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慎之?”見徐行愣怔原地,錦瑟玉容清麗端莊,眼底清波微微漾起一絲促狹笑意,問道。
“很好,”徐行面色微動,長舒了一口氣道:“挺方便的。”
“若是判官殿的幾位判官,不僅是邙山鬼府,陰司神域籠罩之處,幾可一念而行。”錦瑟笑道:“不過此舉太過耗費法陣神力,若非急事,也不會用就是了。”
徐行沉默了一會兒,端色道:“錦瑟,謝謝你。”
錦瑟莞爾一笑,笑容明媚,“謝什麼,我們是朋友啊。”
徐行也輕快笑道:“是啊,我們是朋友來着。”
濟水斗劍既已落下帷幕,仙舟飛閣拔地而起,一些仙道宗門也陸陸續續離去,國師劉基得了天書後不見蹤影。
至於符陽劍宗等人遵循着道契約定,返回青州雁尾山山門,不再插手凡人爭端。
“海外天仙也沒有下場?這就走了?”莫元青還有些摸不着頭腦,問着一旁並行的荊飛白道。
荊飛白思索了一會兒,緩緩道:“寧周太祖在濟水之下的冥土窺伺着,蓬萊閣主自知不是對手,也就不再下場了。”
“那這算怎麼回事兒?”莫元青嘀咕了一聲,不滿道:“我還想看天仙鬥法呢,結果天仙就比了一場,真是掃興。”
聽少年說出這樣孩子氣的話,荊飛白心有所感,說道:“雙方博弈並不在場內,而在場外。”
寧周太祖在側,神霄掌教林還初就不會再敷衍了事,濟水斗劍顧十方贏了還好說,寧周面子裡子都丟,但顧十方愛女身死,已然方寸大亂,反而讓青羊宮贏了。
可經此一役,青羊宮五殿真君就折了一大半,五殿前來的金丹真人更是一戰盡歿,這就大傷元氣,其他幾家自是樂見其成。
徐行正要隨着嶗山派一同離開,清微道人走到近前,說道:“徐道友,茅山宗主寇簡之指名要見你,詢問月前一樁舊事。”
“舊事?”徐行挑了挑眉,冷笑道:“真是惡人先告狀。”
說着,隨着清微道人上了二層仙閣,那裡正是會客之地,錦瑟見此也連忙跟上。
嶗山掌教李伯言此刻正和寇簡之相對而坐,此外,還有兩家幾位真君相陪。
“寇道友,此事是有什麼誤會吧?”李伯言聽着寇簡之以一種平淡的口氣將事情經過說完,又見一旁的孫修靜面色憤憤、雙眸通紅,似真有此事一樣,就不禁有些爲難,思索道,“徐小友殺了孫修靜的弟子?此事會不會另有隱情?”
寇簡之道:“李道友既不信,那就待徐行上來對質。”
恰在這時,徐行和清微道人二人上來,孫修靜一見徐行就怒目而視,喝道:“惡賊!”
徐行上前衝李伯言行禮畢,就迎上幾位元神真君的審視目光。
寇簡之眸光微眯,問道:“可是你殺了我茅山弟子李含光?”
徐行道:“李含光死於我手,那自是他有取死之道!”
“豎子休要妄言!”孫修靜冷喝道:“若非是你阻攔含光救人……”
“寇道友,”李伯言看向寇簡之,不悅道:“可否讓徐行把話說完?”
寇簡之皺了皺眉,先淡漠地看了一眼目光清澈的徐行,又看了看氣憤的孫修靜,心底不由生出一絲狐疑,暗道,“門中早有人言,李含光此子心術不正,修靜是否爲其人巧言令色矇蔽呢?”
徐行冷笑一聲,將那日經歷一一說了,沉聲道:“這樣的人是不是有取死之道?”
孫修靜目中噴火,忿忿道:“你含血噴人,這不過你一面之辭,絕不是這樣!”
“你自家弟子什麼德行,你不清楚?”徐行對孫修靜冷聲說着,看向面色已鐵青的寇簡之,凜聲道:“徐行但有一句虛言,此生道途不得寸進!”
這話一出,仿若掐住了孫修靜的脖子,其人呆若木雞,嘴脣顫抖,閣內同樣是寂靜一片,幾位元神真君飛快交換了個眼色,都有了相同的判斷。
只因這話太重,罕有仙道之人會以一身道業來圓謊,甚至哪怕就是真話,也不會以道途來賭。
可能在那個可以賭咒發誓,全家死絕也沒有開掛的世界,委實匪夷所思。
“嘭!”李伯言以掌拍在几案上,只覺受到了羞辱,甚至不敢朝徐行所在望去,冷聲道:“寇道友,可聽清了?”
寇簡之面色變幻,緩緩起身,嘆了一口氣道:“何至於此?內裡詳情貧道已察知,李含光死有餘辜,孫修靜偏聽偏信,罰在茅山後山思過百年,這件事情就此作罷吧。”
以陽神真君的智深如海,察言觀色下,自是知道徐行和孫修靜二人都沒有說謊,說謊的只是那李含光了。
寇簡之說着,帶着門內真君朝外走去,也不願多呆。
李伯言就帶着歉意說道:“讓小友受辱了。”
徐行不在意道:“李道長不必介懷,能證我清白就好。”
這在前世簡直不可想象,你就是把天說破,別人該不信你,也不會信你。
當然,也有幾位元神真君神念淵深,推演能力驚人的緣故,從二人言談神色,就可判斷出七七八八,真靠此法扯謊,不提日後應驗,當場就可被拆穿,那時不僅是臉面丟盡那麼簡單。
“慎之,以後切莫和人賭上道途。”錦瑟神識傳音而來,幽幽說道:“就是剛剛和茅山誤會結仇,也別說那種話了……透着股不詳。”
徐行愣怔了下,道:“嗯,我醒得了。”
出了這一茬事,閣中氣氛尷尬,徐行和薛錦瑟就無心多留,衝李伯言施了一禮,徑直離去了。
嶗山派的餘真君則是上前一步,問道:“掌教,青羊宮已勝,眼下我嶗山該何去何從?”
其餘幾位真君,除卻許、張、林三位真君先行回了上清宮,一時間都齊齊望向李伯言,直到此刻,纔對這位掌教生出幾分敬服。
濟水斗劍,青羊宮損失慘重,符陽鎩羽而歸,嶗山雖處風暴中心可毫髮無傷,這已經能說明一切了。
李伯言走到窗前,負手眺望着外面天色,正是日落時分,夕陽西下,霞光絢爛,沉默許久才說道:“周廷正如這夕陽餘暉,我嶗山應靜待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