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徐子愷把車停在宋然面前的時候，宋然正在愁怎麼下班，回來匆忙，房子還是自己去年高中同學說投資的時候買的，顯然沒有時間計劃代步工具，但是面對Z城的交通實在有些力不從心。看了看周圍人的反應，還是硬着頭皮上了車。
一如兩人在飛機上說笑的，徐子愷上班之後立即成爲女性同事眼裡的一朵鮮花，而此時，宋然顯然激起了公憤，未經同意做了主動接下鮮花的牛糞。
“大學都在這裡唸的，應該知道哪裡的東西好吃吧？”
“學生時代哪裡吃得起上檔次的地方，都是小飯館什麼的，而且過了這麼多年。”
“試試吧，反正也沒有什麼。”年初的時候總部決定調兩個人過來大中華區，本來已經決定是steven過來，剛決定沒多久steven的妻子懷孕，選調徐子愷。
“你按照導航走，C大。”
停車的地方比較遠，兩個人走了很遠纔到Z大后街。一條街上的飯館大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小店面，顧客幾乎都是學生。
宋然選了間稍微乾淨點兒的進去，桌子上明顯可見一層薄薄的油垢，拿紙巾擦了擦還是望向徐子愷：“kyle，要不咱還是換一家。”
“徐子愷。”徐子愷坐下來，把外套搭在旁邊的椅背上。
“今天都說第三回了。老是讓我想起來剛到CR的時候，你每天至少一遍的‘kyle’。”宋然故意模仿徐子愷說kyle的聲音，看他的意思，就是這邊還可以吧。
因爲認識徐子愷的緣故，剛到CR的時候，宋然總是習慣性地稱呼徐總，徐子愷則一遍一遍地“kyle。”後來宋然才知道，他是不想讓同事認爲因爲同是中國人會得到自己的照顧才一直強調。
“你點吧。”徐子愷看了宋然一眼接下來老闆拿過來的菜單放到宋然面前。
“得了，知道，還是跟當時一樣是吧，多說一個字會死啊。水煮肉片，鍋包肉，太空魚，三個，嗯，應該差不多了。”
徐子愷看着眼前的女人孩子氣地嘟起來嘴，低着頭認真看菜單的樣子，心裡有些異樣。回國前的慶功宴上，到時間跟約好給客戶打電話說第二天簽約要修改的一個細節。沒看到自己的手機，剛好瞥見桌子她的手機，想着應該是她拿錯了電話，找到她的時候她在癱坐在洗手間外面的走廊，一邊哭一邊含糊不清地說着什麼，走近了才發現她是在打電話，絮絮叨叨地重複着“他要結婚了”。
這三年來她身邊沒有什麼人，一下子又想起來當年那個女生在自己面前喃喃重複“出國了……出國了……”的失神樣子。
那個時候她沒有哭，卻是滿身滿眼的悲傷，好像被全世界拋棄的樣子。轉身離開的時候甚至忘記了自己還站在旁邊。
還是那個人麼？
大概是那個時候對那樣強烈的悲傷的震撼，在柏林機場看到她的時候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她，她有些茫然，用德語問着，是不是見過。徐子愷以後再沒見過她。
他用中文報出來名字和本科學校，眼前的女子還是一副茫然的樣子，徐子愷猶豫着覺得還是不要說認識是緣於自己當年幫她找一個人。
“我們隔壁學校吧，我也覺得好像見過你，好幸福啊，你不知道好久沒有人可以說中文了。”
這樣，也算是認識了吧。
“別這樣看我，又不是在西餐廳，哪裡用得上那樣淑女的樣子，還不上菜，快餓死了。”宋然放下來抵住下巴的筷子。
“要不就在這邊定下來吧，反正你現在房子車子都有了，差個老婆就圓滿了。”宋然說完的時候想起來大M，大M也圓滿了，徐子愷要圓滿了，就剩自己孤家寡人了。然後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來魏林炎。
“菜來啦，回來看學校的吧，你們是哪一屆的學生啊？”菜上上來，打斷宋然的思緒。剛剛的話題不覺間也被帶過。
“07屆的，還沒去學校呢，先吃飯。”宋然瞅了瞅徐子愷，覺得最近他周身都是低氣壓，還是不要提他了。
“是要去看看的，學校現在變化大了啊，你就說說D大，除了教學樓，現在那些老舊建築都拆了，唉，建新的好是好，好多學生回來說找不到以前的感覺了……”老闆滔滔不絕地介紹了兩個學校大概的變化，終於被再進來的一羣學生打斷，接着又來了兩三撥，終於無暇顧及這邊——還是和以前一樣，晚上分兩撥，下課的點兒人就慢慢過來了。
大M電話來的時候兩個人還沒吃完，掛掉電話，宋然指了指盤子裡剩下的鍋包肉：“你兩塊我一塊，幹掉之後趕緊出去走走，撐死了。”
摸着肚子靠在椅子上看徐子愷結賬的時候看到錢夾中兩個人和他父母的合影，宋然一個激靈想起來該是他父母的忌日了。
難怪這樣冷冰冰。
“好啊，那時候大家就說這倆學校一文一理適合，看你們也好，我跟你們說我看到的多了，但是跟一個學校也沒什麼區別，大多都是在校的時候膩乎，畢業還是分開了，上次還有倆是在我這店裡分的呢！”老闆一邊找錢一邊說，大抵是覺得說分手不好，頓了下數了錢遞過來：“三十五，六十七給你算六十五了。”
“謝謝老闆……”宋然一手接過來錢就拉着徐子愷出來飯館“我帶你去吃我們學校吃烤冷麪吧，不知道那個爺爺還在不在？”——記得當時他說的，他和初戀就是在學校后街吃飯，畢業前夕焦躁的兩個人因爲點菜不合吵了起來，就分手了。
那是幾個金髮美眉在茶水間八卦這位東方美男，結果剛好他心血來潮去泡他老爸郵過來的大紅袍。宋然過來給總監衝咖啡，看着幾個滿臉尷尬的女人開腔打圓場：“撤吧撤吧，等我打探清楚了給你們報告去。”
“我談過一次戀愛，點菜的時候沒合上，就分手了。”宋然十分應景地噴了徐子愷一身咖啡。這幾乎就是宋然聽過的最滑稽的分手理由了，好奇心一下子就躥了上來。
大概當時心情太好了，徐子愷盯着髒掉的衣服皺了皺眉，還是靠着旁邊一邊晃杯子裡的茶一邊簡單講了一點當年的故事：大二認識的，同學辦的社團，他直接算是成員，跳交誼舞，女孩子剛好是舞伴，有次跳完之後女孩子拉着他滿臉通紅，他大概是明白了，兩個人什麼也沒說就在一起了。快畢業的時候兩個人關於去路一直統一不了意見，出去吃飯，點菜的時候出現分歧，女孩子就發飆了，然後就分手了。
真是，狗血得要死。
“說起來也是我沒用心，交往了兩年還不知道人家喜歡吃什麼。”
更狗血的來了，當時不自知的男主終於悔恨，思念自己純潔的初戀。宋然翻翻白眼，拍了徐子愷一下走出去茶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