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書甫一入手,厚重、浩大的氣息自掌心傳自心田,徐行未等打量,便心中一緊,感知到蒼天傾覆的力量遙遙而來,至少有三道各式各樣的法術攻擊,帶着碾壓一切的氣勢,轟然落下。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掌中青銅碎片熾熱滾燙,盪開層層虛空,帶着徐行破虛而去。
“砰……”
崖下湍湍奔涌的河流自下而上,盡數被掀起空中,一滴不剩,咔嚓……凌空化而成冰,草魚蟹蝦在冰層之中試圖騰躍,尾巴似乎還保持着搖動的姿態。
然而卻連同河水之冰,齊齊靜止在半空中,詭異之極。
突然無聲無息之間,冰封魚眼陡然轉動,血霧頓時在冰層中爆散四開。
恰在這時,道道白色雷霆和劍氣也齊齊爆發開來,由昆虛道法凝成的堅冰,融碎成冰水,轟然砸落河牀。
上善若水,天下莫能與之爭,正如那位或已離界而去的八璟道人,似在無聲嘲笑着幾位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天仙同道!
昆虛掌教歸雲山臉色陰沉似鐵,道:“到底是誰?是寇簡之,還是張敬?抑或是……元武?”
聞言,四位天仙大能神色不善,默然感應着已然撫平的虛空漣漪,那裡更無一絲一毫氣息殘留,追無可追!
就是天仙都不敢說將一身氣機收束到如此分毫不泄,寇簡之、張敬之流絕無此等神通。
神霄派林還初是一位中年道人,面容儒雅隨和,道袍衣衫簡素,腳下甚至穿着千層底的布鞋,目光轉動,正要說些什麼,突感覺周圍三道不懷好意的目光盯着自己。
“你們看貧道作甚?”林還初目光狐疑,驚聲道。
“若非林道友從中攪局,何至於如此地步?”顧十方按劍冷睨,神色不善。
“顧道友這話誠爲可笑,寶物有德者居之,貧道不出手搶奪,難道拱手讓人?”林還初嘿然一笑,自嘲道:“地書離去,看來是我等德行不足了。”
劉基自始自終沉默,但臉色陰沉如水,顯示內心的不平靜。
聽袁師之前所言,按着天數,不出意外,這地書應最終落在自己手中,這也和之前自己借天書卜算一般無二,可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昆虛掌教歸雲山不甘心說道:“貧道不信地書能夠破空離去,定是有人收走,放眼此界,能在你我眼皮底下做下此事者,唯元武一人,貧道願親臨泰山地府,尋元武帝君問個清楚!”
“貧道願往!”神霄派林還初慨然道。
顧十方輕彈了三尺劍鋒,目光清冽,以行動無聲表明了自己態度。
國師劉基嘆了一口氣,道:“機緣已失,徒呼奈何,爾等自去罷,貧道就不去了。”
去了又能如何?元武帝君若真能奪走地書,那是他手段高明,自己等人去地府不依不饒,止增笑耳。
劉基其人能趁着昔年大劫崛起,絕不是泛泛之輩,強行壓下心頭一絲苦澀,轉身離去。
“無膽鼠輩,這是怕我等圍攻?”歸雲山冷哼一聲,轉而看向神霄林還初,“劉基已走,林道友呢?”
“貧道何懼之有!”林還初傲然一笑,心頭卻浮起一絲輕蔑,“你歸雲山心胸狹隘,連自家弟子都容不得,有何資格嘲笑大周國師?”
幾人既已說定,就朝地府奔去。
……
……
濟南府·玄淵觀後山
徐行自不知元武帝君已替他背了鍋,此刻他正在以神識探察地書,這件先天之寶靜靜躺在右手掌中,斂去了玄黃光芒。
地書就是一本書,泛黃的紙張細膩溫和,其上不落一字,這和無字天書一樣,拓印着世界最本源的道韻,非陽神道行,開始洞虛入微,拿到也參悟不了。
“一共十三頁?”徐行輕輕翻動着,也不知是不是右手青銅碎片的壓制,並無絲毫異象現出,“據青銅碎片傳來訊息,此物可化十三重空間,勾連九州仙府洞天,鎮壓一界濁氣,那時分離陰陽,一界本源垂青,自可證道真仙,但這是天仙修爲纔可做,我眼下拿着這件寶物,也只有護身防禦的作用。”
地書是一方天地胎膜所化,任何天地蛻變都會將之前胎膜留下,徐行掌中地書,雖也稱先天,但比起傳說中地仙之祖的伴生靈寶“地書”,絕不可相提並論。
那是洪荒大界的天地胎膜,抵禦的是混沌虛空亂流,鎮元大仙全力催動,甚至可擋聖人一擊。
“就是拿着極不方便,不知能否收入體內?”徐行合上書頁想着,突然右手一空,地書已不見,心中頓時就一驚,但內視己身,丹田之中,玄黃之氣氤氳,地書浮浮沉沉。
“通法之境,其實就可以祭煉法劍,將其收入丹田。”徐行搖頭一笑,心生欣然,沿着曲曲折折的山道,向前方的下清宮走去。
此刻,徐行所居庭院之中,花廳,青鳳正在接待着一老一少兩個婦人,外間廊柱下還站着幾個面容妖冶、俊美,幾乎可在後世“下海出道”的年輕男子,不過都是下人打扮。
“公主,娘娘知道這邊出了事,就讓老身第一時間來接你,眼下青兗二州大劫將至,實非久留之地,你這就跟着老身回去罷。”
一旁穿着淡黃衣衫的女子,十八九歲模樣,鵝蛋臉,肌膚如玉,氣質溫婉端寧,也出言笑着勸道:“青鳳表妹,姨母很是惦念你呢,你出走之後,常在我們姐妹幾個面前唸叨你。”
“舜華表姐,娘……她不怪我偷吃她的仙草了?”青鳳心中忐忑,輕聲說道。
聞言,施舜華俏臉上就有些異樣,輕輕拉過青鳳的綿軟小手,放在自己掌中,溫柔笑道:“妹妹,你啊……姨母再大的氣,知道你有危險,也消了啊。”
被素來落落大方的表姐親暱目光打量着,青鳳有些羞澀地垂下螓首,答應道:“好吧,不過我還得和老徐告別。”
“老徐是誰?”施舜華秀眉顰了顰,疑惑問道。
一旁的老婦,也將疑問目光投向青鳳,心道,莫非是……不,公主分明眉角未開、元陰尚存。
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哦,是我家公子。”青鳳臉頰微紅,嬌軟說道:“一直是他收留着我,我纔不至流落街頭。”
施舜華聞言,就是一嘆,青鳳表妹露出這樣扭捏羞澀的小女兒性情,實在讓人擔心。
老婦果然臉色不大好看,心道,娘娘昔年和太原耿家先祖有約,將自己女兒許之後人,伴其一生,娘娘本來就屬意四公主青鳳,看這架勢,青鳳公主已心有所屬,這可如何是好?
正煩悶間,突想起近日族裡一位德高望重的族老胡養真,爲着給愛女選婿,曾以“雨錢”的障眼之法試一書生性情,結果書生貪婪,最終失了芳心的笑談。
“我何不效仿一番呢,也讓青鳳見見徐生是何等樣的人,趁早死了這條心。”老婦眉頭一皺,計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