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峰山叛軍營地,圍繞在儲藏糧草山谷外側的營地火勢漸漸被控制住了,滿營都是遭受火災之後的狼藉,原本的白色營帳此時已經被燒的到處都是窟窿,完全被燒成黑灰散落在地或者被烤成了黑黃色的布條殘餘,夜風襲過,將地上的灰燼吹起飄落在營地的各個角落,殘破不堪的營帳隨風飄揚,場面十分淒涼。
互相攙扶着的叛軍傷兵穿梭在來回奔波於打水滅火的同伴之間,踉踉蹌蹌的朝着營寨外的空地緩緩的移動着。而叛軍的首領,雖然剛從在谷內從通往另外方向的小路逃脫而撿回了一條小命,可此時的他看着面前的場景,甚至恨不得剛纔直接在谷內戰死。
營寨的火勢是控制住了,可是在營寨後側山谷的上空依舊冒着濃濃的黑煙,即便是隔着山谷的石壁以及營寨,依舊能夠看到從谷口以及各個通風口不停的竄着火焰,如同一條被困在谷內的火蛇不停的向外吐着信子,似乎誰敢靠近一些,就會毫不猶豫的將其吞噬。
腳下的地面一陣輕微的晃動,隨即愣神的將軍就聽到一波急促的馬蹄聲,腦袋也不由自主的向着馬蹄聲傳來的源頭轉了過去。當他看到來人時,身體不禁狠狠的打了一個哆嗦,握着刀柄的手也有些顫抖。
來人正是公孫雲,得到糧倉遭受襲擊的他,率領着幾十名親衛心腹就先快馬加鞭趕來洪峰山,在後面還有三千騎兵從成都府整裝出發。
公孫雲在距離很遠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洪峰山糧倉的上空騰起的黑煙,自然知道事情肯定嚴重,不過即便如此,當他出現在營寨外的時候,還是不禁大吃了一驚,臉色也愈加的鐵青。
“噹啷!”
一把半個刀身已經出鞘的戰刀摔落在了洪峰山將軍的面前,公孫雲面色陰沉的瞥了他一眼,自始至終沒開口說一句話,哪怕是一個字,坐在馬背上的公孫雲胸口劇烈的起伏着,看的出來此時的他不是一般的氣憤。
緩緩的彎下腰,鬆開了按在腰間刀柄的右手,顫顫巍巍的將地上的戰刀握在了手中,隨即反手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將軍轉眼望着一側馬背上的公孫雲,帶着最後一絲懇求的語氣顫聲道:“公孫將軍,請代末將向陳節度請罪!希望陳節度照顧好我的家人。。”
“將軍,不可啊!”
“將軍,不要!”
一衆親信心腹終於反應了過來,手忙腳亂的一擁而上就要奪下脖頸的戰刀,但最終還是遲了一步。在剛說完話的時候,那將軍眼中瞬間迸射出一道決絕的光芒,隨即猛的一閉眼,在周圍衆人抵達之前,握着刀柄的雙手狠狠用力向下一帶,一道血箭飛射而起,瞬間斷氣的屍體緩緩的癱倒在了冷冰冰的地面。
“將軍!!”衆親信紛紛跪倒在了屍體旁邊開始嚎啕大哭。
雖然糧草被燒,但是負責的將軍已經身死,而且還是死在了自己面前,即便是心狠手辣的公孫雲也有些不忍。帶着一絲強者厭惡弱者的眼神瞥了一眼地上屍體旁的幾名親信,衝自己身後的心腹揮了揮手,輕聲道:“拉下去,給他們一個痛快!”
雖然衆人非常不忍心將戰刀伸向自己的同伴,但他們也知道公孫雲這樣做其實也無可厚非。畢竟這麼多的糧草被燒,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總是需要人站出來承擔責任的。如果將他們活着綁到陳敬瑄的面前,恐怕到時就不僅僅是他們自己的性命難保了,難保不會連累到各自的家人。
坐在馬背上等了幾分鐘,身後樹林內的哀嚎聲消失之後,公孫雲的親信陸續返回,公孫雲面無表情的回頭望了一眼,淡淡的開口叮囑道:“這些人都是在與敵軍頑抗廝殺時犧牲的。”
果不其然,最終公孫雲還是給了他們的一個壯烈犧牲的名分。衆人紛紛互相看了一眼,陸續點頭表示明白。雖然衆人有些同情剛纔被殺的同伴,但是對此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畢竟這麼一來,他們雖然死了,但是可以免去連累自己的家人,而且還能得到一筆不菲的撫卹金以及別的賞賜,並且還能得到一個戰死疆場的烈士稱號。
“王副將,你先帶人回城吧!將這裡的情況如實稟明陳節度,我將這裡處理完就趕回去!”公孫雲將營寨視察一遍後,發現真實的情況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很多,根本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完的,帶着沉重無比的心情皺眉轉頭對自己的副將吩咐一句。
“得令,將軍!”王副將再次掃視周圍一圈,微微搖頭轉身離開了。
“等下!”公孫雲望着火勢依舊不減的谷內,開口喊住了離開的王副將,沉吟一聲,抿了抿嘴吩咐道:“給我留下一千人,需要分批安撫一下衆位將士!以免軍心太過動盪。”
在王副將率領趕來救援的其中兩千人退走之後,天空開始落下了零星的雨滴,公孫雲仰面望向天空,任由雨水滴落在滿是憂鬱的臉龐,微微的閉上了眼睛。
即便是開始下雨,並且愈下愈大,但是依然止不住谷內的大火,反而是下雨引起的大風卻越來越助長火勢,呼呼的凜冽夜風將熊熊烈火愈吹愈大,奮力的燃燒焚盡着谷內早已殘剩不多的糧草,站在熱浪迎面的谷口處,耳邊依然能夠聽到從谷內傳出的噼裡啪啦的聲音。
叛軍此時的士氣是一落再落,從突然遭受襲營到糧草大營被燒,無處蔽身的他們此時又不得不面對頭頂天空落下的雨珠。衆人此刻的心情都低落到了極點,紛紛都聚在一起抱怨老天的不公平。
有些頭腦比較靈光的士兵已經在寒風之中開始考慮糧草被燒之後他們平時的軍糧問題,這些話自然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遍了整個軍隊。作爲保護糧草的士兵,他們自然明白己方的大多存糧都在這裡,如今糧草一毀,那日後的仗還怎麼打下去?
聽到手下不斷的彙報,公孫雲此時也感到無能爲力,總不能把那些說話的人都以擾亂軍心的名義殺掉吧?畢竟事實已經擺在了面前,即便沒人帶頭開口說起,不出多久,衆人心中也會慢慢考慮到的。
與這些人一樣,王副將回城帶着的那兩千人此時的士氣也是非常低落。白天的時候,自家主帥纔在城頭被羞辱一番,晚上就被臨時召集起來去洪峰山救援,到了之後不僅沒有看到一個楓家軍,而且還看到了糧草堆積如山的洪峰山糧倉被一把大火燒了個乾淨。回城的路上又下起了雨,而且還有愈下愈大的趨勢,這些人也都在心中不停的抱怨着老天,咒罵着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楓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