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下,宙天界一片靜寂。
封神之戰第一輪落下帷幕,明日,便是封神組第一戰和敗者組第一戰。這一戰,封神三十一子中,敗者組將有七人被淘汰,封神組則將有八人落入敗者組。
相比於今日沒有淘汰的一戰,明日的交戰,註定更加緊張激烈。而哪八個人將繼續留於封神組,亦是整個東神域的目光聚焦所在。
這一夜,其他封神之子或者養精蓄銳,或者在“時輪珠”中恢復玄力和傷勢。唯有云澈,在水塘邊靜坐了一夜。
他的腦中,無時無刻不在回放着茉莉每一句錐魂刺心的話,以及……沐冰雲那輕渺如風的話語。
就算如願見到她,就算和她有了一個再完整不過的告別……
我會就此心滿意足,不再遺憾嗎……
真的會嗎……
…………
…………
我到底是爲什麼來到這裡……
我那麼渴望想要見到茉莉,究竟是因爲我一直以爲的必須彌補的殘缺與遺憾……
還是……
我自始至終……從那一天開始到現在……都根本無法接受她離開我的事實……
…………
…………
曙光微灑,黎明到來,天空逐漸的開始大亮。
門扉推開,沐冰雲腳步無聲的走了出來。視線中的雲澈依然坐在昨日的位置,幾乎沒有絲毫的變動。
沐冰雲冰眸輕斂,沒有說話。但這時,她看到雲澈緩緩的站了起來,目光轉過,雙眸清澈似水,再無昨日的迷亂渾濁。
“看來,你已經想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了。”沐冰雲脣角輕動,一抹淺笑似有似無,卻漾起讓人心爲之窒的風華。
“雖然不是全部,但至少,我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了。”雲澈微笑了起來,所有的陰霾,都似乎在這一笑之中煙消雲散,一雙眼瞳,似比昨日還要清明,他感激的道:“冰雲宮主,一直以來,我不但依賴你的各種幫助,還一次次的讓你擔心,昨天,肯定又讓你失望了。”
“……”沐冰雲輕搖螓首:“不,你終究,還只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少年人,如果這個年紀,你就已經完全不再迷茫、心亂、失智、衝動、那反而會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而且,能有一個讓你甘願如此的人,又何嘗不是一件幸事。”沐冰雲雪顏仰起,輕輕說道:“當年,若不是爲了姐姐,我或許千年之前,就已無法支撐下去。”
雲澈站直身體,長長呼出了胸腔裡的一股濁氣,閉目少許,然後問道:“冰雲宮主,你說的沒錯,她不可能會對我那麼絕情。就算我與她身份懸殊,天壤之別,但我們在一起那八年,每一刻,每一個瞬間,都是再真實不過……她雖是星神,但年紀明明比我還要小……八年,那是她人生的三分之一,她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從自己靈魂中抹去。”
沐冰雲:“……”
“而且,我總感覺,她一定即將面對什麼很大的事,經過昨天,這種感覺更加的強烈……冰雲宮主,這些年,你有沒有聽說星神界有什麼特別的大事要做?”雲澈請教道。
沐冰雲搖頭:“星神界那個層面的事,非吟雪界所能碰觸。”
須臾,她又想到了什麼,接着說道:“不過,若只是傳聞的話,大概不到二十年前,倒是有過一個關於星神界的奇怪傳聞,而且頗爲轟動。”
“……什麼傳聞?”雲澈馬上凝耳。
“似乎是叫‘真神計劃’。”
“真神計劃……”雲澈馬上想起自己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兩年前,我在黑琊界的時候,好像也有聽說過。”
“不過,那顯然只是個虛假傳聞。”
“虛假?爲什麼?”
“很簡單。”沐冰雲緩聲道:“各神域諸多王界,都在試圖尋找真神之道,若星神界真的有了這種事關‘真神之道’的方法,必然會是整個星神界最大的秘密,絕不會泄露半分。但這個傳聞,當年卻是大肆傳開,不僅王界、上位星界,就連我們中位星界,甚至下界星界都有很多人知曉。但憑這一點,它就幾乎不可能爲真。”
“而這些年過去,其他王界對星神界也都沒有任何異動,那個傳聞也已消散的差不多。”
“除了這個,事關星神界的‘大事’,就只有當年天狼星神和天殺星神的先後‘隕落’了。而這件事,你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
“……”雲澈沉默了很久很久,才似是自言自語的道:“我現在試圖知道什麼又有什麼用。茉莉說的一點都沒錯,現在的我,的確沒有一丁點的資格,若那對她都是大事,我知道了,又有什麼用,又能做什麼?”
再次重呼一口氣,雲澈的大腦變得更加冷醒了幾分,他忽然道:“冰雲宮主,昨日火破雲到來時好像說過,我今天的比賽……輪空?”
“的確如此。”沐冰雲頷首:“今天敗者組第一輪,你的對手本該是那個叫唯恨的魔人。但他昨日灰飛煙滅,連名字也被從封神之戰抹除,因而,昨日出現的對戰榜上,你變得沒有對手,直接輪空,等於直接進入了敗者組第二輪。”
“這或許,也是一種天意吧。”雲澈稍稍仰頭,在這一刻,真正做下了決定。
“冰雲宮主,我想……回吟雪界。”雲澈道。
“好。”沐冰雲毫無猶疑的點頭:“我陪你回去。”
“不,”雲澈卻是搖頭,目綻異光:“我準備一個人回去,而且……很快會重新回來!”
————————————————
隨着天空大亮,來自各界的強者都已開始趕往封神臺。
雲澈孤身一人,不緊不慢的走動着,只是他所去的方向和其他人大相徑庭。
腳步如此緩慢,似乎在默然思索着什麼,但目光卻是一片清明,內心更是如一汪不被清風吹拂的湖泊,絲毫沒有了初來宙天時的激動緊張彷徨,唯有一片安靜。
安靜到連他自己都覺得驚奇。
“嗯?唷唷唷!我當是誰呢,這不是昨天那個被我嚇得連封神臺都不敢上的垃圾麼!”
耳邊忽然傳來一個無比刺耳的聲音。
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洛長安斜眼盯着雲澈的後背,臉上帶着深深的鄙夷和戲謔。
雲澈沒有理會,連腳步都沒有剎那的停滯。
“哈哈哈哈,”後方,傳來洛長安肆無忌憚的狂笑聲:“昨天連封神臺都不上,現在居然嚇得連頭不敢回,果然廢物就是廢物,哈哈哈哈哈……”
“嘖嘖,讓你這樣的廢物進封神之戰,簡直連累我們這些真正的封神之子都跟着一起丟臉。”洛長安似乎很是享受這種凌虐弱者的快感,見雲澈連一個字都不敢反駁,他心中更是快意,半眯起眼,以一個極爲輕賤的手勢指向雲澈的後背:“嘿,廢物,好好的聽着,真正的男人,哪怕是死,也要戰到底。只有最低賤的垃圾,纔會像沒骨頭的狗一樣投降,哈哈哈哈哈……”
雲澈腳步忽然停止,然後緩緩的轉過身來,目光終於轉向洛長安,但依舊一片平淡。
“你是叫……洛長安吧?”
“哦?怎麼?”看到雲澈居然有膽子面向自己說話,洛長安眼睛一眯,露出饒有興趣的表情。
“呵,”雲澈的臉上沒有露出洛長安想要看到的屈辱表情,反而微微笑了起來:“好好記住你剛纔說的話……一個字都別忘!”
“……”洛長安愣了愣,隨之像是被什麼捅到了笑穴,瘋狂的大笑起來,直笑的前仰後合:“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雲澈再不看他一眼,也再不理會他的嘲諷,徑自走向離開宙天界的方向。
如沐冰雲、火如烈這般,雖是受邀而來的客人,但若是此刻出了宙天界,卻不一定還能再進來。但封神之子卻有着在玄神大會期間隨時出入宙天界禁制的自由。
時間上,今日的封神之戰已經開始,而身爲封神之子之一的他,卻已是踏出了宙天界禁制,循着記憶,找到了來時的那個特殊空間玄陣。
很幸運,通往吟雪界的玄陣剛好處在開啓的時刻。
出了玄陣,眼前已是一片冰白的飄雪世界。雲澈喚出沐冰雲交給他的冰凰玄舟,以最快的速度飛向冰凰界。
“唉,師尊現在一定對我又生氣又失望透頂……免不了會被她暴打一頓吧。”腳踏玄舟之上,雲澈鬱悶的自言自語着。他想好了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卻完全沒想好該怎麼面對沐玄音。
違抗師命,強行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下,還各種連累她一起被人恥笑……
呼……雲澈長吁一口氣。
此時回想,在距離茉莉只剩一步之遙的宙天界,他的確在心切之下,做了太多不該做,甚至不像是他能做出的事。
但,若是讓他重新選擇一次,他或許依然會如此。
回到冰凰界,進入宗門,雲澈直赴冰凰聖域,一入聖域,他便重跪在地,愧聲道:“師尊,弟子回來了。弟子自知犯下大錯……請師尊降罰。”
迴應他的,只有飛雪之音。
雲澈一動不動,一直跪在那裡近一個時辰,卻始終沒有得到沐玄音的任何迴應。
“師尊?”雲澈試探着再喊一聲,依然無人回答。
難道,師尊不在這裡?
以沐玄音的修爲,他一回來,根本無需發出聲音,她第一時間便會知曉。
“師尊!”
雲澈起身,來到聖殿之中。聖殿空蕩蕩一片,毫無聲息。中心永恆不凝的水池之中,飄蕩着一朵似乎從未凋謝過的冰羽靈花,閃動着分外綺麗的光芒。
————————————
【跟大家講個鬼故事:月……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