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瀾神域,核心主殿。
這裡的氣息肅重而壓抑,每一縷空氣,每一寸空間都彷彿被完全的封鎖。
魔後、魔女、彩脂、千葉、梵祖、古燭、閻帝、閻魔、蝕月者以及以天牧一、禍天星、蝰蛇聖君爲首的一衆北域上位界王、中位界王……
除雲澈和三閻祖,北神域的力量核心都集中於此。
釋天神帝、軒轅帝、紫微帝在其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太過濃重的黑暗氣息讓這強大的三神帝都久久屏息。
長久的等待之後,一個沉重而均勻的腳步聲傳來,轉瞬由遠及近,踏在主殿的正門前。
嗡——
三神帝只覺得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耳邊和靈魂同時炸開,大殿之中的肅重氣息忽然崩散,一衆身影齊刷刷的拜下,皆是單膝跪地,身姿壓的極低,口中的聲音更是帶着一衆如參神明的敬畏虔誠:
“拜見魔主!”
滄瀾、軒轅、紫微三神帝愣了半瞬,隨之也連忙跟着深深拜下。
這相當駭人的大場面,將彩脂嚇了一大跳,她小巧的右腳不自覺的向前動了一下,眸光忽然瞥到千葉影兒也恭敬拜下,但池嫵仸卻是端坐未動,頓時臉兒一仰,很是傲氣孤冷的站在那裡,還順帶俯藐了千葉影兒一眼。
雲澈緩步向前,每一步都清晰入魂。身後,三閻祖如三隻幽靈般無聲無息的跟隨着,作爲北神域最恐怖的三個存在,他們的首要任務就是守護雲澈的安全。哪怕遇到再難之事,池嫵仸也絕不會去調用三閻祖的力量。
滄瀾主殿龐大無比,雲澈的腳步不緩不慢,走了許久,衆北域玄者的也都一直保持着恭敬跪拜的姿態,沒有任何一個將頭顱或視線擡起哪怕半分。
身爲王界神帝,蒼釋天、軒轅帝、紫微帝生平被人跪拜無數。但此刻,內心卻是久久震盪。
跪在殿中的沒有一個是尋常角色,上至北域神帝,最低也是中位界王。
不要說南神域,縱然在龍神界身居絕對高位的西神域,其他五界神帝見到龍皇也只需輕禮,上位界王面見也絕不至於行跪禮。
簡而言之,如南神域、東神域,雖分別以南溟神界、梵帝神界爲首,但斷不至於強橫到號令其他王界。而龍皇則可引領調動西神域以五王界爲首的其他星界……
但絕對絕對不可能做到如眼前這般的絕對遵從。
那恭謹敬畏到極點的姿態,讓人毫不懷疑只需雲澈一聲號令,他們會立刻千甘萬願爲之獻祭生命。
忽然想到北神域整整百萬年的悲慘命運,三神帝竟逐漸不再那麼的驚訝,只是心中的震動卻愈加劇烈。
這可怕絕倫的信念、忠誠度與凝聚力,南神域、東神域、西神域加起來都不可能企及。
北神域可以用各種手段去分崩其他神域玄者的信念,但反過來,若是三神域用完全同等的手段去試圖分崩北神域……哪怕十倍手段,都幾乎不可能產生丁點作用。
這或許,纔是北神域最可怕之處。
在帝椅前轉身,雲澈緩身而坐,淡淡道:“起身吧。”
衆帝諸王這才整齊起身,但依舊保持俯首恭敬的姿態,等待傾聽魔主的號令。
“本魔主今日召衆位來此,是爲宣讀一件重要之事,此事,將關乎北神域的最終命運,關乎你們自身和你們的後世萬代。”
不過開場起言,便將在場所有人的心臟高高的懸起。池嫵仸和千葉影兒同時微微皺眉。
滄瀾、軒轅、紫微三帝更是死屏呼吸,高高的豎起耳朵,唯恐漏掉一個字。
而云澈的目光卻在這時忽然轉過,盯在了三人身上。
“軒轅、紫微,你們爲何在此。”雲澈聲音冷淡,難辨情緒。
忽被被戳到名字,軒轅帝和紫微帝心中驟緊,同時踏步而出。
“回魔主,本……我二人聽聞魔後到來,特來拜見,適逢魔主要降下號令,便前來恭聽。”
“紫微界如今內亂已平,只需魔主一言,全界定當全力以赴。”
軒轅紫微兩帝倒並非虛言。緋滅龍神狼狽敗於魔後之後,震動的遠不止西神域,對北神域暴增的畏懼與對龍神界信心的崩裂,讓軒轅界、紫微界的內亂都爲之平緩了許多。
所以聽聞魔後到來,軒轅帝與紫微帝都是第一次時間親自趕至拜見。畢竟,今後魔族統御神界的可能性已越來越大,必須儘早在這可怕的魔主之後面前表達敬意,兼混個臉熟。
“滾出去。”雲澈目溢陰寒,只有短短三個字的驅逐之言,沒有任何解釋。
軒轅帝和紫微帝心中一寒,但都極力保持着神帝的姿態,平靜道:“是!我等冒昧,這就退下。”
蒼釋天也連忙踏出:“我三人便候在殿外,隨時恭聽魔主吩咐。”
“你留下。”雲澈目光淡淡瞥了蒼釋天一眼。
蒼釋天猛的擡頭,快速應聲,然後退回坐席,一臉毫無破綻的受寵若驚之態。
軒轅帝與紫微帝尷尬退離,目光瞥過蒼釋天,心中竟生出幾分扭曲的妒忌之意。
蒼釋天是第一個納投名狀,第一個跪地屈膝,第一個宣誓效忠……兩大神帝算是領略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生存法則:
當走狗都要趁早!
安靜之中,雲澈緩緩起身,目視全場。
“自我們踏出北神域,不過區區數月,卻已將曾經難見天日的黑暗,傾覆在兩片欺凌北域百萬年的浩大神域之上。”
“如你們目光所見,手指所染。看似繁盛的神域,不過是一盤風吹即亂的散沙。你們曾經所畏懼的所謂正道玄者,他們一個個腐朽愚蠢,忘恩負義,貪生怕死,膝蓋是軟的,靈魂是骯髒的,就連血液都腐臭不堪!”
短短几言,充斥着雲澈對三神域那刻骨的仇視與怨恨。
“相比於我們魔族,他們纔是卑賤的存在!百萬年的神域,卻不配支撐黑暗短短數月的侵蝕。”
“從未休止的欺壓,無數先輩、同族的慘烈與絕望……這一切,都該討回來了,黑暗,將註定遮天蔽世!”
“而距離這一天,就只差了最後的一步。”
雲澈轉首,目指西方:“東域崩塌,南域混亂。只要摧滅西域的龍神界,這世上,將再難聚起與我魔族抗衡的力量。”
“而這最後一步,也已近在咫尺。”
短暫停頓,雲澈接下來的言語可謂石破天驚。
“從今日開始,聚集所有可動用的力量,整合所有可動用的資源,進入全面備戰狀態!十五日後,強攻龍神界!”
上至梵祖、閻天梟,下至衆星界界王,全部驚然擡頭,目光劇顫。有的身上則全身血液爆燃,周身因難抑的激動而蕩動起頗爲躁動的黑暗氣息。
彩脂細眉沉下,她看了好一會兒雲澈,又看向了池嫵仸,卻發現她神色一片平靜,沒有任何驚訝的痕跡。
“果然啊……”千葉影兒輕然自語。
在雲澈說出那句“有大事宣佈”之後,千葉影兒和池嫵仸便想到了同一件事。因爲對雲澈而言,再沒有比這更能稱得上是“大事”了。
肅寂的氣息被打破,空氣或興奮、或不安、或混亂的流卷着。
對戰龍神界,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只是實在太快了,太突然了,完完全全的超出了在場任何一個人的預料,相比於激動和振奮,更多的是驚訝和措手不及……以及逐漸衍生的疑惑不解。
雲澈目掃座下,道:“此事,衆位可有話說?”
閻天梟站出,道:“魔主,我等能立於此處,皆憑魔主的引領。魔主此番決定,定經過深思熟慮。但以天梟的目所能及的淺見,南神域這邊只是被暫時威懾,並非如東神域那邊被橫壓,四處都有蠢蠢欲動的跡象。”
“我們族人剛剛完成從東神域到南神域的前移,環境完全陌生,內心也需要一段時間來安定,就此直下龍神界,會不會……稍顯匆忙?”
閻天梟所問出的,正是大多數人的擔心。他表面是在提出質疑,實則,是在順勢爲雲澈墊言。
雲澈沒有迴應,看向焚月神界所在:“道啓,你可有話說?”
焚道啓走出,稍加斟酌後,道:“回魔主,道啓想先傾聽魔後的聖見。”
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池嫵仸身上……但半息之後,又齊刷刷的慌忙移開,再不敢擡首,整個大殿的氣息都隨之混亂了數倍。
縱觀整個北神域,除了雲澈,誰敢直視池嫵仸。
池嫵仸淡淡一笑,直接開口道:“閻帝的擔憂的確無錯。”
“龍神界之強盛,衆位就算不知七八,也當知一二。與龍神界交戰,必定危險慘烈非常。而魔主方纔所言,大有傾盡所有,一戰定生死之意。如此,必當慎之又慎,籌備萬全。”
沒錯,雲澈所宣的第一句話,便是“此事關乎北神域的最終命運,關乎你們自身和你們的後世萬代”。
就如池嫵仸所言,他毫無與龍神界試探、交鋒、拉鋸之意,而是一戰傾所有,一戰決生死!
蒼釋天垂下的面孔在抽搐,雙手一陣不受控制的發抖。他震驚於雲澈的瘋狂,更無法想象那會是怎樣的慘烈戰場。
“但,何爲慎重,何爲萬全?”
池嫵仸音調忽轉,魔音徐徐:“你們爲自己,爲族人,爲後世所戰的意志,便是最大的慎重;你們爲之沸騰的魔血,和完全燃起的黑暗之力,便是最萬全的萬全!”
“此戰,對我們突然,對龍神界那邊,將是更爲突然!”
“我族此番大舉南遷,在世人看來是爲了避開龍神界的報復,是一種示弱之行。因而,龍神界決然不會想到,我們尚未站穩南域,便已強攻而至。這種措手不及,將是刺穿龍神界的第一把黑暗利刃!”
“而這第一把黑暗利刃究竟有多鋒利,還要看你們面對龍神界這般強敵時,還能燃燒幾分的決意和魄力!”
魔後之音繞耳刺魂,大殿安靜了下來,北域玄者眼中的愕然、疑惑快速的轉爲熾熱的戰意,身上蕩動的黑暗玄力也在不知不覺激盪如沸騰的黑炎。
足夠的慎重?完全的籌備?
連番的勝利,讓他們險些忘了,在踏出北神域的那一刻,他們便已決意了一切……爲了北神域命運的翻覆,爲了黑暗能自由於天地之間,他們早已做好了燃盡生命和魔魂的覺悟。
無論何種阻礙,無論逆境順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