颯颯的秋風刮個不停,不時有腳步聲在帳外響起,帳內極靜,不久,房毅輕咳一聲,爽朗笑道:“陳良,我來給你引薦,這位是匈奴左賢王麾下參謀桑圖。”
桑圖向陳良作揖,隨後拿起布包放在桌上,裡面裝着一百兩黃金,打開後,桑圖笑道:“我們匈奴人不喜歡拐彎抹角,直說吧,我家王子希望陳參軍能獻關,助我軍南下。”
陳良身子一顫,很快,他將心中不安掩飾起來,笑道:“這件事恐怕••我不能答應。”
桑圖臉上青筋直跳,他沒想到,一百兩黃金打不動陳良的心,只無奈笑笑,談判陷入僵局。
片刻後,房毅窺透陳良,他知道陳良已心動,再加把火,他必然同意,便笑語道:“陳良,新朝已不再強大,如今我匈奴大軍南下,河北各郡指日告破,若今日你不投降,他日便會成爲刀下之鬼,試想新朝屠殺忠臣,侮辱前朝太廟,這樣的國家值得你盡忠嗎?”
見陳良不語,桑圖笑道:“當日我大軍南下,定襄郡郡守吳良乞降,我家王子留他官居原職,替我匈奴掌管定襄郡,若你能歸降,前途無量!”
陳良右手托腮,在帳內徘徊,其實他早有反心,只礙於戍己校尉刁護壓制,不得發作,想要離去,又不知該投向何方,此刻房毅攜重金來勸,陳良心中打鼓,左右爲難,這時,房毅又道:“若你能投降匈奴,這百金將歸你所有!”
陳良掃視桌上黃金,微微點頭,毅然道:“好吧,我答應你們,但是!眼下不行,我們必須等待機會,除去刁護,方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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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縣城頭上,銚期在都尉郝楠的陪同下,來到一架巨弩旁,這是剛剛造好的巨弩,身長1.5米,可射向百步外,有它守城,可大大減緩敵軍的衝擊。
但朔方縣人工有限,只造出七十架巨弩,這已是最大極限,此刻,士兵們正在向城頭運送滾木雷石,每十米的距離,架起一個大鼎,裡面裝滿了油,這是防止敵軍登城之用,此刻看着城上忙碌的衆人,銚期滿意點頭。
不久,郝楠笑道:“有這些巨弩,匈奴的箭陣必會無所發揮!”
銚期點頭,但僅憑這些巨弩,根本無法攔截匈奴數萬騎兵,想要徹底擊潰匈奴,必須另想辦法,“唉••”
銚期輕嘆一聲,遠處,長史瞿奎快步走來,快到近前,瞿奎怒道:“朝廷百位重臣,統統被斬!”
銚期大驚,問道:“怎麼回事?”
瞿奎咬牙怒道:“太史令郅惲上表朝廷,希望皇上能讓位給漢室子孫,以安民心,鼓舞士氣,剿滅四方匪寇!”
“胡鬧!”
銚期猛拍牆垛,怒道:“郅惲何以糊塗至此!”
瞿奎輕嘆一聲,“還有,太子王臨與皇后寢宮一名侍婢通姦,恰巧,這名侍婢與皇上有染••”
銚期不忍再聽下去,搖手怒道:“此等醜聞,不聽也罷!”
“還有一事,將軍聽了莫要發火!”
瞿奎強壓心中怒火,見銚期點頭,緩緩說道:“皇上下令,用雞血狗屎將前朝太廟塗鴉的亂七八糟,還派軍進駐太廟,將前朝列位皇帝靈位扔出太廟••”
“砰!”
銚期猛擊牆垛,雙眼怒視城外,半響,銚期恨道:“此等朝廷,不值得我銚期爲其賣命,等匈奴退去,我銚期將辭官歸鄉,不再出仕!”
這時,一名親隨快步奔來,朗聲道:“報!揚威將軍劉睿在澤源山大破匈奴先鋒,此刻已向朔方縣行來。”
親隨離去,銚期大喜,朗聲道:“瞿奎,去準備慶功宴,我要爲劉將軍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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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縣衙內燈火通明,不時有鼓聲傳出,數百桌佳宴,數千人圍坐一起,喝酒,划拳,還不時傳來淫笑聲。
縣衙內堂,銚期坐在上首,在他身旁,是剛剛凱旋而歸的劉睿,在下面,長史瞿奎,都尉郝楠,依次入座,劉雅,傅俊,臧宮等人坐在劉睿下首,此時酒過三巡,衆人臉色微紅,有說有笑。
“劉將軍威武,百戰百勝,令我等佩服!”
銚期此刻喝了很多酒,嘴有些漂,半響,銚期又道:“如今匈奴先鋒受挫,不敢貿然西進,我朔方郡終於可以解除警報!”
停了下,銚期將杯中酒喝盡,雙眼含淚,又道:“有如此雄主鎮守朔方,本官可安心離去,只希望日後劉將軍能善待我的下屬,善待朔方百姓。”
劉睿不解,玩笑道:“銚大人要升官了?”
銚期輕嘆一聲,這時,一旁的瞿奎無奈道:“朝廷荒淫,亂殺忠臣,辱沒前朝太廟,欺壓百姓,已鬧得四面不安,百姓有家無歸,銚大人已傷心透底,決定辭官歸鄉!”
停了下,瞿奎猛喝一口酒,氣憤道:“銚大人離去,我等又豈會服侍此等朝廷?不如隨銚大人一同歸鄉罷了!”
話音剛落,惹惱座中一人,她憤然起身,將酒杯扔在地上,一聲脆響,衆人聞聲望去,起身者正是劉雅。
此刻劉雅已怒不可謁,憤然道:“當日皇帝北巡,就已鬧得河北百姓被迫西進,背井離鄉,謀求生路,此時,他又辱我劉氏太廟,此等大仇,我劉雅••”
劉雅氣的語塞,眼淚嘩啦啦落下,一旁的阿雅立刻走來,扶着劉雅,輕聲勸慰,不久,劉睿笑語銚期道:“朝廷昏庸,但銚郡守辭官,未必是上策!”
銚期凝視劉睿,苦笑道:“說來聽聽。”
劉睿輕嘆,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明亮的月光,沉聲道:“銚郡守可撒手放棄朔方,辭官歸鄉,但天下百姓又當如何?他們可以一走了之嗎?即使走,他們又能去往何處?”
說到這,劉睿將手中酒杯舉起,一飲而盡,怒道:“只有推翻新朝,由一個有志明君帶領,方可使天下百姓安定,使四方匪寇不敢作亂,使匈奴不敢藐視我泱泱中華!”
“好!”
銚期起身,走到劉睿身旁,雙眼直視劉睿,半響,緩緩道:“劉將軍有何打算,不妨說與我們聽聽?”
劉睿此刻已酒醒半分,苦笑道:“天下之大,我劉睿只是一顆雲彩,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日後之事,實在無心打算。”
半響,銚期又道:“劉將軍乃劉氏後人,爲何不考慮恢復漢室?若劉將軍有此雄心,我銚期願誓死追隨!”
劉睿大驚,忙道:“銚郡守不可如此,我劉睿擔當不起,況••況日後••”
劉睿支吾半天,雖然自己知道歷史,但有些事情,確實不便明說,想到此,劉睿只能婉拒道:“郡守大人莫慌,我想,有志之君不出三年,必會現身!”
雖然劉睿婉拒,但銚期能看出,劉睿身懷奇才,又心繫百姓,他日若能起事,必是一方梟雄,想及此,銚期單膝跪地,朗聲道:“劉將軍一語,將銚期點醒,不管日後如何,從今日起,我銚期願與劉將軍共患難!”
“我等也願追隨劉將軍!”
衆人紛紛下跪,劉睿忙扶起銚期,無奈道:“銚郡守何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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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傳來少女無盡的長嘆:“唉••”
阿雅坐在石像旁,仰頭望向天空,眨眼間,自己來到劉睿身邊已有月餘,雖然沒有機會殺死劉睿,但阿雅能感覺到,自己對劉睿的仇恨已漸漸淡化。
爲什麼自己會嘆氣?阿雅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性格似乎在慢慢轉變!殺兄之仇大如天,回想起父王的囑咐,阿雅雙眼迸射寒光,忽然,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秋風稟烈,姑娘是不是想親人了?”
劉睿來到阿雅身旁,將一件披風披在阿雅身上,輕聲道:“雖然你父母已不在人世,但你還有我們,我們會像親人一樣照顧你!”
披風落在身上,溫暖瞬間遊走全身,阿雅閉目感受這份溫暖,很快,阿雅從沉醉中醒來,將披風脫下,交還給劉睿,輕聲道:“這麼晚了,將軍還沒有睡嗎?”
劉睿輕嘆一聲,無奈道:“我也和你一樣,在思念親人,可無論我如何努力,始終無法回到他們身邊。”
“他們也被匈奴殺了嗎?”
劉睿搖頭,笑道:“他們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個我無法跨越的地方!”
“很遠很遠?”
阿雅反覆唸叨,不久,阿雅苦笑道:“有辦法找到他們嗎?”
劉睿搖頭,楊蕾已去多時,至今未歸,劉睿心中着實擔心,但這些事,他不想告訴阿雅,便轉移話題道:“河北戰爭不知還要打多久,我雖然僥倖勝利,但馬有失蹄,我們不可能總是勝利,所以,我打算有機會,送你去西河郡。”
“啊?”
阿雅吃驚,劉睿又道:“我會給你買一座小房子,讓你能安心過日,等有了如意郎君,你也可以安心出嫁,遠離戰爭••”
阿雅的眼圈漸漸溼潤,她無法控制內心的感動,看着眼前的劉睿,阿雅感覺仇恨瞬間被溶解,無法自拔,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終於,阿雅強壓心中的感動,深深看眼劉睿,轉身向自己房間走去,她不敢在停留半步,只需半步,她就會徹底被劉睿征服。
半響,劉睿看着阿雅的背影,無奈搖頭,阿雅的身事太可憐,自己必須給她撲出一條幸福的道路,讓戰爭的陰影從她的世界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