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離開青龍家裡的時候,已經過了凌晨,這個時候城中早已宵禁,天空的細雨一直沒有停止,現在還依舊在不停的隨着夜風飄灑。城中的街道已經是溼漉漉的,因爲西城的環境不是很好,平時有馬車經過都是塵土飛揚的,所以此時的路面也很是泥濘,一腳踏上去甚至能在上邊留下一道淺淺的鞋印。
此時的林楓外穿一件不知道什麼皮毛的大氅,不過卻讓他感到很是溫暖,這也是臨走之前朱雀和青龍特意給他拿出來的,不過這也讓他感到有些慶幸自己接受了,因爲此時凌晨的天氣實在是太冷了,林楓連手都左右插在了袖口裡。
林楓的頭上還有一頂與身上的貴重大氅絲毫不配套的破舊斗笠,看起來也有些年月了,這還是林楓執意不肯大傘,朱雀臨時不知從哪翻出來讓他暫時遮雨用的,這也讓朱雀和青龍兩個人爲此不好意思了好一段時間。
因爲喝酒過多的原因,林楓的身子也隨着腳下一顛一顛的步子而左右搖晃,就這還是因爲外界傳來的寒意讓他清醒了許多,剛纔離開青龍家的時候,甚至都是走一步晃三晃。
突然,從前方不遠處傳來陣陣的馬車聲以及車伕的低聲呼喝聲,林楓身體不由的頓了頓,堪堪在路邊站穩身形之後,才緩緩擡起被斗笠邊沿遮住的眼睛,向着前方聲音傳出的方向望了過去。
很快,三輛拉着大小不一箱子的馬車就漸漸的在林楓眼中變的清晰起來,都是敞篷的馬車,每輛馬車前坐着兩個趕車的夥計,手中的鞭子不時的揚起,隨後狠狠的抽打在臉前的馬屁股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啪”聲,夥計口中還不時的發出“駕駕”的催促聲,看樣子還非常緊急。
雖然現在已經宵禁了,不過這種情況在任何地方都是比較正常的,畢竟規則只是用來束縛平常百姓的,對於那些稍微有些權勢財力的大老爺們,那簡直就是一張白紙,甚至是他們可以隨意揮筆在上面寫下新的規則。
所以林楓也並沒有去在意這件事情,畢竟這種人靠抓靠殺就能完全杜絕的,而且在林楓心裡想的就是隻要不出格,這種事情是完全可以容忍的。就像是面前的這隊人,看起來就像是某些大戶人家的家丁或者某位大官的家奴,肯定也是有比較緊急的情況纔會做出這番舉動,不然他們也不會選在這種天氣下還連夜冒雨拉運貨物了。
哎!都不容易啊!林楓看着頭一輛馬車從自己身前經過,發現那馬伕身上其實只穿着一件單薄的粗布麻衣,在近距離的一閃而過下,林楓甚至清晰的看到那人被凍的發紫變粗的手指,不由的在內心裡感嘆一聲,暗自搖了搖頭便要擡腳繼續走自己的路。
就在林楓即將轉過身子繼續前行的時候,眼睛頓時一亮,第二輛馬車上也是坐着兩個人,一個人揮着馬鞭趕車,而另外一個年輕夥計,則是斜靠在一旁,神態萎靡不振,一件看起來還算上檔次的大氅嚴嚴實實的將他裹了起來,只不過他並沒有像林楓一樣頭戴斗笠,這也是林楓餘光瞥到他時頓時爲之眼睛一亮的緣故。
那馬車上裹着大氅的年輕夥計就是在城中心楊記貨鋪門口與林楓撞個滿懷的那人,雖然此時的天氣寒冷,不過那人仍舊一臉的疲憊,絲毫沒有因爲溫度的原因影響到他的精神狀態,在路過林楓身旁的時候,他甚至還伸手捂嘴打了個哈欠,同時目光還在林楓身上不經意的掃了一眼,不過也僅僅只是掃了一眼便轉過了頭。因爲林楓此時多半張臉都被斗笠遮擋住了,所以他並沒有認出林楓,只是把林楓當成了一個醉鬼在街上游蕩而已。
可林楓卻清晰的認出了他,頓時將邁出的腳步收回佇立在了原地,擡手將斗笠又往面前壓了壓,眉頭緊皺的看着最後一輛馬車從自己身旁經過,然後還緩緩側頭,直到三輛馬車漸漸消失在自己的視野內,才緩緩轉身邁動腳步。
楊記貨鋪有問題!這是林楓在看清楚那年輕夥計後的第一反應,在那三輛馬車離開的過程中,林楓又仔細的回想幾遍,便更加的確信自己的猜想了。
林楓是在天黑的時候就出了侯爵府,到達城中心最多用去不到兩刻鐘的時間,當時楊記貨鋪門口就已經在裝運貨物了,不論他們是要將貨物運出城還是搬回城中的倉庫,那都不可能拖到過了凌晨,而且還是在如此寒冷以及下雨的情況下。
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楊記貨鋪一定乾的是見不得光的勾當,而且很有可能這三輛馬車的貨物是要運出城的。
漢中府近年來沒有戰亂,所以城防的守備相對來說還是比較鬆懈的,特別是在晚上,城中的巡夜值守的兵士都看不到幾隊,就算遇到了,那些兵士甚至都不會上前來盤問仔細,最多就是停下腳步打量幾秒,便會像什麼都沒看見一樣離開。
鑑於這些原因,所以就算是宵禁了,只要不是很晚,在漢中府的街道上也是可以看到三三兩兩在酒樓青樓瀟灑醉酒而歸的閒人,巡夜的士兵一般來說是不會爲難他們的。而且就算是有些人想要連夜出城,只要肯給守門的士兵塞些茶水酒肉錢,那城門也會稍稍的打開一條縫放其出城。
對於這些情況,林楓也是完全瞭解的,不過對於他來說,這些都屬於人情世故,不能爲此就把收了銀子的兵士將領痛打一頓甚至拉下去斬了,也不能因爲巡守的兵士沒有將街道清理乾淨而剋扣其軍餉。
林楓晃悠悠的獨自一人走了回去,通往侯爵府府門的道路上一片漆黑,只不過這裡的道路已經乾淨多了,地面的雨水以及一些坑窪之地的積水在月色的照耀下不時的反射出光芒,而侯爵府府門前,掛着大小兩對紅燈籠,散發着微弱的燈光也將這條道路稍加照的明亮一些。
侯爵府今夜值守看門的兩個下人,在林楓不停的敲打府門發出的沉悶噪音下,滿臉不耐煩的嘟囔着廢話纔將府門緩緩打開了,滿臉疲憊的兩人在看到門外的林楓之後,精神頓時爲之一振,兩人先是直挺挺的愣在原地,緊接着就是滿臉駭然的彎下腰行禮,語氣中含着濃重的驚恐與擔心:“侯爺!您回來了!”
“嗯!”林楓從門縫側身進去之後,沒有了夜風的肆虐,頓時感到一陣暖意,隨後瞥了兩人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辛苦了,然後便擡腳向着後院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