
就從這樁聯姻上,一些機靈的人就已經看出太子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