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周圍的一切,都開始發生了改變。
浮現出了一幕又一幕曾發生過的畫面。
“我叫秦雋,你叫什麼名字?”
“我知道,你最喜歡吃我做的烤山雞了,所以,我特意去山上給你打了一隻回來。給你。”
“雲中有孤鸞,若是白鳳仙,以後,你就叫雲若可好?”
“懷風,我秦雋發誓,若我爲帝,必當許你後位,而我身邊,至始至終,也只會有你一人。”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后楚氏婦行有虧,與其澗溪谷亂黨理串通意圖謀反,此乃謀國奪政之重罪……”
“思思……我在你心裡,究竟算什麼?”
“是不是我在你心裡,永遠也比不上那個男人!所以,你願意懷上他的孩子,卻不願懷上我的孩子?是嗎?”
……
每一幕畫面在她眼前晃過的時候,她便覺得心中更沉了一些。
每一件事,所經受過的一切,都像是在心裡又壓上了一塊石頭,讓她難受的無法喘息。
她……竟然已經經歷過這麼多的事了嗎?
姑蘇白摸着她的肩膀安撫着,“大起大落,死亡和新生,你看,你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經歷過了。又爲何,還要去執着於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呢?”
少女雙眼中浮現出一絲迷惑和不解。
“這世間,萬般苦痛,都由心而生罷了……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男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如同梵語一般,不由自主的讓她靜心聆聽。
他手掌一動,周邊的場景瞬間發生了變化,身邊所有的一切,像是走馬觀花一樣,全都是她曾作爲一名普通人所經歷,所見到過的一切。
一切的喜怒哀樂,當時的心情在這個時候看起來,已經激不起她心中的一絲波瀾。
“生老病死,喜怒哀樂,乃人之常態。因爲未曾經歷,心緒纔會大起大落。而你,已經經歷了這世間最爲苦痛之事,愛別離,怨憎會苦。卻又爲何……要重蹈覆轍?”他輕輕的嘆息,帶着一絲失望。
少女懵然的看着那些場面,眼神逐漸變得清寡。
“師父……可是……若沒有這些情緒的話,又如何證明,自己,是真的活着存在於世呢?”她喃喃的問出了這句話。
而這句話,卻讓一直清風朗月模樣的姑蘇白的眼神微微變了一下,周身上下的氣息也發生了變化。
楚懷風忽然覺得很難過,但那並不是她的難過,而是一種共情的難過。
整方天地都蔓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憂傷,讓她整個人都沉浸在了一張無法擺脫的難過當中。
“師父?”她轉過身,看向身邊的男人。
卻忽然愣了一下,這是她第一次在師父的身上看到這種情緒,也是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不一樣的表情。
即便那種變化極其微乎其微,可依然讓她捕捉到了與從前不一樣的地方。
姑蘇白脣角微微揚了起來,周遭蔓延着的那股悲涼之意,也忽然之間散去,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他寵溺的摸着楚懷風的額頭,眼神卻是看向了極遠的地方,聲音飄渺的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只要長久的活下去,你自然知道,你是存在的,活着的。”
這句話,既是在說服她,又像是在說服他自己。這種肯定的語氣,她從未在師父說出的話中聽到過。
“風兒,成爲強者的路,註定會是孤獨的。大道無情,須先忘情,不被俗世所擾,你的心,才真正能夠沉澱下來,也才能夠,走到這個世界的頂端,凌駕於衆生之上。
太上忘情,忘情而至公,得情忘情,不爲情緒所動,不爲情感所擾……”
他淺笑着看向了身邊的女孩兒,那雙眼裡是洞徹世事遠遠在世俗之上的清明。
“你現在所承受的苦痛,都不過,是因爲你還在意着這些微不足道的事,在意着,那些微不足道的人
當你走的越來越高,那些東西都將離你遠去。只有無心無情,才能夠不被凡是所累,世事所擾……徒兒……你,明白嗎?
你的未來,註定要一人前行,能夠至始至終陪在你身邊的……唯有爲師,一人而已。”
他的話飄渺無蹤,緩緩的在風中被吹散,以至於,她根本聽不清,師父最後一句話說了什麼了。
“不要去排斥她,因爲,她就是你。”他緩緩說道,明明那麼好聽又如沐春風的聲音,卻讓她感受到了一種說不出的禁錮。
她顰了顰眉,仰起頭,如同小時候每一次一樣,擡頭看着這個男人。
可這一次,又和從前一樣,那張臉,和從前一樣,有些看不清了。
他牽起她的小手,“還記得,從前,爲師帶你遊歷大陸的時候嗎?”
她點頭。
“那這一次,爲師就當做是哄你開心,再帶你遊歷一次,可好?”他的聲音帶着寵溺,如同小時候一樣。
親切的熟悉感,讓她輕輕的“嗯”了一聲,那逐漸涼薄的眼裡,也瀰漫上了一絲欣喜。
在恍然間,她似乎回到了很小很小隨着師父遊歷大陸的時候,每一個地方,每一個場景,每一處所見到的事,唏噓悲歡……所有的一切,又重新浮現在了她的眼前。
而走遍每一處地方,天涯海角,四方六合,也僅僅只有師父和她,二人,而已……
“楚哥哥,楚哥哥。”瀾之趴在馬車前邊兒睜着一雙大眼睛盯着眼前的人。
半夏撩開簾幕的時候,見瀾之趴那兒,拎着瀾之的衣領把他拉了出來,然後衝着裡面喚,“主人,津門關到了。”
正在打坐入定的楚懷風緩緩睜開眼,雙眸之中在豁然間閃過一道乳白色的光澤。
她掀開車簾走了出來,瀾之和半夏已經在外面等着她了。
“楚哥哥。”瀾之立馬蹭到了楚懷風的身邊。
但是一感覺到從某個方向傳來的冷意,瀾之還是乖巧求生欲極強的稍微不靠楚懷風那麼近了。
他知道,那個人一點兒都不喜歡他跟楚哥哥離得近,就在他後來跑上了馬車一次之後,再出來,那個人就威脅性的看了他一眼。
他到現在身子還是一陣發涼沒緩過來呢。
他甚至覺得……要不是因爲自己是楚哥哥的徒弟,說不定死都已經死了。
想到這兒瀾之又是一陣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