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身下的紅馬,乃是得自郭靖的汗血寶馬,一經跑動,絕沒有人能夠仗着輕功追上。
是以說道:“領路不是不可以,但你可不能騎馬,只能用走的。”
風蕭蕭輕笑一聲,道:“小兄弟,你可不誠心吶,也不問問我要去哪,和你是同路麼?”
“我一個小乞丐,四海爲家,去哪不是去!”,黃蓉嘻嘻笑着,擡手抖了抖破爛的衣衫,身上的落雪漱漱而下。
“也是!”,風蕭蕭伸手一指,笑呵呵的問道:“這匹紅馬可真神駿,想必是哪位有錢的老爺施捨的?”
這是再暗指她不是個真乞丐。
黃蓉自然心知肚明,道:“哎呀,你看你這人,可真夠磨嘰,到底走不走呀?”
風蕭蕭眨眨眼睛,揮手道:“小兄弟走好,小兄弟不送!”,然後翻身上馬,撥馬緩行。
黃蓉撅了撅小嘴,雙腿一夾馬腹,跟到了後面,嚷道:“你不是不認得路嗎,怎麼又不要我領路了?”
風蕭蕭也不回頭,道:“迷路嘛,是會走許多冤枉路,不過走得多了,總能回去,卻不會被人帶歪,上了一條不歸路。”
“你是再說我是壞人咯?”
“是呀!”
黃蓉語噎了一下,怒道:“我只是好心想幫你,你怎麼能這麼說呢?”
風蕭蕭哼哼了兩聲,道:“我可沒聽說過,幫人還要講條件的。再說,這匹馬是他人所贈,我又怎能說不要、就不要了?”
黃蓉展顏笑道:“說白了。你就是小氣,就是捨不得胯下這匹馬唄!”
“朋友的盛情饋贈,哪怕是一根羽毛,我也捨不得扔。”
黃蓉下意識的拂了拂馬鬃,問道:“這麼說,自己的東西,你就很大方了?”
“那就要看合不合胃口了。如果談得來,那就是朋友,那就必須大方。”
黃蓉嘻嘻笑道:“咱們聊了這麼久。也挺談得來呢!”
風蕭蕭轉頭回望,笑眯眯的道了聲“不錯”。
不知不覺中,兩匹馬前後靠近了許多。
不知是風蕭蕭放緩了馬速,還是黃蓉行的快了些。
黃蓉並無察覺。一雙靈動的黑瞳閃了兩閃。問道:“那我向你討一個寶貝,你肯給嗎?”
風蕭蕭將雙手高高擡起,道:“你看看我身上有什麼,喜歡便拿去好了。”
黃蓉笑吟吟的道:“方纔你一掌就擊倒了那個三頭泥鰍,那掌法可美得很,像桃花繽紛而落,看着就喜歡,你教我好不好?”
“這可不成。我看你也會武功,怎會不知武林中的禁忌?”
黃蓉哼了一聲。譏諷道:“還說自己大方呢!”
風蕭蕭不以爲意的笑了笑,道:“你想學也不是不成,下馬磕幾個頭,拜我我師就行了,我一定傾囊相授。”
黃蓉怎肯,撇嘴道:“你想得美!”
風蕭蕭卻一副殷勤的模樣,輕勒繮繩,然後雙手不住的比劃,自誇道:“拜我爲師,絕對虧不了你,天下頂尖的武功,我會得可是不少,隨便傳你一套兩套,保證讓你少有敵手。”
黃蓉轉了轉眼珠,問道:“都有什麼頂尖的武功,說來聽聽唄。”
“降龍十八掌、乾坤大挪移,九陰真經、九陽真經……”
黃蓉忍不住笑道:“胡吹大氣,也不嫌害臊!”
風蕭蕭四方望了望,道:“可惜現下沒有什麼人試手,否則當要讓你見識一番。”
忽的地眼前一亮,不由笑道:“小兄弟你看,前面可不就是官道麼!”
黃蓉聞言駕馬快行,仔細望去。
可不是麼,大路筆直,裹風滿雪,正是官道,只是路上積雪皚皚,空無一人。
風蕭蕭扯住繮繩,笑道:“無論如何,我總算是尋到了路徑,算是欠了你一個小小的人情。”
黃蓉聲音轉低,道:“你這人太小氣了,還什麼小小的人情?實在也太小氣了。”
風蕭蕭收斂笑容,說道:“我順手一個小小人情,卻能改變一個人,甚至許多人的一生,你可莫要小瞧了。”
黃蓉側過臉看來,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只覺得一陣好笑,道:“好了,我知道你是個大人物,武功高強,身負許多絕學,什麼降龍十八掌,乾坤大挪移,九陰真經,九陽什麼的,嘻嘻!”
她口齒伶俐,風動銀鈴一般,清脆道來,很是好聽。
風蕭蕭卻好似並未注意,拱手道:“我要回燕京了,小兄弟如果有什麼急事,大可來六王府尋我。”
黃蓉微微愣住,問道:“你是金國的王子麼?難怪口氣這麼大!”
風蕭蕭擺手道:“暫居而已,你只管報上風蕭蕭的名號,王府上下都會行個方便。”
黃蓉聞言一怔,問道:“你叫風蕭蕭?”
“怎麼,小兄弟是聽人提起過麼?”,風蕭蕭也是愣了一愣,細細打量着她的表情。
“沒有,只是這名字聽着悲壯的很。”,黃蓉見他瞅向自己,低頭吟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不是,是‘秋風蕭蕭愁殺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不懷憂?令我白頭。’”,風蕭蕭轉開目光,淡淡念道。
黃蓉眉頭輕皺,接口道:“胡地多飈風,樹木何修修。離家日趨遠,衣帶日趨緩。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你很想家麼?”
風蕭蕭輕聲反問道:“你不想麼?”
黃蓉聞言,忽地想起爹爹,久久離家的愁思涌起,想着孤身漂泊的委屈,堵在胸中的鬱悶之氣。盡數化作淚水,宣泄而出。
趴在馬鞍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風蕭蕭卻展顏笑道:“我就知道你是個小姑娘。這不,一試就試出來了麼!”
黃蓉擡起頭,兩道淚水將臉上的煤黑洗開,露出了白玉般的肌膚,嗔罵道:“你這個壞蛋,我再也不理你了。”,抽噎着拍馬而去。
好似白雪中的一朵紅雲。順風蕩去,轉瞬即逝。
風蕭蕭眼神閃爍,嘿嘿笑了兩聲。撥轉馬頭,緊追而去。
心中笑道:“黃蓉再聰明,畢竟年紀還小,一個小女孩。又能有多厲害。比之上世的女諸葛,可是差上太多了。這不,只是略施小計,她就將郭靖的行蹤給暴露了。”
人在委屈、難受的時候,自然想找個親近的人一訴衷腸,黃蓉此時除了郭靖,還能去找誰?
而汗血寶馬再快,雪上的馬蹄印卻能留上許久。只要順着找去,必能找到郭靖。
只是。計劃向來趕不上變化,萬事皆此!
風蕭蕭循着馬蹄印,沿着大道跟去,哪知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前方就傳來了女子的呵叱聲。
略微頓了一頓,嘆了口氣,駕馬加速衝去。
入眼便是八位白衣人,衣着打扮好似男子,口中的聲音,卻暴露了她們的性別。
其中三人,輪流扯住紅馬的馬轡,口中呼喝不止,想要將它降服。
一旦一人把持不住,另一人便會上前接替。
後方停着八頭白駱駝,這可是極爲罕見,莫說是在中原,就算是在盛產駱駝的西域,也不是隨處可見的。
另五人將黃蓉圍在當中,奇怪的是,她們只是不住的說話,卻並沒有動手。
原來,方纔黃蓉自傷身世,伏馬狂奔,暗自垂淚,想去找郭靖說會兒話,卻沒注意,前方有八人乘着白駝行來。
待錯身之時,這八人忽然一同出手,將她擊落下馬。
要不是有軟猥甲的保護,只這一下,必定身死當場。
她這纔回過神,記起郭靖曾經說過,有這麼幾名女扮男裝,騎着白駝的人,覬覦汗血寶馬,曾經想要搶奪。
而這幾名白衣女子大驚失色,想不明白,這個小乞丐爲何刀劍不入?
所以,只是將她圍住套話,一時沒敢出手。
黃蓉瞅見有人駕馬行來,覺得眼熟得很,於是側頭打量。
一名白衣女子見她分神,一個跨步,平劍直捅脖頸,出手如風,狠辣非常,成心制其於死地。
黃蓉手腕一翻,一柄明晃晃的分水蛾眉刺將長劍“當”的格開。
只是她方纔落馬之時,崴了一下腳,輕功大減,如今單腳點地,左支右擋,頗爲狼狽。
風蕭蕭此時還未想好,是即刻插手,還是要再等一會兒,於是放馬緩行,思緒電轉。
一名白衣女子叫道:“小夥子,莫要往前走了,咱們正在辦事兒,等會兒再放你過去。”
黃蓉這時“啊喲”的叫了一聲,喊道:“風大哥,快來幫幫我!”
那幾名白衣女子臉色一變,有一人嬌叱一聲,扔出了兩件明晃晃的暗器。
風蕭蕭輕笑道:“小丫頭片子,心思倒不少,我自然會幫你!”,說話間,伸手前探,好似摘花一般,輕巧巧的將兩件暗器捻在手中。
那丟暗器的女子先是一驚,隨即一喜。
驚得是這人武功好高,簡直超乎想象,喜得是暗器上抹有劇毒,一旦觸及,沒有解藥,必死無疑。
風蕭蕭雖然百毒不侵,卻向來謹慎,跟何況,他已經認出,這幾人是白駝山門下,怎會沒有防備,早就將得自小龍女的手套帶上了。
低頭看去,手中是兩隻銀梭,鋒銳非常,暗道她們出手果然狠毒,擡手一揮,將銀梭反擲。
那丟暗器的女子根本不及反應,慘叫一聲,雙肩分別被洞穿,臉色霎那間變得發黑,往兩旁嗬嗬亂叫。
旁邊幾名女子趕忙丟下黃蓉,三人平起兵器戒備,兩人將受傷的女子扶住,掏出解藥,喂入了她的口中。
捉馬的三名女子也放開了紅馬,齊齊跑來,一人喝斥道:“你是什麼人,竟敢架白駝山的樑子?”
風蕭蕭見此毒毒性如此猛烈,冷笑一聲,側頭道:“小丫頭,你可看好了,這便是降龍十八掌!”
飛身躍起,忽地一閃,卻在半空凝住,由上往下拍,正是飛龍在天。
晃出三道殘影,“啪啪啪”,捉馬三女頭頂中掌,立時七竅流血,如一團爛肉一般,軟倒在地,徹底香消玉殞。
餘下五人花容失色,但還未來得及作出什麼反應,便聽到耳邊悶響陣陣,感到胸腹劇痛欲裂,瞬時成了五灘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