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事畢,交易既已完成,徐行也沒有和劉基再多說什麼,而是告辭離去。
因爲諦聽殘魂隕滅,劉基和林還初二人,自然再無顧忌,發動神霄派、青羊宮兩方勢力,攻打峨眉、巴蜀鬼府。
時光悠悠,隨着巴蜀張憲的勢力被周庭聯手平滅,也進入了十月中旬。
至於徐行,和諦聽一戰後,就一直在家中閉關修行,進境一日千里,只覺對於乾天之意越發深厚,似乎天仙之境也觸手可及了。
臨近中秋,徐行正在靜室閉關,皺了皺眉,卻是有着心血來潮之感,試着以天書上的爻卜之術推算,許久之後,不由面上現出一絲驚異,喃喃道:“按說我早已練精化氣,除非刻意壓制化氣過程,不該……莫非當日初至洞虛元神……也是,道人煉神返虛,反而是自身刻意控制……”
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五六個月了吧,是我疏忽了……”
粵西·南寧府
王宅,後院廂房之內,王員外滿臉苦色,負着雙手,來回踱着步子,長吁短嘆。
“老爺,你別轉了,轉的我頭暈。”王夫人輕聲道。
王員外頓住步子,眉頭皺成了“川”字,搖頭嘆息道:“哎,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王夫人問道:“不是往濟南府送了書信了嗎?”
“託客商去送了,哎……可那徐行果然是在欺騙阿寶啊,什麼家在濟南府,聽那客商說,根本就尋不到徐宅。”王員外道。
原來,當日閨中一別,阿寶竟然有了身孕,初時她還不覺,只是幾個月過去,逐漸顯懷,未婚先孕,這還了得?
王員外心生焦躁,連忙託人照着徐行留下的地址送信,告知此事,豈料撲了個空。
繡樓之上
阿寶雲鬢高挽,脖頸兒修長白皙,着一身紅白對襟繡花的襦裙,裙袖繡着白玉蘭,色澤淡雅,因是有孕在身緣故,身材豐潤有致。
少女此刻微微低着頭,神情專注,手中穿針引線,似是正在繡着一個嬰兒穿的小衣,白裡透紅的臉蛋兒,肌膚勝雪,眉眼之間,一股柔和溫婉的少婦風韻,隱隱流瀉而出。
這時,一個身穿翠裙的小丫鬟,提着一角裙裾,趴在門上,上氣不接下氣道:“小姐……”
“筠兒,老爺那裡可有信傳過來?”阿寶目光盈盈如水,帶着期冀說道。
筠兒道:“老爺說,徐公子他根本就不在濟南府,也沒找到徐公子家……”
聞言,阿寶怔了一下,臉色轉爲黯然,抿脣思索了片刻,擡眸,不確定道:“會不會是搬走了呢……聽說北方戰事連綿,搬家以避兵燹也是有的。”
“小姐啊,我看那徐公子分明就是在誆騙小姐,”筠兒氣鼓鼓說道:“要不然,也不會這麼久了,都不來看看小姐,小姐現在又有孕在身,他又找不到人。”
阿寶沉默下來,心中也生出一些委屈,但她素來要強,低聲道:“別說了……筠兒。”
筠兒見阿寶面帶沮喪,也不再多言,只是在心中暗罵徐行始亂終棄。
“筠兒,先下去吧,我想靜一靜。”阿寶忽而說道。
“是,小姐。”筠兒撇了撇嘴,返身離去。
阿寶放下針線,輕輕撫着小腹,走到窗前,面色幽幽,望着窗外庭院中一景一物,心中不由泛起絲絲苦澀。
她雖不認爲徐行會誆騙於他,但是離去幾個月,難道真忙得連過來看看的時間都沒有嗎?
正值午後,暖融融的夕光照耀在少女臉上,本就白皙如玉的肌膚,好似披上了一層聖潔光輝。
“哎……”阿寶蹙了蹙秀眉,輕輕嘆了一口氣。
然在這時,魂牽夢縈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在想我?”
徐行從身後輕輕擁住少女,低聲說着。
“徐郎……”阿寶身形一震,偏轉螓首,一雙靈動明澈的眸子,忽而有些泛潮,低聲呢喃着。
“之前有事在身。”徐行笑了笑,伸手揩拭掉阿寶臉頰上顆顆晶瑩,道:“哭什麼?”
阿寶擦了擦眼角淚痕,道:“沒,我就是高興。”
“你現在有孕在身,切莫大悲大喜。”看着眉眼越發溫婉可人的阿寶,徐行心頭憐意頓生,拉過阿寶的手,輕聲說道。
“嗯,”阿寶點了點頭,方纔的悲慼之色不見,只餘一股淡淡的歡喜,在心底緩緩縈生。
“我看看是男是女。”徐行輕輕一笑,把住了阿寶的皓腕。
“徐郎……你能看出來嗎?”阿寶目光熠熠,有些驚喜問着,見徐行微笑點頭,就是紅着臉頰,柔聲說道:“那郎君喜歡男孩還是女孩兒?”
“都喜歡。”徐行輕聲說着,以神念感知着胎兒的陰陽之氣,那股血濃於水的感覺,涌上心頭,一時竟有些恍惚。
二世爲人,他終於也有血脈留下了嗎?
阿寶攥着徐行的手微微緊了緊,揚臉問道:“是男是女?”
“應該是個女孩兒。”
見阿寶臉上隱約有些失落之色,徐行伸出手,輕輕撫了撫阿寶的臉頰,安慰道:“女孩兒將來和你一樣溫柔寧靜,我也很喜歡的。”
阿寶臉頰染緋,梨渦淺笑,一雙明澈動人的大眼睛中溢滿了笑意,嬌嗔道:“郎君就會哄我。”
徐行笑了笑,輕輕擁住阿寶。
這一段時間,他會在阿寶這裡閉關,一方面等待孩子出世,一方面也是避開金陵的風暴眼。
他隱隱覺得未來一段時間的金陵城,恐怕都不會太平。
就在徐行於粵西隱修之時,有着“淮左名都,竹西佳處”之稱的揚州城,城外十里,大片竹林環繞的山澗中,一道涵虛高妙的造化氣息,自不遠處的一座茅草屋中赫然升起。
雖屬深秋,萬物凋零,秋風蕭瑟,天地肅殺,然而在這造化氣息席捲過後,只見本已枯萎的山林草木,欣欣向榮,生機勃發起來。
“經二百餘年,我彭海秋終於踏出了這一步。”一個身穿藍白長衫的中年道人,輕輕推開木門,神情幽遠地望着山間的雲捲雲舒,心頭似有無限感慨之意。
“昆虛,也該回去了!”
彭海秋一雙湛然目光,猛然投向昆虛方向,冷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