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軍一艘艘戰船越過滍河,緩緩向岸邊靠攏,從這裡登岸,行有兩個時辰的路程,便可以抵達昆陽北門,而一旁,長長的浮橋,一名名新軍士兵也在急速渡河,他們將會在南岸集合,列陣後向昆陽進發。
岸邊百步外,新軍拉起了長長的鹿角,鹿角長達一里之遠,三千名弓弩手已控制了河岸,在鹿角旁,一杆杆新軍旗幟迎風飄揚,不久,平靜的河面上,三艘大船緩緩行來,爲首船隻,插着高高的纛旗,上書王字,他就是這支先鋒軍的主將王尋,在他身旁,嚴尤和陳茂擔憂的看着對岸,雖然新軍控制了河岸,但如何與漢軍一戰,是最大的難題,漢軍依城固守,絕對不是五萬新軍能夠動搖的,但嚴尤似乎有些過分輕敵,這讓他們很擔心。
很快,船隻漸漸靠岸,在三艘大船後面,數千艘運輸船承載着士兵,開始向岸旁靠攏,這已是第三波軍隊了,再有兩撥,五萬新軍和一萬五千匹戰馬將會全部輸送完。
就在王尋登岸的不久,他來到了臨時搭建的瞭望塔上,看着遠處山林和層層環繞的馳道,他似乎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微風吹過,他微微眯起眼睛,銳利的目光盯着前方,就在這時,他發現了疑點,漢軍爲何不趁着他們渡河的時候偷襲他們呢?難道是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會從這個位置渡河嗎?
如果他們真的沒有意識到自己渡河,那自己爲何不立刻率兵奇襲昆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呢?想到這,王尋心中不由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他回身看向嚴尤,朗笑道:“這裡交給將軍了,我要率兵奇襲昆陽。”
“奇襲昆陽?”嚴尤愣住了,王尋這是演的哪一齣?腳跟還沒站穩,他就想奔跑嗎?想到漢軍有可能會在半路設伏,或者已嚴守昆陽,就等着新軍殺來,然後伏兵四起,將新軍先鋒部隊吞掉,他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他趕忙伸手阻擋王尋的去路,急道:“將軍不可魯莽!”
王尋見自己的去路被嚴尤擋住,略顯不悅:“你這是爲何?”
“將軍,漢軍主將劉演並非等閒之輩,將軍切不可輕敵,還是在河岸上扎住營寨,等待主力部隊的到來纔是上計!”
見嚴尤如此說,王尋大怒,一把撥開嚴尤的胳膊,怒吼道:“就是因爲你們這些貪生怕死的人,新朝今日纔會如此狼狽,如果不剷除新軍,我王尋便死在這滍河之中!”
王尋憤怒的走了,嚴尤看着王尋離去的背影,不由輕嘆,不久,一聲低鳴的號角聲響起,一萬騎兵和兩萬步兵列陣向南行去,這一戰,王尋恐怕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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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寬的馳道,煙塵滾滾,三萬新軍先鋒部隊急速向昆陽進發,他們此時已急奔了一個時辰,眼看昆陽就在不遠處,卻與漢軍的主力部隊相遇了。
一支兩萬人的漢軍部隊,他們多以步兵爲主,在最前排,可以看出,漢軍沒有受過嚴格的訓練,他們隊伍不齊,老弱參差,羸弱不堪,這樣的部隊就是嚴尤眼中的不可小覷嗎?王尋雙眼微眯,不由咯咯大笑起來。
在短暫的列陣之後,漢軍的主將和副將緩緩走出,一人是王常,在他旁邊,是副將馬武,也是一個不可小覷的將領,馬武的功夫不再臧宮之下,只因爲他出身綠林軍,所以,在漢軍的地位並不高,出戰的次數相對較少。
此時兩軍對陣,各自擂鼓,鼓聲轟隆隆,猶如晴天忽起炸雷,震動四野,四旁山林中的飛禽走獸被鼓聲驚動,四竄逃去,很快,鼓聲戛然而止,馬武手提紅纓槍,來到陣前,將紅纓槍高高舉起,這時,漢軍陣內響起了高呼聲:“威武••”
一名新軍校尉見馬武如此自傲,馭馬而出,他直奔馬武殺去,口中喋喋不休的叫喊:“亂匪,納命來。”
這名新軍校尉很快奔到馬武身前,他橫舉大刀,如砍瓜般向馬武頭顱劈去,馬武不慌不忙,使勁扯動繮繩,戰馬忽然揚起前蹄,嘶鳴數聲,就是這忽然的舉動,使新軍校尉猛然一驚,他手中大刀力道忽然一頓,卻有一把冰冷的槍頭已迅雷的速度刺來,“噗嗤”一聲,刺入了校尉的心窩,校尉不甘的看着馬武,他伸出右手,想要說話,但渾身的無力使他很快墜落馬下,鮮血從口中噴出,四肢漸漸麻木,眼前一黑,死在了馬武身前。
很快,又一名裨將馭馬奔出,他手握長槊,直奔馬武殺去,新軍陣內再次擂鼓,士兵們高呼爲這個裨將助威:“威武••”
馬武見裨將來時洶洶,比剛剛那個校尉要勇猛許多,他不敢疏忽,立刻將紅纓槍橫在身前,雙眼凝視那名裨將,見他離自己越來越近,雙腿用力,戰馬開始緩緩奔跑。
“鐺鐺”兩聲脆響,馬武的紅纓槍與那名裨將的長槊相撞,馬武只感覺虎口發麻,對方的力道很大,是個強敵,正當馬武回馬想要再戰那名裨將的時候,王常揮起長劍,指向前方,口中高喝:“殺過去,斬敵將首級者賞!”
漢軍陣內的戰鼓再次敲響,低沉的號角聲在空中嗚咽,猶如老天對戰爭的憤恨和不滿,那名裨將意識到漢軍的進攻開始了,他怕孤身難以一戰,勒馬向回奔跑,卻在路過馬武身邊時,馬武橫挺長槍,向前猛抽,將那名裨將打落馬下,裨將結結實實的摔了一跤,他咬牙起身,想要繼續向回逃,可他萬萬沒想到,就在他奔出兩步之後,馬武的紅纓槍已深深的插入了自己的背部,疼痛,冰冷遊走全身,裨將很快跪了下來,他看着眼前的新軍軍陣,他再也回不去了。
漢軍的突然發動,給王尋造成了很大的壓力,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已連損兩員戰將,他憤怒異常,看着奔來的漢軍,他們是那樣的羸弱,想要與自己這樣的正規軍一戰,他們打錯算盤了,即使他的戰將再厲害,在勇猛,難道能殺得過自己的三萬軍隊嗎,王尋緩緩抽出長劍,指向前方,高聲吶喊:“殺過去!”
新軍在嚴尤的命令下,全力向前方衝去,最先運動的,是一萬騎兵,他們猛抽戰馬,橫舉長劍,吶喊着殺了過去,但是他們卻沒有發現,在馳道右側,由一座四米高的小山包,在山包後,忽然出現了一支數千人的弓弩羣,這支弓弩羣的忽然出現,瞬間扭轉了戰局,他們密集如雨的羽箭射向了奔來的騎兵羣,不少騎兵中箭倒地,慘叫聲接二連三。
很快,王尋也衝到了羽箭的伏擊範圍,他意識到,漢軍是有備而來,他立刻看向一名校尉,厲聲道:“給我奪下那個土包。”
校尉領命去了,他們急速奔向土山後面,想要尋找上山的路,卻在這時,一支五千人的騎兵隊緩緩馳來,漸漸加速,爲首一人,乃是臧宮,他看着殺奔而來的新軍,嘴角不由露出了鄙夷的笑容,就在臧宮的部隊與新軍遭遇的時候,王尋的部隊也漸漸殺入了王常的陣中。
王尋一馬當先,遇人便砍,很多漢軍倒在了他的馬下,但同時,他又發現,漢軍並沒有他想的那樣羸弱,剛剛的老弱漢軍此時已不知去向,而與他正面交戰的,卻是一支無比精銳的隊伍,爲首一將,正是剛剛連斬自己兩將的馬武,王尋此時心中開始暗暗後悔,他後悔自己不應該一意孤行,不應該不聽嚴尤的建議,而自己的軍隊此時已折損大半,可自己已沒有退路,如果此時撤退,將有被敵軍尾追剿滅的可能。
馬武的紅纓槍力道十足,王尋左右抵擋,但他還是無法抵擋馬武的猛烈進攻,就在他分心的一剎那,紅纓槍挑開了他的鎧甲,將他右臂刺傷,負痛中,王尋勒轉馬頭,急速向來時的路奔去,他已顧不上自己的軍隊了,他必須趕快撤離這裡。
奔跑,無限制的奔跑,王尋居然把自己的親兵都拉得很遠,只有寥寥數十騎緊緊跟隨,他們繞過馳道,轉幾個彎,終於喊殺聲漸漸消失,但後面塵土大起,這是漢軍追來的節奏,他不敢停留,直奔滍河南岸逃去。
岸邊,長長的鉅鹿已被收回,兩萬新軍已登船離去,此時,最後一批士兵已緩緩登船,很快,這批士兵登上了船,船隻漸漸向河水中央行去,在岸邊,王尋終於活着逃了回來,可當他看到空空的河岸時,他愣住了。
是誰下的命令?軍隊居然偷偷的回撤了!王尋氣的渾身發抖,他將劍狠狠的插入土中,看着眼前的滍河,他開始絕望,這時,在河中央,一艘大船在四艘戰艦的護衛下出現了,爲首一名將領,鄙夷的看着南岸,王尋一眼認出了那人,他就是嚴尤。
王尋猶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他立刻奔到河邊,使勁吶喊:“嚴將軍,我在這裡,快來接我!”
但是大船卻沒有靠岸的舉動,許久之後,嚴尤冷冷回道:“王將軍,你不是立誓過嗎?你會戰死滍河,難道此時不是你盡忠的最好時機嗎?”
王尋簡直不敢相信,他嚴尤居然喧賓奪主,奪了他的部隊,還要讓自己戰死滍河,他憤怒到了極點,指着戰船,恨恨道:“如果我能回去,我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
憤怒中,王尋轉身去牽戰馬,準備從吊橋逃離,卻在這時,一支冰冷的羽箭刺入了王尋的後背,他感覺到了死亡的來臨,他緩緩回頭,無助的看向遠方,船上,嚴尤陰冷的目光射向自己,不久,嚴尤冷冷笑道:“恐怕你沒機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