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周漢中,半天崖下
半天崖是漢中出名的萬丈崖壁,崖下是深不可測的碧波潭。每年總有十幾個人從崖上掉下去,從來沒有人生還,甚至沒有找到過屍首。碧波潭從來只有沉下去的,沒有過浮上來的。紫衣男子和那千金小姐馮玉兒就是從半天崖上掉落下去,毫無生還的可能。但是紫衣男子可不是普通人,他是後周貴族柴叔達,與當今柴皇后一族是一脈相承,而漢中是柴家的封地。當得知他墜入半天崖的消息後,整個漢中都沸騰了。一邊是老百姓的連聲贊好,一邊是官府和柴府的雞飛狗跳,大批的人馬被派往碧波潭搜索柴官人和夫人的下落。而牽扯此事的相關人等包括車伕宇哥兒和丫鬟風鈴都被羈押在大牢中聽候處置。
碧波潭下
碧波潭的寧靜在半個時辰前被打破,一輛馬車,一個人和一匹馬先後從崖上掉落下來,砸起了數人高的水浪。但是很快又恢復了平靜,馬車也好,人也好,馬匹也好,都在浪花濺落後沉入潭底。不過這次和從前不同的是,過了一會就有什麼從潭底浮了上了,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一會工夫,碧波潭的中心就冒出了人頭,接着是肩膀,這個人正拼命往岸邊游來。
“居然,居然會從水裡出來,哎喲,真是沒想到,差點就憋死了。”這個好不容易游上岸,正嘀嘀咕咕的時候,突然發現了自己身體的異樣。“咦,這樣的衣衫,這種樣式,女,女人穿的?糟了。”她一摸自己的胸部,伴隨着一聲慘叫聲,“啊…….”她癱倒在岸邊,一時沒了主意。就這麼發了一會呆,突然聽到有人在叫。
“哥,哥,高天。”
她欣喜若狂的應聲道,“我在這。”一出口她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臉驚恐,怎麼是女聲?而聽到她迴應的人已經應聲尋了過來。
“哥?”來人穿着一身紫衣,高天並不認識他。
“你是誰?我哥呢?”紫衣男子狐疑的看着高天。
高天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半響憋出一句,“雲兒?”
“哥,真是你啊。”高雲跑到跟前,仔細的打量着她。“哥,你現在可真是個美人吶。用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來形容你都不爲過。”
“你怎麼變男人了?”
“你剛爬上來吧,我早你一會從另一邊游上來的。具體發生了什麼我也不知道,反正上來就發現身體不對勁了。”
高天一臉茫然,“我們真的回到古代了?”
“當然了,這身上衣服的材質在我們那個年代沒有。”高雲邊說邊拍了高天一下,這一下直接把她打趴到地上去了。
“對不起,你還好吧,我手什麼時候變這麼重了?”
高天好不容易爬起來,好不狼狽,但是這一掌卻也把他打醒了,“看來是穿越的過程中出了問題,我們的身體沒有一起穿過來,只是魂魄過來了。現在我們的身體就是我們在這個時代的寄主。”
“啊?那他們本來的魂魄去了哪裡?”
“這兩人應該是剛死不久,只有死屍才能做寄主。只是不知道他們是什麼身份?”
“這下糟了,穿過來的時候沒有看清楚,這回陰陽錯亂,上不對身啊。”
高天一臉苦笑,“得想辦法換回來啊。不然就只能適應這樣的改變了。”
“哥你給想想辦法,不然這麼下去很耽誤拍拖的。”
“胡說八道,你忘記我們來的任務了。或許這就是爲什麼老天這麼安排,斷了你的念頭,好專心爲義父做事。”
高雲還想要爭辯什麼,突然遠處一陣人聲鼎沸,呼喊聲此起彼伏。
“少爺,柴少爺。”
“少夫人。”
高雲站起來聽了一會,“剛纔我找你的時候,這裡都逛過一圈了,連個鬼影都沒有。突然出現這麼多找人的,哥,他們是不是找我們?”
高天還沒有來得及回答,他們倆已經被來人發現了。
“少爺,少夫人,你們沒事啊。太好了,太好了,你們快來人啊,找到了。找到了。”來人欣喜若狂的呼喊着。
高天回了一個“你說對了”的眼神給高雲。
柴家莊
高天和高雲就這麼暈暈乎乎的讓一羣人簇擁着回到了一個大宅子。柴府的所在地是漢中的中心,地處最繁華的地段,亦是權利的象徵。漢中以柴家莊爲中心向四圍蔓延開來,是後周最重要的經濟和軍事據點之一。
高天在一路上把思路理了理,也順便向身邊的人打聽了一下所處的朝代。終於在到達柴府之前把事情弄明白了。
高天乘身邊人不爲意,悄悄和高雲通了個氣。“看來實驗真的出了問題,不但把我們逼的靈魂出竅,還穿越錯了年份。”
高雲原本是比高天要矮一個頭的,現在她附身的男子比高天附身的千金小姐要高一個半,爲了和高天講悄悄話,她不得不自降身高,躬下身形,一時覺得好不習慣。
“你問出什麼來了?”
“我們本來要去的是宋朝,現在比目標年份早了八年。現在的皇帝還是後周的郭威,我們回到了五代十國時期。”
“現在怎麼辦?是想辦法回去還是留下?”
“既來之,則安之。順其自然吧。先適應一下環境再做打算。聽他們的口氣,我們好像是一對夫妻,待會回去,千萬不要露陷了。”
“我知道了。”
兩人秘密商討的樣子,卻不知都落入到有心人的眼中。本來夫妻之間,如此交頭接耳並不是多大的事。但是熟悉柴家情況的人看在眼裡,卻感到非常的奇怪。柴公子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對夫人的虐打在柴家是人盡皆知的事情。爲什麼會出墜崖這件事,很多人都是心知肚明的。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忍得了這樣的折磨,逃跑是遲早的事情。這次大家出來說得好聽是尋人,其實就是來收屍的。從來沒有人能從半天崖底生還的。如今這兩人不但活生生的從碧波潭底浮了上來,彼此間的關係似乎並沒有外間相傳的那麼糟糕。高天和高雲正在小聲商量着如何假扮夫妻的細節,殊不知周圍的人也都在竊竊私語,話題的中心當然就是柴少和少奶奶的八卦事。
終於一大班人簇擁着高天和高雲回到了柴府,這時府門大開,守候在門前的家人遠遠望見衆人後,立刻進去通報了。一會工夫,柴府裡涌出來一批人,有知府,執事,指揮使等朝廷駐漢中的官員,其他大部分是柴家的人。幾位官員都小心的護着一位手持龍頭柺杖的老太太身邊,疾步走向高天他們。
“我的乖孫,哎呀,有沒有事啊?聽說你墜崖,奶奶的魂都嚇沒了。”這位哭天搶地的正是柴家當家人,過世的柴皇后的姑母柴平郡主,漢中正是她過世的夫君圖隆駙馬的封地。高雲附身的紫衣男正是她這一脈唯一僅存的男丁了,怎能不當心肝寶貝來疼惜。
高天對着高雲猛使眼色。
“奶奶,孫兒不孝,讓您擔心了。不過您現在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不過去崖底探探路,打了個轉就回來了,毫髮無傷啊。”高雲口甜舌滑,一下把郡主奶奶哄的心花怒放。
高天一看高雲這麼懂眼色,心裡的石頭剛放下去,突然事情就有了變化。原本喜笑顏開的郡主奶奶突然面色一沉,“來人,把馮玉兒這個小賤人給我拿下。”
左右突然上來兩個僕人把高天綁上了。“馮玉兒?”高天反應了半天,才明白奶奶要拿的人是自己。“奶奶,我犯什麼事了?”
“住口,你差點害死我柴家唯一的血脈,你自己的丈夫。你這個不守婦道的賤婢,勾結外人殘害我的孫子。信不信老身剮了你?”只要是涉及到寶貝孫兒的事兒,郡主完全失去了理智,看這架勢,還真有可能把馮玉兒給大卸八塊了。
高天完全不清楚狀況,連帶把高雲也弄的糊塗了。“奶奶,您有話好說,她怎麼說也是我夫人,您的孫媳婦啊。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就把她綁上了,奶奶您讓我的面子往哪裡擱?”
“奶奶就是太顧及柴家的面子了,才一直沒有同意你把她休了。沒想到她竟然會做出離家叛逃的事情,如此大逆不道,還差點連累你命喪黃泉。奶奶接到下人的傳報,都不知道有多後悔。你放心,奶奶在這裡,奶奶替你做主,今天你不但可以休了這個賤人,而且任由你處置。馮玉兒不過是亡國之奴,能嫁入柴家是她天大的福氣,既然她不知珍惜,不知廉恥,柴家又豈能容她。”郡主越說越火大,眼看着就要爆血管了。
高雲忙上前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好了,奶奶,我知道了。這事您就交給我吧。來人把少夫人帶進去看好了。奶奶我陪您進去休息吧。”
一干人等匆忙退入了府內。留在外面的百姓都唏噓不已,看起來馮玉兒的命運可以想見了。但是大家對柴家的暴行也都敢怒不敢言,只好鼓譟一陣便各自散去了。只剩下原本站在遠處一對主僕仍站在原地眺望,明眼人看她們的裝扮就知道是來自卿雲閣的人。卿雲閣是漢中遠近聞名的銷金窩,據說幕後聚集着各方勢力,是一塊惹不起的硬骨頭。卿雲閣的姑娘們的質素堪比汴京的蘭桂坊,個個都是天姿國色,琴藝雙絕的人中之鳳。
“小姐,都散了,我們回去吧。”
“萃兒,你說這老天真是沒有天理,柴叔達下了半天崖都能撿回一條命,會有這樣的事?”
“小姐,柴叔達現在還不能死,不然我們的任務也就失敗了。”
柳承萱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一下衣衫,揮了揮手,“走了,沒戲看了。”
柳承萱是卿雲閣最當紅的頭牌,也是柴家公子的相好,這已經是漢中人盡皆知的事實。所以她對柴公子和他的那位夫人之間的事情知道的非常清楚。今天本來是看看那個冤家死了沒有,看來冤家沒有事,那邊夫人就要遭殃了。
“小姐,我們可不能多管閒事啊。”
“哎呀,你都嘮叨多少遍了,那個冤家想怎麼處置,那是他們的家事。我有那閒工夫去管這種事,開玩笑。”柳承萱不耐煩的一揮雲袖,甩下丫鬟就往前走。被撇下的丫鬟苦笑了一下,趕忙追了上去。
月黑風高,柴府。
兩個黑衣人像蛤蟆似的趴在柴家一棟建築的屋頂上,就這麼一動不動趴了至少一個時辰。
“小姐,你又說不會多管閒事?”
“哎呀,你煩不煩,我說來看看,什麼時候說我要管了?”
“來看看用得着穿成這樣,待會看到有什麼過分的事情,你不出手就奇了怪了。”小萃兒嘀嘀咕咕,話音未落腦門上就捱了自己主子一記扣指。“哇,好痛。”
“噓,有人來了。”柳承萱一面制止她出聲,一面把身子完全貼到屋頂的瓦片上隱蔽起來。
屋檐下果然有人走了過來。
“公子,這大半夜的你讓人把車伕他們提了過來,是要夜審他們嗎?”提燈的僕人問道。
跟在他後面的公子正是被高雲附身的柴叔達,從屋頂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臉,但是能在柴府被人稱爲公子的人,也就只有柴叔達一個了。柳承萱果斷判斷出來人的身份。
高雲在進入柴府後,通過在奶奶面前的軟磨硬賴,終於讓奶奶取消了休妻的決定。之後他通過對自己貼身小童的軟硬皆施,終於弄清楚了柴府上下的人物關係和相互牽連。爲了搞清楚自己的寄主是個什麼樣的人品,她還專門做了回樑上君子把偌大個柴府逛了個遍,專門躲在房樑上偷聽下人的聊天。得出的結果,這個柴叔達是個十惡不赦,貪贓枉法,仗勢欺人,姦淫擄掠,卑鄙無恥的賤人。而馮玉兒是個溫柔嫺淑,品性純良,寬厚淑德的聖人。高雲受到這樣的打擊一時不能接受,把自己鎖在書房裡晚飯也沒有吃。直到一個時辰前,她才終於從書房裡出來,第一件事就是讓人把還關在牢裡的宇哥兒和風鈴帶回來。
現在的高雲就是柴叔達,她不得不逼自己接受這個事實。昨日之日不可留,活該這個混蛋死這麼早,這往後的日子高雲得幫這混蛋過下去啊。
“他們倆還好吧?沒吃什麼苦頭?”
“府衙裡的人不敢對柴府的人動什麼手腳。他們現在是少爺的人,您想怎麼處置都可以。小的已經把您平日鍾愛的玩意都準備好了。”
柴叔達略一皺眉,“我愛玩的?”
僕人諂媚的一笑,“沒錯,都給您準備好了。您這邊來。”
在僕人的帶領下,柴叔達走進了一間練武廳似的房間,空蕩蕩的大廳樹立着各種不同的兵器,奇葩的是,沒見過練武廳裡有如此齊全的刑具的,起子,鉤子,鏈條,火爐,甚至連鍘刀都有準備。柴叔達看傻了眼。
“公子,這裡面的東西都是按您之前的吩咐備下的,下面的人可沒少下工夫。都是爲了讓您討樂子。”
柴叔達此時心裡的怒火已經漸漸在燃起,只是眼前這傢伙太過得意洋洋,一時沒有察覺到。而且以前的柴叔達的確鍾愛這些變態的玩意,這個奴才還沒有意識到現在的主人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
“好了,你去把人帶進來。然後就給我在門口守着,任何人來都不許他們進來。”
“奴才知道。您稍候。”
一路跟着他們而來的柳氏主僕就趴在練武廳的屋頂上,掀開了一塊瓦片往裡窺視。一眼就看到練武廳中的擺設。
柳承萱心裡不禁爲宇哥兒他們擔心,“柴叔達果然不是善類,今晚那兩個家奴要不得善終了。”
“小姐,我們只是來看看的。你可別想着下去鬧事。頂爺追究起來的話。”
“好了,我知道了,我們是在偷窺耶,你要是不想被人發現就閉上嘴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