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族南歸?借道?”
五大族長都有些愕然。
“是啊。”吳不賒也裝出有些想不清的樣子,“這裡離着人界何止萬里,他們居然說要闔族南歸。一族人,老的老,小的小,怎麼走啊,真是瘋了。”
五大族長面面相覷,都是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九斤刺道:“不會是開玩笑吧?”
“我當時也以爲他們是開玩笑,追問了兩遍,才確定他們的這一決定是真的。他們還跟我說了大致的計劃,向我們借道,先是穿過雪靈國,然後橫過雄雞原,再穿越魔鬼大沙漠。”
“穿越魔鬼大沙漠?”
不等吳不賒說完,五大族長已是紛紛驚呼出聲。九斤刺一臉駭然,道:“魔鬼大沙漠兇險莫測,即便是最強壯的漢子也不敢輕易深入,更何況是穿越,雲州人族竟然要拖男帶女老老少少闖進去,這不是找死嗎?”
“他們是沒有辦法。”吳不賒解釋,“我問了一下,他們說了難處。全族陷在魔界,實在是撐不下去了,闔族老少都有南歸之心。如果直走,沿路魔族必不會放他們過去,所以只有選擇穿越魔鬼大沙漠。魔鬼大沙漠雖兇險,相對於萬千魔族的攔截,還是要多一線生機。”“原來是這麼想的,那倒也有一定道理。”
九斤刺一臉恍然之色。
葉輕紅心善,卻是一臉惻然:“闔族闖進去,老的老小的小,即便闖過去,只怕也十不餘一。”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吳不賒不想就這個問題深入下去,他有些恐懼。雲州遺族是他接回去的,路線是他照西門紫煙的設定畫給雲州遺族的,如果死傷太重,他到時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這時只有選擇逃避。不過他又留了個心眼兒,道:“不過他們借道的事,我當時答應的是可以考慮,我對他們說,回來問問你們五大族長。”
“大護法這是什麼話。”九斤刺臉上騰然變色,“大護法是我們五大雞族最尊貴的神蛋護法,五大雞族的一切事務,大護法均可一言而決。”雞族崇敬勇士,九斤刺殺了沙殺煞,勇名雄冠五大雞族。加上是他最先與吳不賒接觸,然後九斤麗還成了吳不賒的女人。
所以,九斤刺年紀雖是五大族長中最小的一個,說的話分量卻是最重。他這麼莊嚴表態,其他四大族長自然也同聲附和。
吳不賒其實也料到會是這種情形,不過聽了這話,他還是非常高興。他嘴裡客套幾句,雲州遺族借道的事兒就這麼定了下來。這件大事搞定,吳不賒心下輕鬆,又想到那蒙面女子可能隱在宮女中的事,遂提了出來。五大族長自然上心,立馬決定從五族精選出兩百名雞族少女進宮,把所有宮女全換出去,又增加數層護衛。一切安排妥當,吳不賒摟了兩女迴轉寢宮。兩女受了驚嚇,這時給吳不賒摟着,都有些情動,服侍吳不賒脫了衣服,兩女也各自脫衣。美女脫衣,極具觀賞性,吳不賒眯眯眼看得一眨不眨。但葉輕紅脫了外衫,裡面褻衣卻不肯再脫。
吳不賒嘿嘿一笑,道:“怎麼着?要哥哥給你脫啊,樂於效勞。”兩女和吳不賒混慣了,平日雖也害羞,並不扭捏,葉輕紅突然這樣,吳不賒還以爲她是撒嬌要他幫着脫呢,便伸手去摟葉輕紅纖腰。葉輕紅卻是羞笑着一閃,閃到一邊,道:“不要。”
“真不要還是假不要啊。”吳不賒嘻嘻笑着,女人嘛,不要就是要,倒是別有一番風情,伸手又去捉。葉輕紅閃不開,卻捉住了他的手,紅着臉道:“公子,是真的不要,你先前說那刺客可能還會來,要是我和小麗都陪你,萬一刺客再來了怎麼辦,所以讓小麗陪你吧,我守着。”
原來她是這個意思,吳不賒一愣。九斤麗早已脫得光光的,半掩在被子裡笑嘻嘻地看着他兩個呢,聽了葉輕紅這話,也是一愣,道:“啊呀,忘了那刺客了,要不姐姐陪公子吧,我來守夜。”
說着爬起來要穿衣服。“哪要你們守什麼夜。”
吳不賒呵呵一笑,伸手摟住了葉輕紅纖腰,同時攬住了九斤麗,“刺客來了,我自然知道。”
九斤麗光溜溜的身子給他一抱,立時就軟了。葉輕紅也是身子半軟,卻撐着吳不賒胸膛,道:“我知道你功夫高,不過在……在那……那個時候,肯定……肯定是沒法子分神的,所以……所以……”
她沒說完,九斤麗也明白了,道:“是啊,公子,那個時候,魂靈兒都飛了,哪裡還能防刺客,所以我和輕紅姐還是輪流值守吧。”葉輕紅臉本來就紅,聽了九斤麗這話,更紅得像要冒出火來,身子就便掙了一掙,想要掙出吳不賒懷抱。吳不賒哪會讓她掙脫,不過也理解兩女的擔心。神雞印的事,他自己也有些好奇,便問九斤麗道:“小麗,關於神雞印,你知道多少?”
九斤麗想了想,道:“我知道得不多,只知道神雞印是祖靈神雞留在神蛋護法手上的獨有印記,有了神雞印,便會受到祖靈神雞的保佑,五大雞族會對手有神雞印的人唯命是從,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她的回答在吳不賒的預料之中。雞族自祖靈神雞傳種起,並沒有出過幾個神蛋護法,若代代有神蛋護法,五大雞族也不至於分裂了。神蛋護法少,關於神雞印的傳聞也少,自然也沒幾個人知道神雞印到底有哪些奇處了。不過吳不賒還是有些失望,神雞印能壯陽他可以肯定,但昨夜祖靈神雞那一啄,是偶然的,還是神雞印遇到危險真的會報警呢?這一點他還不敢肯定。“你們知道昨夜我是怎麼發現那刺客的嗎?”
吳不賒想了想,開口道,不敢肯定也要說,否則兩女真要是輪流值夜,雙飛的樂趣可就沒有了。哪怕是冒險,也不能失去這種樂趣。何況吳不賒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把握,神雞印有遇到危險報警的異能。“是怎麼發現的?”兩女都有幾分好奇。
“神雞印告訴我的。”吳不賒揚起手,聲音放低,把刺客放迷香時祖靈神雞突現並啄他一口的事說了,兩女都是十分驚異。
九斤麗點頭道:“祖靈神雞既然在公子手上留下神雞印,自然就會保佑公子,這下我就放心了。”
“放心了是吧,那就來吧。”吳不賒嘿嘿笑着,把兩女壓倒。眨眼,嬌呻聲便已在寬大的寢宮中迴響起來。
吳不賒說得肯定,其實還是分出一部分心神留意窗外,不能全心全意享用身下的美女。吳不賒着實有幾分惱怒,但沒有辦法,小命更重要,別說傷了自己,就是傷了兩女,他也心痛,倒是兩女信了他的話,和往日一樣,在極度的歡娛中飛速迷醉,渾忘一切。
不過刺客並沒有出現,這夜沒有,隨後的日子也一直平平靜靜。吳不賒倒是有幾分奇怪了,難道那刺客真是隱身在宮女中,宮女一換就進不來了?不可能啊,以那刺客的身手,摸進宮太容易了。
雞族護衛雖多,也應該難不住她,雞族長期受雪靈飛霧兩國欺壓,稍有個出名的高手,立即就會引起兩國的注意,不是給捉了去做鬥雞,就是死於反抗,所以五大雞族沒有什麼了得的玄功高手,派在宮中的護衛中雖也有兩人略有玄功,功力低得可笑,說他們能嚇住那刺客,沒人會相信。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那一夜不死不休地追殺,然後再不出現,反差太大了啊,吳不賒想不清楚,日子一久,也懶得想了。
眨眼便到了年節,吳不賒派人以拜年爲名給雲州遺族送了點兒禮,雲州遺族也回了禮。在吳不賒的提議下,雲州遺族又和五大雞族開了互市。魔族體質、力氣普遍強於人族,但智慧、靈巧方面卻遠遠不如。雲州遺族精美的產品受到了五大雞族的熱烈歡迎,而云州遺族要穿越萬里魔域,需要的物資也是一個天文數字,很多東西也只能從魔族採購。穿越魔鬼大沙漠所必需的駱駝,雲州遺族一頭都沒有,全部要從五大雞族購買。
互取所需,兩族的互市一打開口子,立時便如決堤的洪水,鋪天蓋地地擴展開來。這種熱鬧紅火的場面甚至使一部分雲州遺族產生了動搖心理,既然能和魔族和平共存,又何必一定要萬里迢迢地回到人界去呢?當然,有這種想法的人不多,也沒人敢說出口。
這樣的場面,當然是吳不賒樂於見到的,然後他又以採藥爲名公然進了一趟雲州城。四大長老配合着他演戲,一直把吳不賒送到滅雲城,順便與九斤刺等五大族長見了面,商定了借道的全部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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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靈國與雄雞原的路線由五大雞族指定,並派三千雞族勇士一路陪同。雲州遺族沿途所需,可以向五大雞族採購,十幾萬人的物資消耗,這可是筆大生意。吳不賒隨意給五大族長算了筆小賬,五大族長頓時笑得合不攏嘴,再沒有生出其他任何疑慮。南歸的日子定在三月初六,啓程儀式本來是要吳不賒主持的,但吳不賒身爲神蛋大護法,特使身份不能暴露,便沒有讓他參加,只是讓他在雪靈城等着。
吳不賒在雪靈城裡,直到三月八日才接到消息:雲州遺族在飛雲江上架了浮橋,全族十二萬人順利過江;隊伍在滅雲城外休息了一晚,已動身南來;九斤斧率三千勇士一路陪同,中間沒有發生任何意外;滅雲城裡的雞族和原雪靈國族人沒有任何攻擊謾罵的行爲,頗爲平靜;一些小地方,甚至還頗爲熱情,有生意做啊。
吳不賒懸了兩天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卻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暗叫一聲“不好”
自語道:“我是要跟着雲州遺族一起回去的,可找個什麼名目呢?我是雞族的神蛋大護法,可不是說要跟着走就可以跟着走的,這卻如何是好?”居然弄出這麼大一個漏洞,吳不賒一時很有些心急上火。
不過奸商到底是奸商,奸計層出不窮。他很快便想到一計,就說自己做了個怪夢,夢見一隻大公雞飛出了雄雞原,一直飛上南天門,在南天門上引吭高啼。風聲放出去,包刮五大族長在內,所有人都十分興奮,認定這是雞族振興的預兆。等衆人議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吳不賒把五大族長找了來,道:“大公雞自然是祖靈神雞的化身,祖靈神雞在南天門上引吭長啼,當然是預示着雞族必將振興。可神雞爲什麼要飛出雄雞原呢,這說明什麼?”五大族長一時陷入了沉思中。
待他們想了一會兒,吳不賒才道:“我這幾天細思夢境,覺得這夢應該是應在雲州遺族南歸這件事上。雲州遺族南歸,對人族是件大事,天庭必定會嘉獎,如果我們雞族在中間出了力呢,天庭是不是也會嘉獎我們?我想這是肯定的,所以我有個決定,跟雲州遺族去一趟人界。如果雲州遺族真能平平安安迴歸人界,天庭必定對我雞族刮目相看。”
人族與魔族天生相互仇視,但無論是人族還是魔族,對天庭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崇敬和畏懼。天庭對人族素來高看一眼,五大天門也全部開在人界。魔族極少能與天庭拉上關係,如果真如吳不賒所說,借雲州遺族南歸這件事與天庭拉上關係,對雞族的好處是不言而喻的。
五大族長面面相覷,既驚疑又興奮。九斤刺道:“大護法的推測有一定道理,只不過這中間風險莫測,大護法地位尊崇,不應該親冒風險。”
“這中間確實有風險,但云州遺族闔族老少都不怕,我怕什麼。”
吳不賒斷然揮手,“祖靈神雞已借夢提點,雞族要大放異彩,這機會絕不能錯過。我意已決,跟隨雲州遺族去人界一趟,爲雞族打開通往天庭之路。”
吳不賒未學玄功之前,一直以爲擡頭看到的天就是神仙住着的天界。
其實不是那麼回事,擡頭看到的,是整個天宇,而天界並沒有那麼大。天界是浮在天宇中的一塊陸地,大小相當於下界九州中的一州。當然,在天庭控制的這一大塊陸地之外,還有一些小的陸地飄浮在天宇中,那就另當別論了。反正下界所認定的天界就是這塊陸地,神界所控制的天庭就在這塊懸浮的陸地上。
天界開了五扇門與下界溝通往來,名爲天門,依方位,爲東天門、西天門、南天門、北天門、中天門。五門相對於下界的五嶽。下界的人也好妖也好魔也好,要上天,只能走這五扇門,而且必須要從五嶽走。爲什麼只能從五嶽走呢?因爲天界其實是裹在一大團雲霧中的,正是藉助了雲霧的託力,天界才能漂浮在天宇中。這團雲霧能托起天宇,那該有多大多厚,不用想也能知道。
如果不走五嶽直上天門,從其他地方上天,例如從雄雞原上天,首先你就未必找得到天界。天界面積相當於地界九州之一,說起來不小了,可在茫茫天宇中又算得了什麼呢?就算你碰巧找到天界了,找不到天門也是白搭。你看到的就是一團雲霧,無邊無際,雲霧裡面伸手不見五指,任你有通天的神通,在如此濃霧中,也休想找得到天門,只能在濃霧中瞎摸亂走,活活累死餓死。雲霧中還有異獸,還有雷電,弄不好便是屍骨無存。要上天,只能走五嶽,而五嶽全都在人界。人族當然不會允許魔族經五嶽上天,所以魔族就算有投效天庭之心,無路上天也是白搭。如果吳不賒能借助雲州遺族這件事與天庭搭上關係,天庭允許雞族使者借道五嶽上天,雞族成爲魔族中唯一能與天庭溝通的族類,必將震動整個魔族,引起所有魔族的關注,更會吸引無數魔族來投奔,雞族將會像滾雪球一樣飛速壯大。這件事如果成功,好處極大。五大族長心知肚明,雖然有風險,但在五大族長眼裡,吳不賒絕非常人,而且他已經下定決心,五大族長自然不好反對,於是就這麼定了下來。雲州遺族到雪靈城後,吳不賒將伴隨雲州遺族去人界。
五大族長的意思是,讓吳不賒帶上兩到三萬雞族勇士做護衛。這事當然不行,他伴隨雲州遺族進入人界後要在人界活動,到時帶着數萬雞族勇士,會引起人族的恐慌。吳不賒擺明道理,五大族長也就不再堅持了。
雲州遺族長達半年的準備做得非常細緻,雖是老少同行,行進速度卻不慢,十多天時間就到了雪靈城。吳不賒雖然在腦中多次幻想過雲州遺族全族遷移的情形,可當他真正看到那長達十餘里的隊伍時,還是吃驚得張大了嘴巴。
雲州遺族十五到五十歲的男子共有五萬人左右,其中十八到三十歲的健壯漢子三萬左右。這三萬人分爲十隊,處在整個雲州遺族的最外層,衝在最前,擋在最後,可以說是雲州遺族最堅硬的外殼。第二層便是那另外兩萬漢子,他們主要的任務是負責整個雲州遺族穩定地前進。第三層是十八歲到三十歲的壯年女子,她們負責照顧所有的老人和小孩,以及爲整個部族提供飲食之類的後勤保障。第四層也就是最核心的一層,便是全族的老幼。
整個雲州遺族十二萬餘人,精密地編組到了一起,像一個肢體極度發達的巨人,緩慢而堅定地前行。
部族的每一個人,無論是老人還是小孩,最強壯的戰士還是最柔弱的少女,他們的臉上,都有着昂揚的情緒,每個人的眼裡,都閃耀着火一樣的光芒。
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們的腳步,他們一定可以回到人界去,這是吳不賒發自內心的感慨。他先前確實有幾分懷疑,對前途有着莫名的疑懼,更害怕此事功敗垂成而讓自己成爲葬送雲州遺族的大罪人。
現在,他再也不這麼想了,他心裡好像點着了一團火,只想融進這支堅強的隊伍裡,一起前進,一起燃燒。
當然戲還要做,吳不賒先偷偷見了顏如雪和四大長老,把自己的想法說了,然後在公開的歡迎宴席上,再當着九斤刺等五大族長的面向顏如雪幾個提出來。顏如雪自然代表雲州遺族熱烈歡迎他的加入。
休息一天後,雲州遺族龐大的隊伍裡便多了吳不賒幾個人。因爲有吳不賒同行,在九斤斧率領的三千人外,又多加了三千雞族勇士護衛,因爲雄雞原除五大雞族外,還混居着其他十餘個部族。這些部族對人族會有着天然的敵意。九斤斧率領的這六千雞族勇士將作爲雲州遺族的前驅,警告和掃蕩所有對雲州遺族意圖不軌的部族。雲州遺族出了雪靈國,進入雄雞原,行程近萬里,風平浪靜,無驚無險。這日終於看到漫漫黃沙,眼前便是兇名赫赫的魔鬼大沙漠。九斤斧所率雞族勇士的護送也就到此爲止。
前面的路,完全要靠雲州遺族自己去走了。進入魔鬼大沙漠之前,雲州遺族休息了七天,做好了充足了準備,尤其是水,做了最大的備份。另一個是嚮導,九斤斧找到了一個據說曾帶領商隊十一次穿越魔鬼大沙漠的嚮導,將他帶到了吳不賒面前。
這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乾瘦,有些駝背,似乎身上所有的水分都被那酷熱的大沙漠吸乾了。他臉上的皮,一層一層皺在了一起,眼睛很小,有些眯,但眼光卻非常銳利。吳不賒確信,即便是狂沙漫天,這雙眼睛也能在眼簾後找到前面的路。
“我叫蜥流沙,沙蜥族人。首先感謝您的僱用,但有件事我要說在前面,進入沙漠,我的話就是命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違背,您能答應嗎?”蜥流沙看向吳不賒的眼裡炯炯發着光。吳不賒可以肯定,如果他搖頭,蜥流沙立即會掉頭就走,不會再接這樁生意,雖然吳不賒爲這樁生意付了五百兩金子。
“當然。”吳不賒毫不猶豫地點頭,“蜥老十一次穿越魔鬼大沙漠,你纔是沙漠之王,進入沙漠,你的話就是王命。”蜥流沙笑了,層疊着的臉皮像漾起的春波,一層層地盪開去。
他撫胸施了一禮:“謝謝您的信任。明天一早動身,順利的話,三個月的時間,可以走出魔鬼大沙漠。”
“有蜥老帶路,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順利走出魔鬼大沙漠。”
吳不賒也回了一禮。蜥流沙猶豫了一下:“吳東主,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說。”
“你說。”吳不賒點頭。
“吳東主應該聽說過,魔鬼大沙漠非常兇險,酷熱難耐的氣候會讓最壯健的漢子也難以支撐,但您的族人裡面卻有半數的老弱,所以我建議——”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似乎在探詢吳不賒的眼光,“把老弱留下來,不要讓他們進入魔鬼大沙漠。”
顏如雪就站在吳不賒邊上,吳不賒瞟她一眼,搖搖頭:“這個恐怕不可能。”
蜥流沙留意到了吳不賒的眼光,轉眼看向顏如雪,道:“讓老弱進入魔鬼大沙漠,其實就是讓他們送死,明知他們進去是死,爲什麼不把他們留下呢?”
“蜥老,謝謝您對我的族人的關心。”顏如雪施了一禮,“但我不能讓他們留下。”
似乎感應到蜥流沙心中的惱怒,她補充了一句,“我們可以死在路上,但絕不會因爲死亡而停下回歸故鄉的腳步。”
她永遠是那一襲白衣,面對廣闊的魔鬼大沙漠,她單薄的身子是如此得孱弱,但她的面容堅定沉靜,顯露出百折不屈的決心。
“你們是雲州遺族吧,我聽說過你們,雖是異族,但你們是值得我尊敬的族類。”
蜥流沙施了一禮,不再堅持,“我會盡力的。”
第二天一早,大隊進入魔鬼大沙漠。初次踏足傳說中的魔鬼大沙漠,吳不賒甚至還有幾分興奮。起伏的沙丘在晨陽的照射下,彷彿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輕紗,非常得迷人。葉輕紅、九斤麗兩女也被這種景色迷住了,兩女都配備了駱駝,這時卻寧願走路。尤其是九斤麗,在鬆軟的沙子裡蹦蹦跳跳,十分得興奮。四大長老散在隊伍的前後,顏如雪卻和吳不賒在一起。葉輕紅、九斤麗兩女在見面不久就和她成爲了朋友。她的美是一種寧靜的美,相對於九斤麗的活潑和葉輕紅的爽脆,有着很大的反差,但她的溫婉親切卻如一塊磁石,牢牢吸引住了兩個女孩子。兩女有些話,甚至是不願意說給吳不賒聽的,卻毫無顧忌地向顏如雪傾述。
她們似乎已經完全忘記,她們是魔族,而顏如雪是人族。顏如雪這種讓人如沐春風的親和力,吳不賒早已領教過,此時見三女之間能合得來,他也很開心。他沒有其他任何的想法,他只是覺得,自己的房中人能和顏如雪和睦共處,無論是對旅途還是對以後的事情都有極大的好處。
象斧幾人和人族也還合得來,因爲他們是吳不賒的侍從,所以雖然他們是異族,雲州遺族所有的人對他們都是尊敬有加。即便是對於魔族來說,象斧那小山一般的身軀和門板一樣的巨斧也是讓人驚怵不已,更何況是身體力氣都普遍弱於魔族的人類。雲州遺族所有的人,看着象斧的眼光都是非常崇敬,這極大滿足了象斧的虛榮心。
而鹿銀弦在很騷包地露了一手箭術後,也贏得了類似於看象斧的那種眼光,而且是來自於最強悍的那三萬人族戰士。厚道人鹿金弦是不會那麼騷包的,.手機看小說訪問.16.m可一般人根本分不清他們哪個是兄哪個是弟,於是鹿金弦也就順便沾了弟弟的光,被大家不時崇拜一下。
這讓這個老實人常常處在一種惶恐的情緒中。倒是桑刀兒不顯山不露水,對於人族他好像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好感,最多是看在吳不賒的面子上不反感而已。他對蜥流沙的興趣卻高得多,幾乎整天跟在蜥流沙身邊。象斧、鹿銀弦慫恿他拜蜥流沙爲師,以後可以在魔鬼大沙漠裡做嚮導。吳不賒卻很高興,魔鬼大沙漠的可怕絕不是開玩笑的,做爲嚮導,蜥流沙有着異乎尋常的重要性,這是他一直跟着蜥流沙走的原因,估計也是顏如雪要跟在他身邊的原因。但他兩個不方便每時每刻都跟在蜥流沙身邊,現在有個桑刀兒貼身跟隨,無論從哪個方面說,都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早晨的沙漠是美麗迷人的,但晌午後,太陽漸漸高升,曬熱的沙子便越來越顯露它火爆的性格。行走於上的旅人可就慢慢地難受了,吳不賒和象斧幾個功力高深或體力強悍,可以不當回事,但對雲州遺族的其他人卻是一種考驗,尤其是老人和孩子。雲州遺族十二萬多人,不可能每個人都配備駱駝,大車在沙漠裡不適用,給老人、孩子配備的是沙橇。這是一種類似於雪橇一樣的東西,下面兩塊板,前端翹起,不會陷入沙中,板上再輔上橫板,類似於車廂,可以坐人也可以放東西,由駱駝牽引,速度還不慢,在沙漠裡非常實用。
但沙橇相對於大車來說要低矮得多,曬熱的沙子吐出滾滾熱浪,坐在上面的人,就彷彿是坐在火爐邊上,一天烤下來,幾乎能把人烤乾。尤其是體質相對較弱的老人和孩子,這無異於一種巨大的煎熬。
從第三天起,便陸陸續續有人死亡,主要是一些病弱的老人。四大長老對這種情況預先做了準備,帶了一些乾透的木料用以火化屍體。老人們的遺體火化後,他們的親人便把骨灰罈帶在身邊。一張張悲痛的臉上,卻仍然寫滿着迴歸的堅定。
吳不賒接受帶雲州遺族南歸的任務,帶有強烈的功利性,但一天天與雲州遺族相處下來,他的心逐漸被感染,一種使命感日漸在他胸間充盈——回去,一定要讓雲州遺族回到人界去。
又走了十多天。這一天,中途休息的時候,顏如雪突然對吳不賒道:“吳使君,你注意到沒有,蜥老似乎有些心神不寧,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是嗎?我沒有注意到啊。”吳不賒確實沒有留意,但他相信顏如雪的感覺不會錯。現在他有些知道了,顏如雪的心眼,不是下測鬼神上通天地,而是一種敏銳的感知能力,能從一些最細小的地方感知事情的變化。“我問問看。”蜥流沙在前面,吳不賒催動大青牛趕了上去。蜥流沙看到他,回了下頭,沒有說話,但只是一眼,吳不賒還是看到了他眼底的憂慮。
“蜥老,怎麼了?”吳不賒跟着蜥流沙走了一段,看蜥流沙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他問了出來。
“也許是我多慮了。”蜥流沙沒頭沒腦地嘟囔了一句,手搭涼棚往天邊看。他緊皺的眉頭,透露出了他心中的焦慮,那絕不是什麼多慮。“蜥老,到底怎麼了,你感應到了什麼,提早說出來,我們也可以提早做好準備。”蜥流沙帶有掩飾性的態度讓吳不賒有些急躁。
“吳東主,你知道魔鬼大沙漠爲什麼叫這個名字嗎?”蜥流沙沒直接回答他,卻反問了一個問題。
“聽他們說起過,好像是說魔鬼大沙漠裡有一股特別大的狂風,威力之強,能把整座整座的沙山刮上半空,所過之處,天昏地暗,沒有任何生物能逃過它的魔爪,因此被稱爲魔鬼風。魔鬼大沙漠的名字也就是這麼來的。”吳不賒說到這裡,心中猛地一跳,驚叫道:“你是說有可能會刮魔鬼風?不會吧?”駭然四望,烈日高掛,天邊一絲風也沒有,燥熱的空氣似乎能把人的肺烘乾,哪像是要起大風的樣子?
“希望我的感覺是錯誤的。”
作爲十餘次穿越魔鬼大沙漠的權威嚮導,平日從蜥流沙嘴裡冒出的話語都是堅定有力的,似乎每一個字都絕不容人反駁,但這會兒冒出的這句話卻是如此的虛弱無力,沒有半分自信。吳不賒當然聽得出他話中的不自信,連帶着吳不賒心中也沒了半分信心,可他又實在是看不出來天氣的變化跡象。他愣了好一會兒才道:“如果真的碰上了魔鬼風,那要怎麼辦?”蜥流沙半天沒有吱聲,最終輕輕搖了搖頭,這個意思非常明顯:沒有辦法。如果真的天不佑雲州遺族,碰上了魔鬼風,這十二萬人將會被吞噬得乾乾淨淨。難道受盡苦難的雲州遺族真要葬身在這魔鬼大沙漠裡?這賊老天難道真的就瞎了眼?吳不賒心中似乎有一團火,刺辣辣地燃燒着。“公子,怎麼了?”九斤麗趕了上來,發覺吳不賒神情有些不對,問。
“哦,沒事。”吳不賒搖搖頭,對九斤麗笑了一下。漫漫黃沙遮不住她俏臉的清秀,展開在吳不賒面前的笑靨,還是那麼明豔,卻又帶着一絲已爲人婦的嫵媚,動人至極。魔鬼風挾着的沙山會淹沒一切,也會讓這張笑臉永遠失去顏色。吳不賒心中猛地縮了一下,不敢再想下去,轉頭看向側面的葉輕紅,眼光最後落在顏如雪臉上。
顏如雪視而不見,但卻準確感應到了吳不賒的眼光。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吳不賒開口,她還是問了出來:“蜥老說了什麼?”
“沒什麼。”吳不賒搖了搖頭,有些心虛,又補了一句,“他說晚間可能有雨。”
“哦。”顏如雪應了一聲,她的心靈感應到了吳不賒的言不由衷,但沒有再問。吳不賒其實也知道她不相信,卻沒再解釋,如果真的撞上魔鬼風,雲州遺族根本沒有任何抵抗的能力,告訴她,又有什麼用。這個看上去如雪花般空靈的女孩子,心事其實有萬鈞之重,她的心中裝着整個雲州遺族啊。吳不賒實在不忍心再加重她心中的負擔。
“老天爺,開開眼,千萬保佑。”吳不賒在心中默默祈禱,也許他的祈禱真的起了作用,這一天什麼也沒有發生,除了傍黑時刮的一陣涼風。讓吳不賒懸了一天心的魔鬼風並沒有到來,吳不賒偷偷留意了一下蜥流沙,他的眉頭似乎也鬆開了。
“看來老天真的開眼了。”
吳不賒心中喜悅,晚上也就格外神勇,在兩女的嬌呼求饒聲中,心中暢快的吳不賒沉沉睡去。睡夢中,他忽地夢到一塊巨石,一隻巨大的公雞站在巨石上,大公雞長啼一聲,忽地回頭,對着他腦袋一嘴啄來。
“啊。”吳不賒驚呼一聲,直跳起來。兩女疲乏至極,葉輕紅只是翻了個身,九斤麗甚至動都沒動,光溜溜的身子像小貓一樣縮在他懷中,微微打着呼嚕。
帳篷外面,天已經漸漸亮了。吳不賒放開的靈覺也告訴他,周圍絕沒有什麼刺客。神雞報警,不是刺客,那是什麼?難道真的是魔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