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帳,劉睿來到碳鍋旁,伸手在碳鍋上取暖,此時銚期正在和孟津交接五原郡,自己必須考慮如何與孟津周璇,完全將五原郡交給孟津,那絕對不行,可自己若緊抓五原郡不放,定會引來孟津的抵制,況他麾下尚有五千兵馬,一旦發生內戰,對誰都不好。
而且,孟津的到來,預示着王安不再相信自己,新朝不再相信自己,只是河北戰亂連連,又有匈奴南下作祟,一時間,他們無暇顧及自己,可一旦匈奴戰敗,他們定會全力以赴,掃平河北各大勢力,而一旦匈奴戰勝,恐怕自己又要另謀去處,五原郡終究不是容身之地。
不久,賬簾掀開,楊蕾緩步走入,拿來一件披風,放在桌上,回身笑道:“將軍,今天風大,還是多穿些吧。”
劉睿點頭,在軍中,大家都稱自己爲‘主公’,只有楊蕾還保持着從前的稱呼,雖然只是稱呼,但這一聲‘將軍’卻讓他聽着高興,此時楊蕾已來到桌案旁,伸手整理桌案上的文件,又擡頭笑道:“將軍,剛剛前帳送來消息,軍師他們有事找您。”
“好,隨我去前帳。”
劉睿伸手拿起披風,披在身上,大步向帳外走去。
•••
前帳內,葛昕銚期等人來回踱步,他們都很着急,就在剛剛,從東面傳來消息,雲中縣,沙陵縣和北輿縣紛紛失守,可畏死傷慘重,在長達數月的攻守戰中,新軍最終已失敗告終,而婁奔卻在不久前,率兵進入雲中郡,屯守在原陽縣,阻斷匈奴東西聯繫,與大畲軍對持。
如此嚴峻的形勢下,是否攻打五原縣成了大家熱議的焦點,但無論大家想法如何,最終還是要劉睿拿主意,此時,帳外傳來親隨的高喝聲:“主公駕到。”
很快,賬簾掀開,劉睿快步走入,來到軟席上,向衆人壓手:“都坐下吧。”
大家紛紛入座,這時,葛昕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焦躁,走出來,朗聲道:“主公,剛剛東面傳來消息,雲中郡大敗,婁飛燕身受重傷,被婁奔援軍救下,雲中郡郡守無奈自盡,雲中縣開城受降,北輿縣守軍楊恆遭受埋伏,大敗,具體下落不明!”
“什麼?”
劉睿大吃一驚,急忙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數日前。”
葛昕見劉睿表情有異,只得輕嘆,又道:“此時婁奔屯軍原陽縣,阻斷匈奴東西聯絡,正是我們進攻五原縣的好時候,也可以減緩婁奔軍的壓力,藉此排除朝廷對主公的芥蒂,使主公西進的計劃徹底變得名正言順。”
葛昕話音剛落,帳內變得安靜,此時進攻五原縣,難度很大,況且天寒地凍,會給攻城帶來很多麻煩,最重要的是,孟津帥五千兵馬接管五原郡,一旦劉睿出兵,會不會給孟津製造機會,控制五原郡,已劉睿造反的名義,關閉城門,阻斷劉睿等人的退路?
這些問題不得不考慮,此時劉睿也在沉思,他更擔心自己能不能攻下五原縣,若攻城不得,孟津伺機發難,自己將徹底無立身之地,若攻城的勝率很高,自己必須在出兵之前解決孟津帶來的困擾,想到此,劉睿凝視葛昕,朗聲道:“軍師認爲我們攻打五原縣的勝率有多少?”
葛昕略作沉思,毅然道:“有七成把握。”
衆人的目光瞬間投向葛昕,這時,葛昕徐徐道:“第一,我們的弓箭儲備已經充足,況且孟津又帶來大批物資,足夠我們使用,第二,工監房雖然成立不久,但我們的雲梯和攻城錘已經制造了百餘架,用來攻城絕對沒有問題,第三,奢糜仗着天寒地凍,固城死守,必不會想到將軍會在此時攻城,他們守備不足,而我們卻有備而來,如此陣仗,主公必勝!”
此時此刻,衆人無不叫好,劉睿又問:“如果我們北上,軍師認爲我們該如何處置與孟津的關係?”
這纔是劉睿最關心的問題,當初同意交割五原郡政權給孟津,只是想釋去王安的戒備,給自己屯兵休養創造機會,而此時雲中郡的驟變,使劉睿不得不改變策略,儘早奪取五原縣,將匈奴趕出五原郡,也可以讓婁奔軍在雲中郡減緩壓力,扭轉戰局,也可以給自己西進創造更有力的藉口,讓一切變得順理成章。
就在劉睿沉思之時,銚期走出,來到劉睿身前,朗聲笑道:“主公,新任都尉史泰龍空有一身武力,卻無甚頭腦,不如我們暗設一計,除去史泰龍,使孟津孤掌難鳴,如此一來,我們便可安心北上。”
“除去史泰龍?那樣會引起王安警覺!”
劉睿還在猶豫,葛昕卻已來到近前,凝視劉睿,輕聲道:“主公不必猶豫,這件事不如交給我去辦。”
•••
衆人都退下了,帳內只剩劉睿和葛昕,二人分坐碳鍋兩旁,藉着碳鍋的熱浪暖手,葛昕能看出劉睿心中的猶豫,纔沒有隨衆人離去,只想與劉睿好好談談,此時正是機會,不久,葛昕輕笑道:“主公是否在爲能否進軍北地郡而猶豫?”
劉睿被葛昕打斷沉思,緩緩擡頭,這幾日,劉睿始終在考慮未來的走向,五原郡地處邊疆,緊挨匈奴,即使這次打敗奢糜,匈奴一時不敢侵犯,可雲中,定襄尚有匈奴十萬主力,這支部隊遲早會進攻五原郡,而自己一旦入兵北地郡,將沒有回頭路,勝,自己在涼州佔有一席之地,敗,自己將退往何處?況且,戰局總是瞬息萬變,今天可能攻打北地郡是上上策,可明天,不知北地郡的戰局會如何發展,那時,攻打北地郡便有可能變成下下策,想到此,劉睿輕嘆一聲,把自己的憂慮說出:“五原郡雖然不堪守,但好在是邊陲重鎮,朝廷不會輕易向我下手,可如果離開五原郡,我心中實在不知是對是錯。”
葛昕無奈笑笑,他能理解劉睿,劉睿心思敏捷,頭腦清晰,其實他早已把當前局勢分析透徹,只是雲中郡的失守將劉睿的計劃打亂,所以他纔會亂了分寸,想到此,葛昕嚴肅道:“主公必須明白,五原郡遲早會面臨一場惡戰,匈奴從小亞關南下可以直通司隸,沿途守軍稀少,而沿着太遠等郡南下,他們將會遭遇銅馬,白馬,赤眉等軍的威脅,甚至觸及到這幾路軍閥的利益,那時他的敵人將不止新朝,還有,涼州劉峰已和匈奴結盟,這就意味着匈奴在上郡等地隨時可以得到支援,有此推斷,木訥必會帥大軍走五原郡,入小亞關,走龜茲縣,入上郡。”
說到此,劉睿不得不佩服葛昕對局勢分析的透徹,也漸漸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但劉睿的擔憂並不全在攻打北地郡上,他更多考慮的是朝廷的態度,朝廷會否接受自己討逆的理由,會否允許自己入兵涼州,這些問題必須考慮清楚,否則一旦出兵,朝廷不接受自己平叛蓬勃、劉峰的理由,而出兵參與到戰局或者以此來昭告天下,封殺自己,那時就真的騎虎難下了。
但眼下,天寒地凍,進軍北地郡不現實,只有等到開春,自己的軍隊壯大後,纔可以大舉西進,想到此,劉睿朗聲笑道:“今日得軍師一言,我心中茅塞頓開。”
葛昕起身, 雙手抱拳,笑道:“既然主公已想明白,我先告辭了。”
•••
葛昕離去後,似乎整個世界變得清淨了,劉睿起身緩緩在屋內踱步,按照銚期等人的想法,除去史泰龍,會讓孟津投鼠忌器,不敢輕易掣肘自己,那時,自己可安心北上,進攻五原縣,但考慮到天寒地凍,攻城的難度會大大加強,劉睿心中難免多了一絲憂慮。
但攻打五原縣已勢在必行,況且自己在這一個月內大量打造的攻城器會在五原縣一戰中大展身手,想到此,劉睿眼中閃現出期盼的光芒。
不久,劉睿的思緒又落在劉嘉今天的一番話中,他讓自己不要辜負楊蕾,楊蕾是個好女孩,這讓劉睿不禁唏噓,自己又何嘗不瞭解楊蕾,從她多次爲自己受傷便可看出,自己在她心中有多重要,但大戰在即,自己的未來尚不可知,又怎麼能許下楊蕾任何期望呢?
想到此,劉睿不禁輕嘆,楊蕾啊楊蕾,不知她能否瞭解自己的想法,能不能體諒自己,如果戰爭結束,能有一隅共自己安居,那時在談婚論嫁亦不算晚,不久,劉睿來到地圖前,看着地圖上密密麻麻的城池和馳道,劉睿不禁想到了劉峰,不久的將來,自己將要與劉峰一戰,這無可避免,不知劉雅到時會不會原諒自己?
家難,國難,天下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