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新朝已不再如建國時那般富強,兵戈四起,匪寇昌闕,又加皇后王氏於去年崩於長樂宮,王莽此時已無心國事,整日裡沉浸後宮,貪圖美色,國力一天不如一天,人心也漸漸不再忠於新朝。
半月前,王莽因皇后剛剛崩逝,乃傳旨,招募佳麗一百二十一人,充實後宮,王莽今年已六十七歲,人老體衰,無法行洞房之事,便召集天下術士,練就不老輕丹,想要效仿秦皇漢武,可天下哪有什麼長生不老藥,更不可能讓王莽返老還童,只得練就一些壯陽之藥,供給王莽就食。
此時在宮中最爲得寵之人,名叫史芸,乃是杜陵人史諶之女,年芳十八,長得婀娜多姿,美豔絕倫,迷得王莽魂不守舍,不出數日,便決定立史芸爲繼皇后,另封其父史諶爲和平候,官拜寧史將軍,委以重任,此事一出,惹得朝中怨言四起,不少忠臣甘冒殺頭之罪,想要勸說王莽,只可惜,未央宮層層封鎖,他們根本見不到王莽。
清晨,一如往常一樣,未央宮門前聚集着數百名朝中大臣,王莽已十天沒來上朝,朝中事務堆積如山,山東赤眉軍昌闕,田況請援文書堆放數日,不得批覆,河北王安屯兵泥水東岸,連營百里,十萬大軍,所需軍費數以萬計,糧草運輸更是難上加難,這些事情都急需王莽批覆,更有幽州銅馬軍,白馬軍,東郡檀鄉軍,天水隗囂軍,南陽綠林軍,這些勢力已深深威脅到朝廷,再有年前新成立的江南軍,首領瓜田儀,僅僅數月,便已擁衆十餘萬,聲勢浩大,若王莽如此沉淪下去,亡國之日將至。
可衆人在着急,也是無用,把守宮門的禁軍根本不容通稟,只閉門而立,佯作無事,正在衆人心中焦急之時,一人走出,看着門前禁軍,憤憤道:“汝等亦食朝廷俸祿,怎能不急國家之危?若再不讓開,老夫撞死在門前!”
此人話音剛落,一旁,一名中年官員趕忙阻止道:“公孫將軍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
此時,門口的禁軍侍衛也有些着忙,他們也認識此人,乃是左將軍公孫祿,北軍左營主將,若他撞死在未央宮門前,恐怕事情會鬧大,想到此,一名司馬走上前,向公孫祿行一軍禮,無奈道:“公孫老將軍,皇上有旨,任何人都不見,你也別爲難我們了。”
“混賬!”
公孫祿橫眉怒目,右手緊握劍柄,吼道:“若聖上再不出來,我••”
公孫祿話未說完,未央宮大門緩緩拉開,一人身穿龍袍,大步走出,身後三十餘名侍曹緊緊跟隨,很快,一名侍曹走上前,高喝:“陛下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人紛紛跪下,此時王莽已來到公孫祿身前,低頭凝視公孫祿,恨恨道:“你右手握劍,難道想要殺朕不成?”
“末將不敢!”公孫祿解下佩劍,雙手放在身前地上,這時,王莽又道:“朕這幾日身體不適,休息數日,卿等怎能來此處吵鬧?”
“陛下••”
公孫祿剛要開口,不遠處,一隊騎兵急速馳來,快到近前,爲首一名隊長翻身下馬,向王莽奔來,口中高喊:“臨淄縣大捷,殺敵五萬••”
“臨淄縣大捷,殺敵五萬••”
此時士兵已奔到王莽身前,雙手將戰報呈上,朗聲道:“陛下,臨淄縣大捷,田況將軍堅城固守,殺敵五萬,俘獲輜重不可勝計。”
王莽微微點頭,接過戰報,士兵轉身離去,此時王莽心情大好,看着跪在地上的百官,大笑道:“衆卿平身吧。”
衆人稱謝起身,這時,王莽已打開戰報,略微看了看,隨即遞給侍曹,笑道:“臨淄縣大戳赤眉軍主力,朕深感欣慰,有如此虎將鎮守邊關,何愁匪患不滅,衆位卿家回去吧,過幾日,朕自會上朝。”
“陛下怎可一錯再錯?”
此時公孫祿已再度下跪,俯首餘地,憤然道:“陛下,山東雖然小勝,奈何田況麾下兵微將寡,不能久持,數日前曾發書求援,希望朝廷能派兵增援,如果陛下再不派兵東進,不久的將來,田況必敗無疑,還有河北,新建王十萬大軍屯於泥水東岸,所需補給,數以萬計,陛下若不過問,恐怕不出三個月,河北之軍也會因補給不及,而慘變撤軍!還有涼州隗囂,幽州••”
“夠了!”王莽青筋亂蹦,暴喝一聲,怒視公孫祿,冷冷道:“朕今天不想談及政事,衆卿退下吧。”
“陛下,國事要緊,切不可因一女子,荒廢政務啊!”
公孫祿最後一句話,終於戳中王莽底線,此時王莽雙眼微紅,凝視公孫祿,右手冷冷一揮,恨聲道:“來人吶,把這個匹夫給朕拖出去!”
“陛下三思••”
“陛下••”
所有人匍匐跪下,更加惹惱王莽,短暫的沉默,王莽憤然道:“拖下去!”
“昏君,你怎可爲一女人而荒廢政務!”
公孫祿急的破口大罵,氣的王莽渾身發抖,半響,王莽從侍衛懷中抽出長劍,緩步向公孫祿走去,公孫祿剛剛也是氣昏了頭,此時心中有些懼怕,想要跪下辯解,一把冰冷的長劍穿過心臟,鮮血沿着長劍向下流,“滴答滴答”落地有聲,不久,公孫祿覺得渾身漸漸變冷,看着面色如黑的王莽,公孫祿還想掙扎開口,卻以四肢無力,漸漸失去知覺,倒地身亡。
看着公孫祿的屍體,王莽憤憤踢了一腳,轉身向未央宮內走去。
•••
白天發生在未央宮門前的一幕,震驚朝野,百官惶惶,都在爲大新王朝的未來擔憂,更有一些好事之徒,辨明方向,開始向朝中幾爲元首靠攏,其中,劉歆的府衙仿若市場,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更有好事者,應和讖語,言劉歆能成就大業,不久的將來,將會替代王莽,重新建立漢朝。
當然,一切都只能背後議論,不可當面言傳,而劉歆也怕惹火燒身,閉門謝客,就在劉府大門緩緩關閉的時候,一輛包裹着藍色錦布的馬車漸漸停穩,馬車旁,三名身材魁梧的壯漢護衛,其中一名壯漢此時已跳下馬,奔到劉府門前,將一隻鐵盒遞上,朗聲道:“請轉告國師大人,我家公子有要事求訪。”
劉府管家接過壯漢手中鐵盒,打開一看,金光四濺,裡面都是明晃晃的金餅,不下百兩,但劉歆下午回府,已有交代,任何人都不見,此時這夥人忽然拜訪,雖然送來百兩黃金,也是無用,想到此,管家搖搖頭,無奈道:“老爺有交代,任何人不見。”
壯漢雙眉緊皺,略作沉思,隨即陪着笑,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遞給管家,笑道:“煩請通報一聲,成與不成,聽天由命。”
管家將鐵盒還給壯漢,銀子也不收,只搖頭道:“不可能,我家老爺不會見任何人,你們還是回去吧。”
見實在無法打通管家,壯漢只得回身,來到馬車旁,輕聲道:“軍師,劉歆不肯相見。”
不久,車簾輕輕掀開,逄安從車窗探頭而出,看着劉歆府衙的大門緩緩關閉,心中不由輕嘆,來的時候,聽說王莽不久前,親手殺死了左將軍公孫祿,關閉宮門,不準任何人覲見,如此一來,自己想要離間田況的計劃將會落空,看來,還得另尋門戶。
想到此,逄安不由搖頭,喝令道:“先找個地方歇腳。”
壯漢唱諾,翻身上馬,帶着馬車,緩緩掉頭,這時,從街角走出一人,身穿破衣,快步向馬車走來,壯漢眼疾手快,已拔劍在手,喝到:“什麼人?”
身穿破衣之人此時已駐足原地,看着馬車,朗笑道:“可是逄先生的馬車?”
壯漢心中大駭,逄安進長安,十分隱秘,就連赤眉軍中也無人知曉,此時這名少年居然知道逄安的行蹤,其背後勢力不可小覷,想到這,壯漢馭馬來到少年身前,喝到:“你是何人?”
少年雙手抱拳,笑道:“我家掌櫃有請,想與逄先生一見。”
見少年如此詭秘,逄安從馬車內探頭而出,不悅問道:“既然想要相見,爲何不通姓名?”
少年歉然道:“形勢所逼,姓名不能外露,還請見諒。”
停了下,少年又道:“逄先生請放心,我家掌櫃絕無加害先生之心。”
見對方如此說,逄安只無奈令道:“好吧,隨他去看看。”
不久,少年帶着馬車,緩緩向長安北市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