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輪交錯相替的弩炮發射過後,成都府北面的城牆已經變的千瘡百孔,石牆面上被弩炮擊中炸成了黑乎乎坑坑窪窪的一片,炸開的缺口處此時還在偶爾冒出一縷黑煙,順着牆面裊裊上升,浮上城頭,飄向衆人頭頂的天空。
僅僅半個時辰,整個北面城頭的甬道就像是經歷過一場從天而降的隕石雨一般,原本平平整整的青石甬道被砸出一片深有尺許,直徑近米大小不盡相同的坑地,因高溫灼過的鐵蒺藜再也散發不出閃亮的寒光,黑漆漆冷冰冰的散落在四處。
城上的守軍也被爆炸揚起的碎石屑弄的灰頭滿面狼狽不堪,平時感覺過的飛快的半個時辰的他們,剛纔就像是承受了一整天的煎熬打擊,後備的士卒源源不斷的涌上城頭,將受傷或者死去的同伴擡起,送下城去。最新上到崗位的生力軍則是繼續扛起盾牌,堅守到自己的崗位,不過眼中卻時刻透露着驚駭的目光。
其實這半個時辰的“轟炸”,並沒有給守軍造成多大的傷害,經過迅速的統計,結果很快就出來了,當場死亡的士卒不足百人,而這些直接身死的倒黴鬼則大多是被弩炮一擊而中或者是距離爆炸點很近,遭到了直接的創傷。重傷的士卒也僅有幾十,從幸運角度來說,他們也只是比前者稍微幸運一些,有的是被盾牌擋掉了大部分的力度,有的則是避開了自身的要害纔沒有讓鐵蒺藜得逞。
至於輕傷則比較多了,足足上千人。不過也大多都是被鋒利的鐵蒺藜劃中或者擊穿了不足以致命的部位,少部分較爲倒黴的則是受到了爆炸的波及,但卻也不足以致命,只要及時包紮治療,很短的時間內便可繼續回到戰場。
陳敬瑄倒是比較幸運,一般能爬到節度使這種高位,自然缺少不了幸運神的經常降臨甚至一直追隨。不僅電視小說裡的主角是這樣,就連現實中也是如此。剛纔的陳敬瑄也有過一場驚心動魄的經歷,一枚從天而降的弩炮就落在了他身側幾米處,驚慌之下的他還是被手疾眼快的公孫雲給撲到在地,並且將手中的整面盾牌都蓋在了他的身上。
但是更加幸運的是,這枚炮箭竟然“啞”了,也就是落地之後根本沒有爆炸。這樣一來,不僅僅盾牌下面的陳敬瑄沒有受到任何損傷,就連來不及滾向一旁的公孫雲也是毫髮未傷。不過即便這樣,兩人起身後也是心有餘悸,畢竟兩人也都見識過炮箭爆炸的威力,特別是親眼看到過一名士卒被爆炸的衝擊波推出六七米遠越過城頭飄向城下的情景,一想到那番經歷便是心驚肉跳。
城下的攻擊節奏略微停頓的時候,陳敬瑄也稍稍理了一下思緒,迅速的掃過衆人,果斷的下達了各項命令。在這樣的攻勢下,就連那些平日裡自譽驍勇善戰的將軍們也大多縮在了各自的親衛心腹身後做起了縮頭烏龜。平日裡經常自吹自擂恨不得將自己說成將神下凡的他們,如果此刻再讓他們開口說一說誰的本事最大,這些人口中肯定不會再有一句自誇的話語,反而會“謙虛”的推薦自己的對頭,然後還會將自己的身份將爲一個連普通士卒都不如的打雜的。
面對這樣的一羣部下,陳敬瑄雖然極爲惱火,但是也着實沒有好辦法,畢竟這是玩命兒的活計,不是平日裡的紙上談兵,而是腳踏實地真槍真炮的對仗。不過其中還是有幾個高級將領比較爭氣,在剛纔的攻勢下始終不顧自身安危在有序的指揮着抵抗,其中就有以王將軍爲首的一班子人馬。
王將軍這麼做也有他心中的小算盤,畢竟這種情況下是向上級表忠心,向屬下展示威風博取威望的不二時機。加上王將軍如今的地位也確實是在戰場一刀一槍拼出來的,雖然對於眼下的場面有些難以駕馭,不過體內的那股熱血以及骨子裡的那股不服輸的勁兒也隨之迸發,也不管麾下幾名親信到底怕不怕死,只管自己拎着戰刀始終迎在第一線,凡是遇到受傷倒地的士卒,均是一把將其扯到後方,單手舉起盾牌頂上去,然後等到有手下來頂替之後,再轉身去填補別的出口。半個時辰之內,也可謂是滿城頭的不停奔波,損傷能降到如此之低,王將軍確實是功不可沒。
相比之下的公孫雲就要輕鬆許多了,無非是帶領一干親衛保護着陳敬瑄免受傷害,順帶着還會偶爾填補一下空缺指揮一下防守。這也讓忙碌之中的王將軍抽空會瞥上幾眼,心中也是得意萬分。
哼!沒真正上過戰場,還是嫩的很!光是這份本事,你公孫雲也是望塵莫及!半個時辰之中,王將軍不知道在心中鄙夷過從始至終都護在陳敬瑄身側的公孫雲多少遍。
“王將軍!辛苦了!”等到王將軍滿頭大汗的站在陳敬瑄身前將剛剛統計出的大概戰損彙報以後,陳敬瑄讚許的點點頭,伸手將一枚依舊掛在王將軍胸前戰甲上的鐵蒺藜拔了出來,帶着一絲嘉許的神色讚道:“剛纔多虧王將軍身先士卒頂在最前!這才能讓我們的損失降到最低啊!”
“末將不敢居功!這都是危急時刻大人能夠與士卒共進退的結果!”王將軍連忙抱拳謙虛的迴應。能當着這麼多將軍的面得到誇獎,王將軍一時間心中也是美滋滋的,隨後還不忘偷偷的向陳敬瑄身旁受了點輕傷的公孫雲投去一個得意的眼神,那意思非常明顯,在戰場上,你小子還嫩了點,躲在後邊學着點吧!
“大人,城下的楓家軍也不過才第一輪攻勢剛止,想必第二輪的攻勢很快就會到。末將建議大人還是暫且下城避避,這裡就暫時交由末將吧!勢必守住城頭,不讓一個敵軍上來!”剛剛得到讚賞,王將軍一直想大攬兵權的野心和慾望就毫不掩飾的展現了出來。其實,到現在爲止,王將軍的野心已經逐年轉化爲了一種執念,他只不過是不甘心而已,他不甘心自己在陳敬瑄麾下戰功赫赫,到頭來卻還沒有過一次能夠執掌三軍的機會。
“王將軍不必再勸了,本節度剛剛在城頭已經立下誓言,誓與全軍將士共進退!”陳敬瑄此時倒也沒多想,只是用力的一擺手臂,渾身升起一股沖天豪氣,一副容不得人再多說質疑的口吻沉喝道:“本節度身爲三軍主將,豈能在此時丟下將士獨自下城躲避!都不要再勸了!今日除非擊退敵軍,否則本節度就算是死在這甬道上,也絕不下城!”
聽得陳敬瑄的話如此堅定,衆人也不好再亂拍馬屁胡亂奉承,只好紛紛點頭抱拳領命,各自去堅守分到的一段城牆的防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