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天神界的慘戰在繼續,短短一個時辰,近半的界域已被鮮血染紅,血霧如雲,越來越深的絕望瀰漫在這個神聖王界的每一個角落。
而支撐他們的最後希望,便是臨近的上位星界,以及其他王界的救援。
但,他們做夢都不會想到,星神界的援軍被彩脂一劍嚇了回去。
最強大的梵帝神界在出動之後遭了南溟的暗算,雙方雖沒有就此惡戰,但千葉梵天也再顧不得宙天,還直接封界。
而月神界……則在那之前分散大量核心力量去追捕逃出的水媚音,目前都來不及歸界,又哪來得及救他宙天。
至於那些強大的上位星界……
最強三大星界中,覆天界雖未遭魔人入侵,但距離宙天過於遙遠,伸手難及。
琉光界因水媚音逃出,被青瑤月神瑤月親自盯死,索性不動。
而聖宇界,在東域大亂的局面下卻是一片詭異的死氣沉沉。
洛孤邪、洛上塵、洛長生這三大頂級神主,始終無一人現身,對各界的求援之音也都毫無迴應。
三大最強星界之外,其他臨近宙天的上位星界皆是自顧不暇……很大一部分星界的界王與核心戰力都被宙虛子調走,他們在與魔人交戰之時,都恨不能朝天大罵,又哪會去救援。
來自宙天的投影始終沒有中斷,東神域幾乎任何一個地方,只要擡頭望天,便可一眼看到宙天神界的戰況。
越來越觸目驚心的慘狀,也無疑越來越重挫着東域玄者的戰意和信念。
宙天界中,千葉影兒收起傳音玄陣,走到雲澈身邊,道:“梵帝神界那邊傳來消息,梵帝玄艦剛出,南萬生毫無意外的踏入了梵帝王城。”
“哼。”雲澈一聲低沉而嘲諷的冷笑。
“南萬生似乎只帶了兩個人,應該是四溟王之二,顯然是想猝然侵襲,速戰速決。但可惜的是,兩方最終並沒有打起來。”
千葉影兒雖然口中說着“可惜”,但神情中並無驚訝:“倒也不奇怪。千葉和南溟這兩個老東西都是利益爲上,極擅權衡,不會那麼輕易做出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來。”
“之後呢?”雲澈道。
“梵帝封界,千葉梵天現在定是沒膽子出來‘多管閒事’了。至於那南溟……”千葉影兒低冷一笑:“他沒有走遠。‘永生’這樣的誘惑,以南溟的性情,怎麼可能如此輕易的放棄。而且東神域目前的狀況,對他而言可是萬載難逢的良機!”
“我猜,南溟應該是給了千葉時間。而這段時間裡,他一定會用浸各種方法施壓。”
“究竟是南溟先失去耐心,還是千葉梵天狗急跳牆呢……我現在期待的很。”
她完全想過千葉梵天就範的可能……因爲根本不會存在這個可能。
“星神界那邊呢?”雲澈問道。
“星神界那邊倒是有些奇怪。”千葉影兒道:“他們的星艦已經出動,但沒過多久,那些離界的星神和長老又折了回去,卻不見星艦蹤影。”
雲澈:“……?”
“後來探尋了一番星艦所飛行的軌跡,卻發現了一堆星艦碎片。”
“誰?”雲澈微一皺眉。
“沒有尋到。但……”千葉影兒脣瓣微動,道:“我大概能猜到是誰。摧毀星艦,卻無惡戰痕跡。半是怨恨,半是不忍。能作出這般舉動的,好像也只有一個人了吧。”
雲澈許久不言。
彩脂,你也回到東神域了麼……
轟隆————一聲震盪整個東神域的巨響,宙天界第一聖殿的守護玄陣終於在無數力量的直接轟擊與餘波之下全面崩潰。
守護之力一旦潰散,縱是神玉所鑄造的聖殿亦不可能支撐神主之力,轉眼間便崩塌大半。
而聖殿之下百里之深,便是宙天神界數十萬年的積累所在。一旦被察覺,被魔人劫走,宙天界將真正的再難有崛起之日。
但,如今宙天中人連保命都已成奢望,又哪還管得了宗門積累。
隨着聖殿的倒塌,又一個守護者葬身於閻一的鬼爪之下。他死亡時,眼瞳裡充斥的不是守護的意志,而是深深灰暗與恐懼。
身爲守護者,一生自然殺過很多從北域逃出的魔人。但最後生命最後一日,他才知道黑暗玄力竟可以如此可怕……才知道這世上竟還存在着如此恐怖的怪物。
身負神主境九級的修爲和強大無匹的宙天神力,在這個怪物面前竟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閻一,三閻祖之首,第一個承載閻魔之力的真太祖。在永暗骨海的上古陰氣中浸淫八十多萬年的他,單論玄道修爲,他堪爲龍皇之下的當世第一人,凌駕於神界衆帝之上。
但,如此恐怖的存在,東神域、西神域、南神域卻無一人知。
即使在北神域,也是在成爲雲澈的忠狗之後,才逐漸爲魔人所知。
閻一、閻二、閻三,這場血洗宙天之戰,他們所展露的無上魔威,讓東神域所有生靈都在驚懼中死死記住了他們的面孔……以及那如地獄鬼嚎的叫聲。
宙天留守的守護者只剩最後兩個,太宇尊者和太隕尊者,長老和裁決者也已滅亡超過六成。
太宇尊者……這個宙天神界僅次於宙虛子的二號人物,在閻三的爪下步步敗退,身上的赤黑爪痕多到了慘不忍睹的程度。
眼睜睜看着聖殿崩塌,太宇心魂再潰,被閻三一爪穿心,全身爆開十幾道血箭,如一個破碎的血袋般甩飛出去。
身體砸落在地,又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他一時之間無力站起,腦中唯有聲聲悲愴的呼喊:
救援呢……爲什麼救援還沒有到……
天要亡我宙天麼……
“太宇!”
一聲嘶啞帶血的大吼聲響起,太隕尊者拼着被焚道啓一掌斷肋,飛撲向太宇尊者,宙天神力直轟前方。
轟隆!
一聲巨響,風暴卷世,將太宇尊者遠遠甩出。
“走!快走!呃啊!!”
太隕的嘶叫之後,是一聲絕望的尖吟。
他的守護者之軀被閻二從後方一爪貫穿,閻魔之力瞬間涌至他的全身,殘忍的噬滅着他本就所剩無幾的命氣。
“真他孃的偉大,老鬼我都快被感動哭了。”
閻二低笑一聲,鬼爪一收,順手將太隕尊者的屍身毀得稀碎。
“太……隕。”太宇尊者一聲痛苦的低吟,但馬上,他的身影已爆竄而起,遠遠而去。
他不能讓太隕白死。
但,他的遁離只持續了數息,便忽然折身,全身殘剩的玄氣如暴怒噴發的火山,整個人驟衝向雲澈,瞳光是平生從未有過的兇狠。
不,身爲守護者之首,守護宙天是他的第一使命!是超越生命的最高意志!
他怎麼可以逃!
絕望的力量和意志下,他這一瞬間的速度,近乎超越了他的極致,轉眼便已逼近雲澈。
但,無論雲澈還是千葉影兒都沒有轉身,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危險的來臨。
直到已近在十丈之內,雲澈依舊毫無反應,而太宇玄者的手中,已凝聚他幾乎所有殘剩的力量,帶着他一生最極致的殺意,直轟雲澈的後心。
東神域,無數的玄者、魔人同時擡頭。
就連正在被守護者帶着遠遁的宙虛子,那一直混沌無神的雙目也恢復了清明,猛然睜大了幾分。
太宇尊者的手掌距離雲澈的後心越來越近,但……隨之而來的,卻不是宙天神力猛烈爆發的震天聲響。
而是一聲沉悶到讓人心臟不適的輕鳴。
雲澈依然面向前方,沒有轉身,就連身姿都沒有任何的變化。唯有他的右臂向後,手掌撞擊……或者說粘在了太宇尊者的心口。
包括太宇尊者在內,沒有人看清他的手臂是何時伸出,又是如何穿滅太宇尊者那澎湃如海的宙天神力。
而太宇尊者就這麼定在了半空,定格在了雲澈的掌心之上,一雙瞳孔呈現着極其駭人的瑟縮。
嗡!
周圍的氣浪轟卷,雲澈的手臂之上,鳳凰炎與金烏炎同時燃起,又在瞬間之後,凝爲緋紅神炎。
隨之,雲澈身上黑霧升騰,緋紅之炎在黑氣之中快速變得濃郁深邃,逐漸轉爲赤黑之色……
到了最後,赫然已化爲……漆黑色的火焰。
黑色火焰,雖然罕見,但並非不能實現。
但,雲澈身上所燃燒的黑炎,卻純粹、深邃到了讓人驚悚,縱然只是投影,卻讓東域萬靈目光碰觸的剎那,彷彿看到了一汪正在燃燒的漆黑地獄。
而上一息還在血戰中的宙天神界,黑炎燃起的那一刻忽然變得無比安靜,無論是宙天子弟,還有焚月魔人,包括閻魔三祖,都目光轉過……像是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強行吸引。
漆黑的火焰在他們的瞳孔中燃燒、瀰漫,化作一種無法言喻的漆黑恐懼,彷彿隨時便會將他們葬入永無盡頭的黑暗深淵。
“啊……呃啊啊啊……啊!!”
太宇尊者在慘叫,叫聲中更多的不是痛苦,而是恐懼與絕望。
漆黑魔炎在他身上徐徐燃燒,他的視線中,東域萬靈的視線中,他的軀體從心口爲中心,在黑炎中一點點的消失……再消失……
沒有鮮血,沒有焦氣,沒有燃燒之音,沒有飛塵灰燼,甚至沒有痛苦。
就這麼在黑炎之中緩慢消失着。
太宇尊者雖身負重創,力量衰竭,但他畢竟是宙天最強守護者,一個強大無匹的十級神主!
擁有着真正意義上的神軀。哪怕萬嶽壓身,也傷不了他毫髮。
卻在這黑炎之下,被一點一點,化作徹徹底底的虛無。
意識無比的清醒,視線清晰到殘忍。太宇尊者想要掙扎,但他殘餘的力量,卻根本無法掙脫雲澈的壓制。
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消失……這是一種他人永遠不可能理解的恐懼與絕望。
安靜的宙天神界,衆宙天子弟像是全部被駭離了魂魄,無一人出聲和向前,唯有他們的眼珠、心魂顫蕩欲碎……直至黑炎燃燒至太宇的四肢、頭顱,然後完全消失於天地之間。
沒有留下哪怕一丁點的灰燼。
黑炎熄滅,雲澈的手臂緩緩放下,負於身後,自始至終沒有回首看一眼,否則只是隨手焚滅了一隻自行送死的蒼蠅。
災難中的東神域忽然陷入了一片駭人的死寂。
無法形容的巨大驚恐,幾欲將他們的每一根神經,每一絲魂弦都生生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