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變得更加混亂,空曠的原野上,哀嚎連連,此時,廉丹已帥麾下兩萬兵馬加入戰鬥,直奔王匡所在位置殺去,而另一面,董憲伏在東北面和西北面的兩路伏兵也緊隨廉丹的加入而殺出,將新軍漸漸包圍。
塵土,幾乎要將天空遮蔽,鮮血,將黑土染紅。
轟鳴的戰鼓聲如天邊的炸雷,震人心魄,卻在不遠處,董憲在賁休的陪同下,率領親隨,左衝右突,直奔王匡所在位置殺去,此時,只要斬殺王匡,頃刻間,新軍便會崩潰,而另一面,王匡在數百親隨的護衛下,緩緩向北面突圍,一杆大刀在王匡身旁飛舞,這把刀的主人,便是王匡身旁最得力的大將景丹。
此時,景丹已橫劈豎砍,殺死多名赤眉軍,一路護送王匡突圍,鮮血將戰甲染紅,哭嚎聲不斷在身邊迴盪。
“不要讓新軍主將跑了!”董憲焦急的吼聲從後面傳來,王匡心中更加焦急,猛揮馬鞭,加快速度向遠處突圍,而一旁,忽然傳來景丹的慘叫聲,王匡奔馳之餘,回頭凝視,數支羽箭已深深嵌在景丹盔甲之上,鮮血直流,片刻的掙扎,景丹揮刀砍死追來的赤眉騎兵,疾呼:“將軍快走,敵軍追上來了!!”
景丹呼喊的餘音仍在耳邊縈繞,眨眼間,景丹便已被追來的赤眉騎兵吞沒,一直緊隨自己的纛旗也被敵軍砍倒,一時間,戰場上的新軍如泄了閘的洪水,無頭的蒼蠅,到處亂竄,這一幕幕,讓王匡意識到,自己的偏執,導致了新軍的慘敗。
不遠處,廉丹率領麾下將士,朝王匡軍猛衝而來,本想加入戰場,減緩王匡軍的壓力,卻不想,王匡軍纛旗一倒,全軍皆散,反到將自己的隊伍衝的七零八落,就在廉丹心中惶急之時,狼狽不堪的王匡駕馬疾馳而來,口中大喊:“敵軍殺來了,快跑!”
見王匡如此無能,廉丹輕嘆一聲,冷喝道:“大將統兵,能戰則戰,不能戰則死,豈可逃乎?”
言畢,見王匡面紅耳赤,無言以對,廉丹心中冷哼一聲,揮舞馬鞭,輪起手中長劍,向前方一揮,朗聲高喝:“弟兄們,隨我殺過去!”
聽到廉丹命令,汝雲率先馭馬,向敵陣中衝去,緊隨而後,王隆與馮衍高聲吶喊,率軍緊緊跟隨,直奔新軍陣中殺去,看着遠處越來越混亂的戰場,王匡輕嘆一聲,最終,他還是無法提起勇氣,與赤眉軍決一死戰,只無奈調轉馬頭,帶領百餘親隨,向洛陽方向奔逃。
不知過了多久,太陽緩緩向西面劃去,紅雲萬里,廉丹右手杵着長槍,深深插在土裡,看着遍地的屍體,這些爲國犧牲的將士們,他們已先自己一步而去,而此時的自己,已筋疲力盡,無力在與敵軍廝殺,回想自己從軍多年,赫赫戰功,最終還是死在了樑郡的戰場上,心中雖有不甘,但天意如此,自己也無可奈何,想及此,廉丹不禁仰天大吼,一聲長嘯之後,數十杆長矛同時刺入廉丹體內,熱血順着矛杆向外流淌,帶着廉丹的種種不甘而灑向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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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昌縣內,樊崇在地圖前來回踱步,不時停下腳步,向帳外張望,與王匡的一戰,關乎赤眉軍的存亡,而此時,距離董憲離開已經一天一夜,時間還在一分一分流失。
不久,從樊崇身邊傳來一聲輕嘆,樊崇凝神望去,逄安此時已站在地圖旁,凝視地圖,不知在想着什麼。
“軍師爲何嘆氣?”樊崇勉強擠出笑容,看着逄安,繼續問道:“是不是擔心蒙縣的勝敗?”
聽樊崇問起,逄安用手指向地圖,冷笑道:“我很擔心,如果我們敗了,刁子都會不會率領檀鄉軍南下?”
說到這,逄安擡頭看向樊崇,見他還在聽,便繼續道:“如果刁子都真的南下,那麼我們只能向豫州進發,到那時,前途渺茫啊••”
逄安輕嘆一聲,這時,樊崇也忍不住冷笑一聲,嘆道:“不要如此悲觀,也許,董憲此時已凱旋而歸,那麼,刁子都便不敢輕易小覷我軍。”
“但願如此。”逄安微微點頭。
屋內再次安靜,不知過了多久,急速的腳步聲自屋外響起,很快,房門緩緩推開,一名親隨快步走入,來到樊崇身前,單膝跪地,朗聲道:“前方捷報,董將軍大捷,斬馘數萬,敵將廉丹戰死,王匡已不知所蹤。”
聽到親隨彙報,樊崇爽朗大笑:“董憲果然沒讓我失望!”
這時,親隨已起身離去,逄安也緩步來到樊崇身旁,笑道:“新軍敗歸,兗州已掌握在將軍囊中,下一步,我們是否可以考慮向陳留進軍,直逼洛陽?”
聽了逄安之言,樊崇微微沉思,半響,搖頭道:“青徐未定,倉促西進,會不會有點••”
樊崇話未說完,逄安已明白樊崇的擔憂,不久前,在泰山郡境內,忽然出現一飆軍隊,聽說主將乃是花玉樹,擁兵近兩萬人,有入寇兗州的危險,而且,如果不出自己所料,樊崇此時的想法,應該想先收復青徐二州,然後徐圖洛陽,靜觀天下時局,可時不我待,南陽劉氏已擁兵而起,又有綠林軍的加入,聲勢不可小覷,若被他們捷足先登,入主長安,依關固守,恐怕日後極難撼動,想到此,逄安輕咳一聲,無奈道:“南陽劉氏已擁兵而起,此時大有揮軍北上的企圖,如果被他們奪下長安,據住函谷關,日後急難動搖。“
停了下,逄安又道:“況此時天下已然動盪,僅僅佔住山東諸郡,已無法與天下抗衡,如果將軍只圖眼前,他日必爲他人魚肉,不若派董憲往收東海郡,命謝祿嚴守卞縣,伺機東進,而我們則率領大軍,入陳留,擊走檀鄉軍,走洛陽,直逼函谷關,進可直逼長安,退可保守洛陽,況洛陽四通八達,可爲天下計,望將軍早做定奪。”
屋內再次陷入沉靜,不知過了多久,樊崇右手猛擊在地圖上,朗聲道:“就依軍師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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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泰山郡贏縣城門緩緩打開,一支百餘人的騎兵隊率先奔出,沿着馳道,緩緩向東面馳去,不久,一支支武裝整齊的騎兵羣快速奔出,爲首一員健將,手拿長槊,腰胯彎弓,在百餘親隨的簇擁下,急速奔馳,不知奔了多久,才緩緩勒停戰馬,看着遠處初生的太陽,輕輕嘆息一聲。
這時,一名身穿赭色鎧甲的女將緩緩行來,快到近前,女將笑道:“爲什麼要轉攻齊郡?“
女將軍是楊恆,而剛剛馭馬奔馳之人,乃是花玉樹,此刻花玉樹心中百感交集,看着遠處的太陽,頭也不回,只冷冷回道:“赤眉軍大捷,此刻士氣高漲,不宜與戰,不如轉戰青州,先佔有一席之地,養精蓄銳,他日循循西進,也未遲。”
說完,花玉樹回頭看向楊恆,和煦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是那麼的美,如果可以,花玉樹寧肯放棄軍隊,放棄與各大勢力角逐的機會,來換取楊恆的愛,換取她的未來,可這個夢,是那麼遙遠,那麼遙不可及,而眼下,花玉樹能做的,只有遠離中原,遠離劉睿,只要劉睿不知道楊恆的下落,就永遠不會來打擾自己與楊恆的生活。
哪怕是短暫的在一起,花玉樹認爲,這一切也是值得的。
看着楊恆一臉疑惑的望着自己,花玉樹苦笑搖頭,馭馬再次奔上馳道,向遠處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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樑郡一戰,新軍已失敗告終,三輔震動,司隸各郡,人人自危,而此時,長安城中,王莽高坐鑾椅,怒視羣臣,許久之後,才長長嘆息一聲,無奈道:“廉丹戰死,雖敗猶榮,傳朕旨意,追封廉丹爲果公。”
一名侍曹唱諾,這時,王莽又道:“王匡臨戰潛逃,衆卿說說,該如何處置?”
大殿內,依然死一般寂靜,不知過了多久,劉歆緩緩走出,沉聲道:“如今赤眉方勝,士氣正旺,不可與敵,不如派兵嚴守要隘,以防赤眉西竄,震動三輔。”
“卿言極是。”王莽微微點頭,半響,乃看向朝中重臣,冷冷道:“陽浚,王尋出列。”
二人應聲而出,來到大殿中央,不久,王莽凝視二人,朗聲道:“陽浚,命你統兵五萬,往守敖倉。”
陽浚唱諾退下,這時,王莽又看向王尋,沉聲道:“王尋,朕命你統兵十萬,往守洛陽,若有疏忽,定斬不赦!”
王尋諾諾退下,許久的沉默,王莽輕嘆一聲,看向哀章,“你也點兵兩萬,即刻東進,會合王匡殘軍,抵禦赤眉西竄,若有疏忽,提頭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