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打了勝仗之後都會有慶功宴,族人會用盛大的儀式來迎接凱旋的將士們。但夏斑山之戰,是一場沒有凱旋,也沒有贏家的戰爭。無論是驚雲界的人類,還是驚雲界的妖獸,都損失慘重。夏斑山,那殤雀最後被擒住了,火雲劍聖沒有殺他,因爲他犯下的罪責已經嚴重威脅到了其他的位面。
聽說那殤雀要被送往東陽宮,接受暮光審判的裁決,屆時會有臨近小位面的使者前來聽證。用腳趾頭想也能想明白,殤雀的下場一定很悽慘。戰後的勇士們,在打贏了戰爭之後,都滿懷悲愴的清理戰場。無論是部族聯盟軍,還是夏斑山的勇士們,曾經都親如一家。這種爲“敵”收屍的心態,恐怕連軍人們都能體會到其中的苦澀。而火雲劍聖臨走之前,得到了一道從墨呈那邊上交的傳信令。
這道傳信令裡面,詳細記錄了墨呈是如何找到淨化藥劑,以及如何將淨化藥劑給毀掉的全過程。郭華畢竟心思縝密,在來之前,他就把這麼做的必要性和墨呈交代清楚了。這道傳信令,是讓蘇林他們脫離暮光審判審查的一個重要證據。淨化藥劑當然不能交給東陽宮,不能交給任何人,但它的下落必須得有一個明確的交代。
………
一天的休養過後,蘇林在春暉部族醒來。而後,經過一番商談,蘇林他們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戰爭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一場苦難,尤其對驚雲人來說更是如此。蘇林他們知道,接下來迎接他們的一定是春暉部族,和其他部族的隆重款待。但現在勇士們是悲傷的,蘇林一行人不願爲這些多災多災難的驚雲 人,再增添任何麻煩。離開了這塊大陸之後,蘇林他們回到坐落在羅蘭山脈的春梨部族新址。在這裡,新的部族城池很快屹立了起來。戰爭的過程,已經被部族聯軍的斥候們,飛快的傳送到了各個大區的各個部族當中。 春梨接到了有關夏斑山叛變,和戰爭勝利的消息,這一連串的消息來的太過突然,讓很多人都沒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當蘇林看到年邁的春梨族長,用那枯燥的雙手捏着傳信令發呆垂淚的時候,心中剩下的唯有一聲嘆息。
“驚雲人,不該承受這些。”蘇林搖了搖頭,落寞的離開了春梨族長的房間。而等春梨族長收拾好了心情,準備了一場盛大的晚宴,感謝蘇林之時,卻發現蘇林他們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悄然離開了。黑寶石山脈,蘇林這邊的朋友和獸人們,與水月、林蒼南,以及滅加的小隊互相告別。從東陽宮空間通道來的人,還必須要從同樣的通道返回去,這是規矩。至於獸人們,以及蕭青韓鋒他們,則是一起從大玄朝的軍方通道來的,所以路上也與蘇林結伴而行。而即便是已經登上了迴歸大玄朝的穿雲艦,蘇林他們也都是沉默不語。在殘酷的戰爭面前,每一個人類都是渺小的。
戰爭讓人學會謙卑與反思,懂得了生命之輕,也明白了和平這兩個字的沉重意義。每一段和平的時期,或許沒有理想中的那麼美好富饒,但它是用無數先烈和先賢們的生命與鮮血,所鋪就出來的道路。而生於和平,站在巨人肩膀上展望未來的我們,應該學會心存感激!信仰,不該是單單侷限在某一個宗教,它最終的歸宿應該是對生命的崇敬。無論我們的生活,在我們自己看來有多麼的不幸,但至少我們還活着。
………
數日之後。回到了大玄朝的蘇林,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社稷學府覆命,他是從這裡走出來的,他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學子。社稷學府內,沒有英雄凱旋一般的迎接儀式,蘇林靜靜的來了,又靜靜的走了。
“我想回一趟家。”蘇林輕聲對納蘭雪說道。
二人攜手,先去了一趟納蘭家族,蘇林將自己這一年多來的辛苦和艱險,都深深的藏在了心中。面對自己的家人,不需要有多麼榮耀的光環加身,只需要“回來”。告別了自己的準岳父納蘭戎生之後,蘇林與納蘭雪,以及一幫兄弟朋友們,以及那一大羣獸人們,同歸蘇家。蘇林的迴歸讓蘇家全族人都欣喜不已,自然少不了一番喧鬧。
“父親,我回來看你了。”蘇林回族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院子,那裡有生養自己的人。
吱呀~~~
推門而入,蘇浩然正端坐在窗前的木桌上恬淡的看着一本書。桌上剛沏的熱茶還冒着熱氣,一縷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照在了蘇浩然的臉上。春去春來,轉念一年,蘇浩然的臉上少了往日的陰鬱和仇恨。
這是蘇林最樂意見到的一幕,自己母親的消息,一直是埋藏在蘇浩然心中的陰影。如今,蘇浩然應該是走出來了,至少他可以再次勇敢的面對人生。因爲在他的生命中,還有一個出落成人的兒子。
“是林兒回來了。”蘇浩然合攏書籍,欣喜的站了起來。而蘇林與納蘭雪迎上去,雙雙下跪拜倒……時間一晃許多天,而這些天,堪稱是蘇林近來最愉快的時光。在這裡,沒有腥風血雨,沒有糾紛算計,有的只是蘇家人的善良與接納。這裡,纔是蘇林真正可以讓心靈棲息修養的港灣!而這樣的歡樂和溫情,是那些獸人們從未體會過的,也許只有在夢裡,他們才能看到人類給予他們的真誠笑臉。於是,莫奇找到蘇林,並提出了一個很艱難的要求。
“有五十個獸人同胞,想要留在蘇家。”那五十個隨着莫奇而來的獸人,均都用力點頭。蘇林笑了,心中很溫暖。
莫奇道:“其實我們並不喜歡戰鬥,是生活逼迫我們不得不拿起武器,捍衛自己的尊嚴。”蘇林點頭:“我明白,這件事我會跟家族商量一下,應該沒有問題。”
“不論你們有多少人想要留下來,我都全力支持。”
“那……”莫奇的表情有幾分爲難,道:“不知大玄朝官方肯不肯允許我們留下來。”獸人們可以用人類形態生活在人類世界,但這並不是他們要的,他們要的是一個認同,是哪怕以妖獸形態出現後,也能夠得到人類的尊重與認可。獸人不想只做一個個驍勇善戰的戰鬥工具,他們也想要自己的生活。而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夠辦到的,種族歧視存在於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蘇林沉吟着道:“萬事開頭難,我相信只要你們努力,一定會贏得人類的認可。”
“至於官方的問題……”
“交給我來做吧。”旁邊,納蘭雪笑吟吟的說道:“過幾天離開蘇家之後,我會回到天京。”
“拜託你了。”衆獸人紛紛對納蘭雪鞠躬感謝。納蘭雪搖頭道:“千萬不要這麼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請求留下來的獸人有五十個,另有兩百多個還是準備回到暮光大陸。其實這是一件很讓人悲傷的事情,因爲他們在奮鬥中出生,在奮鬥中活到了今天,除了戰鬥,他們已經忘記了正常的生活是怎樣的。
蘇林尊重每一個獸人的決定,也願意爲此付出努力。 第一步,當然是說服自己的族人,讓那五十個獸人朋友留在蘇家,在這裡重新找尋他們夢寐以求的生活。
其他人都還容易說服,但蘇羲和蘇老太爺,可以算是個頑固的“保守派”。對於蘇林的請求,蘇羲和只問了一個問題。
“你有沒有想過,接收這些不容於世的獸人,會對我們的家族造成怎樣的影響?”其實蘇羲和還有一個觀點沒說,但蘇林心中很清楚。
蘇羲和本人,也是很難接受獸人的,那並不是因爲惡意,而是人類本來就有的一種保護家人的本能。蘇羲和並瞭解獸人,所以他不信任獸人,不信任這羣對人類來說,有着巨大威脅的戰鬥猛獸。蘇林耐心的坐下來,和玄祖蘇羲和談了很久很久。包括蘇林對家族這兩個字的理解和展望,以及這些年自己所經歷的一些事情。他所傳達給蘇羲和的想法是,一個家族做的再大,充其量也就做到黃埔世家那樣。
金錢和權利並不是衡量一個家族成功與否的唯一標準,那應當是,當千百年後人類回首時,能否在歷史的豐碑上找到這樣一個家族的名字。而當人類回望過去的時候,那些曾經可以被他們記住的姓名,也絕不是因爲他有多麼的強大。而是他曾經在怎樣的時期,給人類的進步帶來了某種偉大的貢獻。
“一個人可以弱到連桶水都挑不起來,但他的心,不應該也如此渺小。”蘇林如是說。清晨,蘇林推開房門,對着陽光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屋中,蘇羲和欣慰的笑了:“這孩子,長大了!”………“天驕老弟!最近過的怎麼樣。”獨院裡,蕭青與蘇天驕舉杯痛飲。其實說起來,蘇天驕纔是和蕭青走的最近的人,沒有他,蕭青很難和蘇林走到一起。 而這兩個在蕭青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全都來自蘇家。
“過得還好。”蘇天驕笑了笑,軍人的素養,讓他連微笑中都帶着一絲嚴肅。而這恰恰是同爲軍人的蕭青,身上所不具備的。
“少來這套。”蕭青撇了撇嘴,道:“別人不瞭解你,我還能不瞭解你?”
“你蘇天驕的心很大,甚至不遜色於蘇林。”蘇天驕笑着搖頭:“那些都是往事了,現在的我已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