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頭是一個大嘴巴,他的大嘴巴在乾安縣這條街上也已經出了名,但出於安全考慮,李名揚從未在他身上打探過太多消息,每一次都只是簡單的問一點天府裡的生活細節,這次見老王頭終於喝的已經有些迷迷糊糊,李名揚這纔開始詢問更多的事情來。
酒當真是一個好東西,在李名揚極有技巧的勸酒攻勢之下,老王頭也終於解開了李名揚心裡的兩個最大的疑團。
天府裡的戰鬥十分頻繁,儘管李名揚到現在爲止並沒有親自參與過一場大戰,但卻已經感覺到了乾安縣平靜的表面下,潛藏着的恐慌。
這種恐慌不是在臉上,而是在心裡,或者可以說是一種對戰鬥的警惕。這裡的人似乎每天都做好了準備要去戰鬥,等着殺人或者被殺。李名揚可以看到總有修士從乾安縣南邊的道路急匆匆趕出去,然後隔上一段時間這些人就會退回來,基本上回來的人身上都會帶着很多傷,並且回來的人數肯定少於出去的人數。
但是儘管這樣,每當這些人再度融入到乾安縣裡之後,他們的生活就會再一次徹底恢復平靜。這樣的狀態讓李名揚無比好奇,如果這些人是常備軍,需要保護這裡百姓的安全,那麼他們就應該有一個軍隊的樣子,而不是跟百姓們生活在一起。但如果他們沒有保證這裡人安全的責任,又爲何總是義無返顧的出去戰鬥。
這個疑惑依舊持續很久,這一次終於在老王頭的口中得到答案。
當然,想要解開這個疑問,就需要涉及到乾安縣裡另外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在這裡的人,似乎都所有信仰的。這是一個讓李名揚怎麼都無法理解的事情,就好像他第一次看到宋青虎時候的感受一樣,信仰這個東西其實是並不適合修士的,修士需要做的就是逆天而行,任何的神明都不該是被信仰的對象,一旦相信了神明豈不是就等於相信了天。一旦如此,還何談逆天而行。
事實上,對於乾安縣裡的人大多數都有信仰的這件事,李名揚的疑惑更多於這裡修士莫名其妙出去戰鬥的事情。這一次,終於都從老王頭的嘴裡得到答案,然後孫尚香和李名揚就都徹底驚呆了。
天府裡的修士幾乎都有信仰,這已經是不容忽視的問題,並且有許多的強大無比的修士都存在着信仰,更甚的是信仰越深實力越強,他們信仰的自然是神,畢竟只有神明才擔得起被信仰之名。
只是天府的人信仰的都是邪神!
天府裡有很多不同的神明,狂神,殺神之類都是有的,不過這些神明卻都是一樣要對抗上蒼的。總體說來,就是這些邪神也在逆天而行,好像是他們也想成爲新的天道。邪神們想要提升自己的實力,需要的就是信仰之力,所以天府裡到處都是有信仰的人。這些人通過信仰那些邪神,也許就會得到邪神的啓示,從而增長自身的實力。然後邪神隨着自己的信徒越來越多,信仰之力越來越強,也就可以成爲更加強大的神明。
這不是秘密,這個事情在天府裡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哪怕是一些好學一點的小孩子都知道,所以老王頭說的十分詳細,甚至還給李名揚無比詳盡的介紹了乾安縣以至於整個地皇嶺裡都信奉的邪神——地皇神。
看着醉酒過後昏睡過去的老王頭,李名揚久久不語,偶爾擡頭看向不遠處的孫尚香,她現在也一樣是一臉的震驚,哪怕隔着一層面紗也一樣擋不住她的驚訝。
這纔是天府的真正面目?一個邪神林立的世界?一個連神到要反抗天道的地方?到了現在李名揚終於明白了玄光和青荒他們說起天府的時候爲什麼那麼畏懼,這裡的危險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多,這裡的危險幾乎可以入侵到每一個人的心裡。
包括李名揚,他現在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恐懼。一個連天道都無法再讓人信服的世界,還有什麼安全可言。誠然,每一個修士都是要逆天而行的,但是逆的天道的法則,而不是逆天道。現在連神明都已經想要打破現在的天道,豈不是說這個天道已經不應該存在。
老天也有錯了?李名揚不知道這裡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情況,但至少眼前的這個情況還是讓李名揚感覺十分的不可思議。
天府天府,這個天之聖府的地方,原來竟然是一個衆神都要遺棄的地方。高高在上的神明不再那麼飄渺,只要自己信仰這些神明就可以獲得神明的青睞,甚至獲得神明之力的賦予也不是不可能,可是這樣的邪神真的是值得信賴的嗎。神是如何出現的,神的出現就是因爲天道無形,而人們想要看到天到底是什麼樣,所有就有的神。神明就是天道的替身,世間有多少個神明,就代表天道有多少面。可是本是天道化身的神明們要開始反抗天道?難道說這是天道要自殺?
李名揚腦袋已經要想破了,但卻根本無法想清楚其中緣由,只能知道整個天府就是一個瘋子生存的世界,神明瘋了,想要把天道滅了。可是天府裡的人卻是更加發瘋的想要去信仰這些邪神,這不是比瘋子還要瘋狂的行爲麼。
怪不得李名揚之前感覺乾安縣裡的人的狀態如此詭異,這些人明知道自己信仰的是邪神,竟然還義無返顧的信仰着,甚至可以爲了自己的信仰的邪神而戰,這樣的情況下自然自己心中也會有忐忑,不管是誰,如果知道自己信仰的神明其實都已經不再是天道的替身,而是已經是想要脫離的天道的邪神都不可能真的安穩。
只是這就是現在現在天府裡的真實情況,沒有信仰的人不是不能活,但卻絕對不可能活得太好。這個世界不允許無信仰者存在,並且不能容忍異教徒。你不僅不能沒有信仰,並且不能是有其他信仰,如果你信仰的邪神不是我信仰的邪神,那咱們就只能手上見真章了。就算信仰的邪神不是一個,但至少需要是同一個神國裡的邪神才行。
就是這樣的無奈,現在天府裡的征戰和殺戮也是因此而起。乾安縣人信仰的是地皇神,而就在乾安縣不遠的地方正有一個未開發之地,那裡有大量的修士和靈智不高的妖獸,對於這樣無信仰的存在就必須是要抹殺的。其實所有的信徒都是同樣的一個狀態,就是一手拿刀一手拿着教義,要麼你信仰我的神,要麼就等着我給你一刀子,沒有第三種選擇。
乾安縣的人現在就是在做這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他們要將那一片還沒有被開化的土地上的生靈都點化了,儘管地皇神的信徒已經很多了,但神明從來都是無所不能的,所以自然不在乎多出來多少信徒。
聽到這樣的消息,李名揚和孫尚香足足消化了很久才徹底消化下去。可以很明確的定義,天府就是一個比地府還要黑暗的地方,在這裡充斥着殺戮,但一切的殺戮都是那麼的大義凜然,因爲你的信仰與我不同,所以我要代表神明消滅你。殺人也是爲了替天行道,這樣的情況自然讓李名揚他們這些無信仰之人無法適應。
送走老王頭之後,李名揚和孫尚香現在只能暗暗慶幸之前的明智,初來乍到乾安縣的時候並沒有一味的蠻幹,而是小心翼翼的經過多方打探,將自己僞裝成了一個好像是天府居民之後纔開始正式露面,又因爲開起了靜心齋之後始終都是一副和善人家的模樣,以至於人們都沒有注意到他們其實是外來者,更不知道他們竟然是無信仰者。
“如果讓老王頭知道咱們不但不信地皇神,甚至認爲這就是個狗屁的話,他還會不會跟我們喝酒了。”李名揚捏着下巴似笑非笑的問道。
孫尚香竟是很認真的想了想,最後說道:“肯定是不會了,就是不知道他是第一時間跟我們拼命還是去找人抓我們了。”
“看來得先想辦法僞裝一下了。”李名揚說道。
“怎麼僞裝?”孫尚香問道:“剛纔他說的很清楚,一個人是否有信仰之力,在神殿裡都是可以檢查出來的,甚至不需要去神殿,只要有神像就可以檢查出來。難道你不會真的想要將命魂之力獻給那個所謂的地皇神,然後成爲地皇神的奴僕吧。”
對於李名揚喝孫尚香他們這樣的人來講,別說是要去信仰一些已經開始不明不白的邪神,就算是讓他們去信仰那些真的高高在上的真神他都會不屑一顧,這個世界想要站在頂峰,就是需要靠自己的雙手,將自己的人生寄託在一個飄渺的神明身上,想要依靠神明的賜予然後獲取更多的力量,這樣的做法就是最愚蠢的舉動。
因爲他們沒有信仰,並且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需要腳踏實地的自己一步一步走向巔峰,所以自然對天府裡的一切不屑一顧。但優秀的人永遠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接觸新事物的時候固然會質疑,但卻絕對不會馬上全盤否定,並且堅信存在即合理的說法。
天府裡的強者絕對是比軒轅界裡的要強悍許多的,甚至從老王頭的一些講述裡得知,天府裡的一些強者的表現,似乎都不是聖靈境的強者可以達到的高度,既然如此,也就證明這裡的強者也許真的可以通過天府裡特殊的修煉的方法,從而達到更高的境界,擁有更強的實力。
想要讓他們有信仰,這是很難的一件事情,但必須得弄清楚天府裡的修煉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情況,如果真的可以提升實力,又對自己沒有太多影響的話,自然值得考慮,李名揚他們都是絕對的利益至上的人,只要有足夠多的好處,沒有太多是不可以接受的。
只是對於現在僞裝有信仰的這件事,孫尚香卻無比的疑惑。以老王頭的說法來看,在天府之中想要假裝自己有信仰真的是一件比較困難的事情。畢竟他們有一整套可以檢查的方法,一個不慎就有可能需要真正的去跟所謂的邪神溝通,到那時只要不是真正的信徒,僞裝的技巧再高也都只是擺設。
“把這個東西研究透了,自然就有辦法僞裝了。”李名揚忽然晃了晃手中的一個小小的神像。
“你從哪弄的?”孫尚香看着一個被製作的英俊的一塌糊塗的神像,一臉疑惑的問道。
“從老王頭身上順下來的。”李名揚笑着說了一句,隨後一邊研究着一邊說道:“剛纔老王頭說的時候就講得很明白,只要不是太重要的情況,不會有人採用跟神明直接聯繫的方法檢查信仰之力,就連去神殿裡檢查的機會也很小,主要依靠的就是這樣的神像的探查。既然如此,漏洞自然就可以在這裡找。”
“怎麼找?”孫尚香又問道。
“就算那地皇神真的手段通天,但他的神之力肯定不可能化成萬千的絲線融入每一個神像當中,如果這樣的話,光是分散到神像上的神力就足夠拖垮那尊邪神了。所以神像的檢查方式,絕對就是將神殿裡的檢查模擬出來的方式。而想要模擬,自然是法陣最靠譜。”李名揚說着話,竟然將神像給直接拆開了。
看到碎成一塊一塊的神像,孫尚香卻隱約看出了其中的一些秘密,李名揚拿出其中幾塊看起來並不算很特殊的碎塊說道:“很巧妙的設計,不算太高深的法陣,很好破解。”
聽到李名揚這樣說,孫尚香就不再多問,對於李名揚她從來都充滿着絕對的信心。
虛空之上漸漸的開始放出微亮的光芒,在天府沒有太陽而已沒有月亮,人們只能通過對亮度的判斷來感知白天和黑夜。自從邪神林立之後,天府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迎着熹微的光芒,李名揚年輕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意,淡淡說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