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井站到了客廳中央,揚起下巴對瀨川說:
“首先要告訴你,這是一個失敗的密室。我們到達的時候,有一枚鑰匙落在這個位置上。這枚鑰匙是公寓大門的鑰匙,經確認是從白石西裝外套袋內的一整串鑰匙上取下來的。大門的鑰匙和整串鑰匙分離,這個行爲太過刻意。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這枚鑰匙是爲了特地製造密室而取下的。
“之後,我發現白石有一個褲子口袋的襯裡被抽了出來,而且這個內裡的布料上有一個小洞。這讓我想到了漫畫作品當中常用的一些手法。於是,我查找了這間公寓。最終在儲物間找到了答案。”
向井看着瀨川逐漸難看的臉色,打開了儲物櫃的門,取出一根魚竿和一卷釣魚線:
“以白石的身份,喜歡釣魚不奇怪,家中有釣魚線更是正常。但是這卷釣魚線似乎有些凌亂,這和客廳整齊的陳設不符。我想,這卷釣魚線被兇手動用過了,目的就是製造密室。”
向井扯下了長長的一段釣魚線,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鑰匙串,取下了一枚鑰匙:“請看好了。”
說着,蹲下身,對矢謙說:“警部補,能不能把一個褲袋弄出一個破洞來。”
矢謙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不用弄了,這邊這個口袋本來就有個洞。”
向井笑了笑,將釣魚線穿過了剛纔取出的鑰匙,把鑰匙放在了公寓門外。
他提着釣魚線的一端走到矢謙身旁,將釣魚線從矢謙的褲袋襯裡的小孔中穿入,順着褲腿從褲管口穿出。做完這些後,向井將釣魚線的兩頭都拖出公寓外。
“這個時候,兇手會把門關上,用鑰匙把門鎖上。”向井對着屋內的人說道:“之後在鑰匙這一端的釣魚線打個結,使鑰匙只能往一個方向滑動。”
向井麻利地打了個結,開始緩緩拉動釣魚線,鑰匙因一端有繩結固定住不會滑動,隨着釣魚線的拉動,漸漸進入矢謙的口袋。
夕子看着鑰匙滑入矢謙的口袋,不禁驚歎:“原來是這樣。”
向井停下了手:“一旦鑰匙進入了褲袋,兇手需要做的就是將釣魚線反向拉出。”
說着,他抓起了釣魚線的另一頭,緩緩地將釣魚線往回抽。釣魚線慢慢從口袋中拉出,直到原本穿過褲管的一端完全從褲袋中掉出,向井迅速地將線繞到了手上。
“基本手法就是這樣。”
向井的眼中帶着光,盯着瀨川的眼睛:“但是兇手在操作的過程當中出了意外。也許是缺乏實驗經驗,也許是過於匆忙。不小心將鑰匙帶出了口袋,落在了地毯上,此時,兇手已經無法開門確認了,所以兇手根本不知道這一破綻。”
瀨川的嘴角抽動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向井沒理睬他,接着說:“這種手法如果沒有試驗過,又缺乏耐性和細心的話,很容易失敗的。會選擇這種風險極大的手法的人,很可能既缺乏實戰又迷戀那些專給小學生的漫畫。”
“你什麼意思!”瀨川跳了起來:“你是說我是兇手?你有證據嗎?”
“當然有。”向井的眼神十分篤定,走近瀨川一步,一把拍在了瀨川右側的褲子口袋上。
見到瀨川面露驚色,向井嘴角揚起了笑意:
“在安保室見到你的時候,你單手插在這隻袋子裡,看到我們就立刻抽了出來。之後只要不經意地摸到這個口袋,你一定會露出慌張的神色。案發的時候,你還在當班,不能離開大樓。菸灰缸目標太大,你纔會將其丟棄的。但是這一樣證據,你應該原本打算離開大樓之後再做處理的吧。”
向井不等瀨川回答,把手伸進了瀨川的口袋,掏出了一大團釣魚線,自信地擡了擡下巴:“沒想到吧,你的推理漫畫教給你的釣魚線密室法,最後會給你留下關鍵的證據。”
瀨川頓時沒了氣勢,無言以對。
面對向井的指證,瀨川面色蒼白,啞口無言。
客廳陷入了安靜。
夕子走到躺在地上的矢謙身邊,輕輕推了他一下:“喂,警部補,別躺着了,到你出場了。”
矢謙精神一抖擻,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隨即大叫:“哎呀,我的腰!”
夕子一驚:“沒事吧?”
矢謙扶着腰,強忍着疼痛,指着瀨川:“哼,我早就看出來你有問題了。想不到你眉清目秀,殺起人來倒是不含糊。現在證據確鑿,跟我們走一趟吧。”
說着,招呼隨行的警員將其帶走。
“等一下!”瀨川甩開警員伸來的手銬:“我沒有殺人!”
“向井先生,”瀨川轉向向井:“我承認密室是我製造的,我也確實用菸灰缸打了白石先生。但我確實沒有殺奧寺小姐。我怎麼能對奧寺小姐下手呢……”
夕子想起垃圾桶內摔碎的相框,想來這對新婚夫婦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麼恩愛。此時的瀨川一副戰敗的樣子,看着向井的眼神倒有幾分真誠。
夕子憑着直覺問瀨川:“難道你和奧寺小姐……”
瀨川稍稍沉默了一會兒,下了決心一樣:“是,其實我跟奧寺小姐,我們暗中交往了兩年了。”
此言一出,客廳中的人們都暗暗吃了一驚。
千惠翻了個白眼:“哼,奧寺這個女人的脾氣倒是一點都沒變啊。有錢的丈夫,俊俏的情人,還真是她的風格。”
瀨川滿臉懊喪,苦惱地垂下頭:“兩年前,奧寺小姐來找白石先生,因爲電梯故障,我們相識了。之後便開始交往。我知道她是白石先生的女朋友,也知道以我的身份,是沒有辦法和奧寺小姐相配的。但是,我真的很喜歡她。我們交往的過程中,我曾經提出過分手,但是她只要一挽留,我就……我實在太喜歡她了!
“後來,我從其他住戶的口中聽到了他們結婚的消息。這對我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奧寺她從來都沒跟我提起過!所以,所以我纔會在今晚想找他們談談。”
這對夫妻還真是混亂啊。
雖然心裡這麼想着,矢謙還是擺出威武狀:“所以,你後來沒控制好情緒,殺了奧寺又打傷了白石。”
“沒有!”瀨川大喝:“我來的時候,只見到了白石先生。我一說明來意,他就很激動,讓我滾出去。當然,事後想想,他從來都不知道我和奧寺小姐的關係,激動也是當然的。但當時實在太突然了,混亂當中我失手把他打了。我還以爲他死了呢。我當時腦子裡一片空白,唯一記得的就是漫畫裡的密室製造手法。之後,就像向井先生說的那樣了。”
向井仔細地聽着,擡起食指輕輕劃了下嘴脣,問瀨川:“照你說的,你是什麼時候來找白石的。”
瀨川回憶了一下:“大概七點半後吧,那時候電視裡剛放完《天才小女警》。”
“你來的時候有發現其他人,或者是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瀨川搖了搖頭:“我當時的心情也很忐忑,而且事情發生地太突然,我腦子裡一片混亂。”
向井狐疑地打量了一遍瀨川,這個傢伙真的三十多歲了嗎?《天才小女警》是什麼東西?發生了這麼重大的事情,真的用“腦子一片混亂”可以說過去嗎?
向井嘆了口氣,神情略帶沮喪。事實上,自己確實沒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瀨川殺了人。若不是瀨川剛纔急着要走,他也不會那麼快揭開密室之謎。現在不論瀨川是真傻還是裝傻,自己都無能爲力。
“想不起來的話,到審訊室慢慢想吧。”矢謙支着腰,擺出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一揮手,小警員上前按住了瀨川的肩膀,將其推往門外。
“向井先生,”瀨川停了下來,看向井的眼中帶着一絲哀求:“你能破解密室之謎也一定能找出真兇,相信我,我真的沒殺人。”
向井點點頭,看着小警員押着瀨川走出屋外。
夕子的肩包震動起來,她掏出手機,屏幕顯示“久保田拓吾”。
“好吵,都不能思考了!”向井瞥了一眼屏幕,不耐煩地走開。
“幹嘛那麼生氣嘛!”夕子鼓起嘴,掛斷了電話:“不接就是了啦。”
空調自動關閉後,屋內的溫度稍稍升高了一些,向井緩緩步入臥室,低頭沉思。只有森野那個傢伙纔會相信直覺,但是面對這次事件,一種詭異的感覺在心中蔓延。
如果兇手有兩個人,如果瀨川真的只是打傷了白石,那麼還有一個人是殺了奧寺又毒殺了白石,說不通啊。向井把額頭抵在窗玻璃上,食指劃上溫潤的嘴脣,爲什麼這個案子看起來如此複雜?
一陣涼意貼上向井的臉頰,他回頭,夕子正踮着腳,將一塊巧克力遞到他臉邊。
“你個鼻涕蟲幹什麼?”向井把臉別開,眉頭微蹙。
夕子嘟起嘴,有些委屈:“我好心啊,人家說巧克力裡的成分能夠讓人身心愉悅。最適合鼓勵現在這個樣子的你了。”
“你隨身帶那麼大塊的巧克力?”向井語帶驚異。
夕子點頭,拆開包裝,掰下一塊塞進嘴裡,又將另一塊遞給向井:“我是巧克力控嘛,認識我那麼久,你沒發現嗎?”
向井擺擺手:“認識我那麼久,你不知道我巧克力過敏嗎?”
“哦。”夕子記起了自己第一次做甜品時,向井狂吐不止的模樣。安慰的目的沒達到,她吐了吐舌頭,失望地笑笑。
“不過你的心意我還是領了。”向井從玻璃窗的倒影裡觀察着夕子的表現,暖意像濃稠的巧克力將他的心包裹住。
臥室的情形清晰地倒映在玻璃窗上,向井忽地轉過頭,走向牀頭櫃。彎腰,盯着上面擺放的一個陶瓷獎盃。底座上寫着“年度最佳新人獎”得獎人是白石健一。
夕子跟着向井,專注地默唸獎盃上的字,轉臉看着向井:“這應該是對白石很重要的獎盃吧。”
“再重要也不會放在牀頭櫃上吧,”向井直起身掃視着臥室,走向臥室一個小櫃子上:“嗯,這裡有個印子和那個獎盃吻合,應該是放在這兒的啊。”
夕子轉過頭,那是個精緻的木質櫃子,可惜上面爲數不多的擺設已經全部被扒拉到地上,甚是狼狽。
一個鑑證科人員走到向井身邊:“麻煩讓一下,我要對這個衣櫃取證。”
向井閃身,鑑證科人員利落地將衣櫥兩扇門敞開。一樣黑色的物體掉了下來,是一雙黑色的男式皮手套。
向井擡眼,寬敞的衣櫥內,裙子、西裝掛得整齊,t恤、牛仔褲一類的衣物也疊得有序。這一副手套是放在哪兒的,爲什麼會平白無故地掉下來呢?而且,現在這個季節應該用不上手套啊。除非……
一道靈光劃過向井的腦際,他猛地扶住夕子的肩膀,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森野,我明白了!沒有指紋的兇刀、凌亂的房間、上鎖的臥室、塗了毒藥的杯子、死者發來的遺書,還有出現在夏天的皮手套!像拼圖一樣,所有的線索拼成了真相!”
被向井感染,夕子的眸中似有霞光:“所以,你知道誰是兇手了?”
向井確定地點了點頭。
真相已經呼之欲出了
基於現有的線索,歡迎大家積極推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