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仰光城內日軍的最高指揮官,春日晴彥表現的很勤勉,身爲山下奉文麾下的一員愛將,春日深知仰光城內的穩定對於南方軍的重要意義,所以,春日竭盡全力來維護並煞費苦心的與仰光城各種勢力之間的平穩關係,正因爲這樣,春日感覺自己每天都處在焦頭爛額的境地中。
且不說與緬甸國防軍之間的相處,單單是一個小島以及他的特別憲兵隊,搞出來的事情,便讓春日每天都要爲其擦屁股,小島一班人都是從東京直接抽調過來的,年紀輕、資歷淺,但卻是皇室的嫡系,從事的任務也像防賊一樣防着南方軍的人馬,一個個囂張跋扈、傲氣十足不說,就連每天的行動也是神神秘秘,一有事情,就是直接命令春日晴彥配合,絲毫不顧及春日的想法和麪子問題。
就拿今天來說,小島徑直向春日要走了一個小隊的士兵,藉口還是老一套,,任務支援,這讓春日心中憋了一肚子火,但卻沒法發泄出來,山下奉文離開仰光的時候,再三叮囑自己要控制脾氣,對於小島的要求,只要不是太過分,全力配合便是,千萬不要和其發生爭執,要不然,吃虧的那個肯定是春日。
春日想着亂七八糟的事情,面前的文件頓時讓他失去了興趣,他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額頭,站起身走到了門外。
門口的衛兵敬禮,春日問道:“小島中佐回來嗎。”
“還沒有”,衛兵利落的回答道:“要不要我們派人去打聽一下。”
春日想了想,還是搖搖頭,剛要轉身回辦公室,樓梯上卻忽然響起腳步聲。
“司令官閣下,大事不好了。”一個參謀跌跌撞撞的跑到春日身邊,有些驚惶的喊道。
“小島中佐和他手下的人在碼頭遇襲,全部,全部陣亡了。”
春日的眼睛一黑,雙膝一軟,右手匆忙間扶住門框,這才沒有跌倒。
春日還沒緩過神來,另一個身影又出現在樓梯口,“司令官閣下,正金銀行再次被洗劫,人員死傷慘重。”
春日一把抓住來人軍裝的衣領,“你再說一遍。”
“正金銀行再次、再次被洗劫,留守人員全部被殺。”來人有些膽怯的看着春日,艱難的喘口氣,“只是,之前被綁架的人質已經被送回,都,都沒有生命危險。”
春日像是一瞬間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雙手無力的鬆開來人,呆立了半晌,這才衝着手下吼道:“準備車,馬上去正金銀行。”
……
此時的正金銀行已經被城防部隊戒嚴,周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完全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春日晴彥鐵青着臉從車上下來,隨行的軍官命令士兵立刻將門打開。
剛一走進正金銀行的院子,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讓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春日也不禁一皺眉,地上的鮮血已經有些凝固,鞋子踩在上面便是一種溼滑的感覺,擡起腳,鞋底便粘了一層粘稠的血水,隨行的士兵中隨即便有人忍不住乾嘔起來。
春日冷冷的回頭看了看某個不爭氣的手下,轉身便昂首走進了院落。
地上橫七豎八的滿是屍體,全部都是正金銀行的日籍工作人員,其中也不乏城防司令部派駐在這裡的警衛士兵。
春日蹲下身,仔細看着地上的一具具屍體,忽然開口問了一句,“就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嗎。”
“回稟司令官閣下,有,有不少活口,但都是當地人,是銀行的雜役、廚師等等。”
“他們怎麼說。”春日沉聲問道。
“是一羣蒙面人,起先,來了幾名穿着皇軍軍裝的軍官,但都帶着口罩,只不過最近仰光的霧霾天氣很嚴重,很多士兵都戴了口罩,所有人就都沒在意,但不久之後,他們便猝然攻擊,警衛們措手不及,很快被消滅,然後蒙面人衝了進來,大概有十幾個人,將所有人都集中在院子裡,分辨出所有日籍人士,然後全部殺害,將當地人都趕到會客廳關押了起來,接着他們便洗劫了銀行的所有倉庫,包括軍火倉庫。”
“軍火倉庫。”春日一驚。
“沒錯,從倉庫遺留下的彈藥箱和某些痕跡可以看出,這就是銀行的軍火庫,正金銀行的經理和木村正夫特使在前些天的劫案中不幸身亡,現在負責銀行事務的是原先的副經理,這幾天正在統計銀行的資產,也因爲這個原因,銀行的保安工作不是很嚴密,沒想到,這些匪徒竟然利用這個漏洞,殺了個回馬槍,將正金銀行的資產洗劫一空。”
“八嘎。”春日站起身,惱怒的揮了一下拳頭。
手下看看他的臉色,這才小心翼翼的接着說道:“人質都被放了回來,就安置在貴賓室,但……”。
“不要吞吞吐吐。”春日冷冷的說
“但,多了一個人。”
春日當即一愣,“怎麼會多了一個人。”
春日吩咐手下將所有屍體火化,登記造冊統一送回本土,緬甸的天氣炎熱,屍體再這麼放下去,很容易腐爛,現在便吸引了大批的蒼蠅蚊蟲,時間一長那還了得,再說,現場雖然凌亂之極,但很明顯這些匪徒是專業人士,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與其在這裡苦苦的搜尋線索,還不如通過特別行動隊的留守人員打聽一下小島今晚的行動具體是什麼,或許還能發現些什麼。
春日信步走進貴賓廳,屋子裡也是忙做一團,看到意大利商團的代表波琳毫髮無傷的坐在哪裡嚶嚶哭泣,春日的心頓時放鬆下來,畢竟現在意大利是日本的堅定盟友,商團代表如果在仰光出了事,春日會很難交待。
從上海來的南京政府特派員,那個叫元劍鋒還是處於昏睡中,一名大夫給他做了檢查,但卻束手無策,不過看來,這個元劍鋒倒是沒有受傷,反倒是打起了鼾。
春日一皺眉,推開那個大夫,隨即命令手下去弄一桶冰涼的井水來,直接把他給澆醒再說。
春日將目光投向那個多出來的人質,目光中滿是懷疑,這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相貌毫不出奇,神情有些疲倦,臉色也有些發白,看來是受了些驚嚇。
“這位是……。”春日開口問道。
一旁的波琳卻搶先回答道:“司令官閣下,這位是我們商團的合作伙伴,上海和南京鼎鼎大名的隆盛企業的董事長,林笑棠先生,他是在仰光處理公務的時候被綁匪綁架的,這次是和我們一起脫險的。”
“林笑棠。”春日咀嚼着這個陌生的名字,心中卻感到一絲詫異。
“林先生是上海的企業家,怎麼會跑到仰光來呢,莫非在這裡有業務。”春日充滿懷疑的問道。
林笑棠禮貌的笑笑,“沒有,隆盛並沒有在仰光有分公司。”
春日一笑,“這就奇怪了,緬甸正在打仗,林先生卻跑到這裡來,究竟是爲了什麼呢。”
林笑棠苦笑,還沒開口,波琳卻搶着回答道:“林先生的未婚妻,也就是南洋董氏家族的千金,前段時間被綁匪綁架了,林先生趕過來就是爲了營救未婚妻。”
“只是沒想到,沒救到未婚妻,我也被匪徒扣押起來。”林笑棠長嘆一聲。
春日這才恍然大悟,但作爲軍人的敏感,他還是追問道:“那林先生的未婚妻現在在哪兒。”
“不知下落,當時,匪徒和我們搏鬥起來,將我的手下全部殺死,未婚妻也在混戰中下落不明。”
春日點點頭,這樣一個回答,倒是沒看出有什麼破綻,隨即說道:“林先生請放心,身爲警備司令,我一定幫你找到你的未婚妻。”
林笑棠千恩萬謝。
這時,一名軍官找到春日,耳語了幾句,春日的眉頭立刻又皺了起來,大聲命令道:“讓敏高立刻趕來見我。”
沒多大功夫,敏高便出現在正金銀行,但一進門,春日便被嚇了一跳。
敏高的胸前纏着紗布,臉色白的嚇人,腿上還有一個包紮好的傷口,整個人顯得毫無生氣。
“怎麼回事,我聽說敏高閣下今天不是和小島中佐一起執行任務嗎,怎麼小島中佐會出事,你也變成了這幅模樣。”春日問道。
敏高向春日行了個軍禮,便有些支持不住,癱倒在椅子上,“對不起,司令官閣下,雖然小島閣下已經不在了,但他事先下過命令,這次行動不能外傳。”
春日聞言冷笑了一聲,“這麼說來,小島閣下的死要算在你的身上了。”
敏高一驚,“司令官閣下怎麼這麼說,我們是盟友啊,我怎麼會出賣小島閣下。”
春日冷笑着抖動着肩膀,“很簡單,行動內容現在只有你知道,憲兵隊的留守人員都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你讓我怎麼想,你們兩個人執行任務,一個死了,另一個卻安然無恙,我還能懷疑誰。”
敏高沉默不語,半晌,他擡頭看看春日的周圍的手下,春日會意,招手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敏高嘆口氣,這纔將今晚的行動詳細的告訴了春日。
半個小時後,春日出門上車,風馳電掣般回到司令部,徑直來到了自己宿舍隔壁的一個小房間,屋子裡雖然很悶熱,但門窗卻是關的嚴嚴實實,屋內只有一部電臺和一個報務員。
春日關上門,對報務員說道:“立刻向關東軍高島介大佐發報,出現新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