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冬雪站在那個噩夢開始的門前。
大學時期的往事她壓在心底,如今想起,依然重如磐石。
臨畢業的時候,李冬雪要把最近攢的打工掙來的錢還給王全,以前都是讓他來學校拿。他們在學校附近見面,王全倒也是爽快,收了錢就走,不和她多說什麼。加上李冬雪被襲擊後,王全也曾經照顧她,所以漸漸消除了對他的厭惡。
從開始還錢到大學畢業,加在一起,也就是才還了一千塊多塊錢。還有很多需要畢業之後再還。她打算給王全打一個欠條。
明天回家的車票已經買好了,她給王全打電話。那頭半天才有人接聽“什麼事呀?”聲音很微弱。
“我想給你打個欠條,明天我就要回家了。你還能出來嗎?”
“不行,我頭疼得要死。”
“那我明天就回家了,沒有欠條你放心嗎?”
“你來吧,我家在星宇1棟2單元501,然後電話就掛斷了。”
等李冬雪找到這裡的時候,門是開着的,她敲敲門,沒有應答。她輕輕走進去,看見王全躺在沙發上,是剛剛喝過酒,滿屋子的酒氣,李冬雪就是討厭他這一點,不吃飯行,不喝酒不行,喝了酒就耍酒瘋。
這是耍酒瘋缺少觀衆嗎?李冬雪暗自嘲笑他。想要簽了欠條馬上走人。
她用手去推迷糊着的王全,他通紅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李冬雪,竟然呵呵起來。
“我就說你不會離開我,你會回來找我的!”
“我要走了,我是給你寫欠條的。”
“不對,是我欠你的,我不該讓你一個人死了。”
李冬雪聽了嚇了一跳,“我沒有死啊!你胡說什麼呢!”
“你就是死了還不放過我,還來找我,你看看我,我活着比死了還痛苦。”
“小花——”他的眼角竟然有淚痕,上來抓住李冬雪,抱住她,不讓她走。
“我不是小花,你看錯人了。”李冬雪使勁掙脫,怎麼也甩不掉他的手。
“你還在怪我!我要是死了,你就原諒我了?”他用力搖晃李冬雪,“你原諒我,你原諒我!”
“你喝多了。明天再說吧。”
“明天你就不回來了。”李冬雪不知道他是真的醉了,還是假裝的,真的醉了,怎麼還知道自己明天就走了,真的醉了,還能說清家裡的位置?她不想和他糾纏,使勁往外掙脫。
王全就是死死抓住她不放,最後把她壓在身下,她使勁踢打,他也沒有放手,最後,他還是佔有了她。李冬雪氣得恨不得殺了他,看着豬一樣打着呼嚕睡了的王全,李冬雪哭了一夜,這個人,雖然能給她安穩的生活,但是,這種生活不也是意味着所有希望都破滅了嗎?該怎麼辦?
“我會娶你的!”
第二天王全醒來第一句話就這麼說。
“我不需要。”
“那你以後怎麼辦?”
“不用你管!”
等李冬雪第二天坐上火車回家的時候,她哭了一道,和她一路的同學還以爲是留戀大學的時光,別人哪裡知道她的痛苦。
她昏昏沉沉回到家,看見的不是熟悉的茅草屋,竟然是一所磚瓦的新房子,房子還沒有蓋好,妹妹冬花就拉着她去看哪件已經鋪好地磚的小屋,她滿臉的喜悅。
“家裡哪來的錢蓋房子?”
“是爸媽存的。”
“多少錢?”
“三萬。”
“真的嗎?”李冬雪有氣無力的問。
“是真的,他們一直也沒有告訴咱們。”
李冬雪想,他們手裡本來有錢,妹妹治病的時候,他們說沒錢;她和兩個妹妹要念書,家裡還說沒錢;有錢蓋房子,害得她還得打工還債!這是他們的親生父母嗎?
“冬花,你看見這個房子真的高興嗎?爲什麼那個茅草房好好的,就要蓋一個新房,有錢爲什麼不供你們唸書,這都是給他們的兒子攢的!你真的不明白嗎?”
“給弟弟不是應該的嗎?他是家裡的 男孩。”
“男還是人,女孩就不是人嗎?男孩是他們親生的,女孩就不是他們親生的嗎?”
冬花沒有說話。笑容僵在臉上。
十幾天後,王全開車來到村裡,來找李冬雪。
李冬雪趕他走,李冬雪的父親也對王全很冷淡。只有李冬雪的母親,看王全憨臉皮厚地求自己女兒跟他走,就看出了他們關係已經不一般,就對李冬雪說:“你去吧,別耍小孩子脾氣了。”
李冬雪也看出她眼裡似乎有一絲擔憂,但是轉眼間對王全笑臉相迎,還是讓李冬雪很失望。她覺得母親的笑容就像是一張污濁的網,隔開了她和這個家。她就跟王全走了,她一分鐘也不想呆在這個家。
回到樊城,李冬雪說什麼都沒有跟王全回去。她在這裡找到一家書店開始打工。跟他出來,只是一個離開家的藉口。
到了月末,她發現沒來月經。她害怕極了,她還沒有結婚,要是真的懷孕了可怎麼辦?她買來試紙一試,看見是兩條槓,她當時頭一陣眩暈,跌坐在地上。
怎麼辦?她決定去醫院。
她在醫院檢查的時候,大夫跟她說,孩子發育很好,然後拿過B超的聽筒給她聽,她聽見孩子砰砰的心跳聲。她心疼了一下,流下淚來。
大夫以爲她後悔了,說:“那你回去再考慮考慮吧。”
“不要了。”她哭着說。
就在這時,王全衝進來,他正好陪她母親來醫院看病,看見李冬雪,還看見她進了婦產科,他就追上來,結果他聽見李冬雪說,不要了。他把大夫一把推開。“不行,我不同意。你這個殺人犯。”
大夫見他這麼激動,就對李冬雪說:“趕快回去吧,家裡意見不統一,我們不能給你做手術!”
王全拽起李冬雪就出了診室。一直拽着她走出醫院。“李冬雪,你要是敢殺死我們的孩子,我就殺了你。”
李冬雪被他凶神惡煞的樣子嚇住了。她只是聽說他很能打,但是這樣的一面她今天見到還是很害怕。
她被王全帶回家,每天被他伺候着,肚子一天天變大。李冬雪迷迷糊糊的,感覺就像是一場夢,直到她生出那個孩子,那個孩子就躺在她的枕邊,她看見她粉嫩的額頭,聽着她均勻的呼吸的時候,她都覺得是那樣不真實。
沒有選擇,沒有準備,她就是一個母親了。她不甘心。她一直計劃着逃走。滿月後,她成功逃走了,因爲王全沒有想到她一直很平靜,是在籌劃出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