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國倫走後,周子言陪着大俊,江雪雁看着周子言不說不動,茶水不沾,實在是心痛不已,過了中午之後,又給周子言端來一碗燕窩粥,但周子言依舊搖頭不吃。
這個情形很相似當初段媽媽、黃媽媽他們罹難之後,周子言的的表現,這讓江雪雁很是有些疑惑。
也就是說,這個樑大俊,跟周子言的關係,幾乎是跟段媽媽和黃媽媽與周子言的關係一樣。
而周子言以及段媽媽、黃媽媽他們,對江雪雁也算得上是無話不談,但從來沒聽說過還有樑大俊這樣一個跟周子言特親近的人。
這讓江雪雁對之前遺留下來的疑問,再次又從心頭冒了出來。
江雪雁的疑問,其實最初並不是周子言引起的,反而是楊媽媽露出的端倪,江雪雁記得,那一次,自己不慎扭傷了腳,五六十歲的楊媽媽可是把江雪雁拎小雞一般,丟在背上,然後駝會村子。
而之後黃媽媽爲江雪雁療傷,更是讓江雪雁大開了一次眼界,當時江雪雁就產生過疑惑,覺得楊媽媽是個隱居山嶺的武林高手,而黃媽媽更有可能是有着絕世醫術在世華佗。
就爲這些,江雪雁還在私底下問過周子言,不過,周子言用莊稼人身體壯實,有力氣,又因爲遠離人口稠密的區域較遠,所以纔會具備一切生存技能。
可現在看來,事情遠不是那麼一回事。
就說昨天晚上,先是周子言露了一手絕妙的化妝術,後來周子言又告訴江雪雁,他跟大俊兩個人就是侵入鄭達世家裡的兩個“飛賊”!
只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幾乎讓江雪雁應接不暇,所以江雪雁基本上沒太多的時間去仔細體味箇中奧妙。
現在,終於靜下來了,再加上這幾天江雪雁打聽到關於周子言的一些消息,這些端倪,自然又漸漸勾起了江雪雁的懷疑。
周子言到底是什麼人?或者說,周子言背後,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不過,目前大俊剛剛殞命,周子言還滿懷悲痛,江雪雁自然是不能去問周子言了。
見周子言不言不語,不吃不喝,江雪雁固然心痛,但也是毫無辦法。
過了中午,江百歌還沒回來,不過卻有保鏢進來告訴周子言,說有個叫楊均的人,想要見周子言。
一聽說是叫楊均的人要見自己,周子言一下子跳了起來,直接跟着保鏢出來,去接楊均。
江雪雁倒是很高興,楊均是誰,江雪雁當然知道,第一次去周子言的老家,就是楊均第一個接待江雪雁,並在之後照顧過江雪雁的,更因爲楊均是周子言的好兄弟,江雪雁怎麼會不記得。
當下,江雪雁也跟在周子言身後,一同出來迎接楊均。
江家別墅門外,楊俊穿着一身市面上幾十塊錢一套迷彩服,頭髮亂得像一蓬蒿草,鬍子拉渣的,看樣子少說也有個把月沒打理過儀容了,此時,正蹲在路邊花臺上抽菸,地地道道的一副工地農民工的模樣。
見到周子言出來,楊均趕緊扔了菸蒂,站了起來,咧嘴一笑,叫了聲:“小周……”
周子言大叫了一聲:“楊大哥……”
又一下子撲過去,緊緊摟住楊均,心中有千言文語,一時之間卻無語凝噎。
兩個人相互摟着,過了好一會兒才分開。
分開之後,楊均這才衝着江雪雁笑了笑,說道:“江小姐!”
江雪雁也是高興無比的叫了一聲:“均哥,你怎麼也來這裡了?”
楊均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還說,前些日子,我跟着他們來臨省打工,這不,前幾天工頭說工程沒賺到錢,虧了,做不下去,一個人發了兩百塊錢,打發我們回家……”
楊均雖是苦笑着,也說得輕鬆,但這一瞬間,周子言分明看到楊均眼裡的苦澀和無奈,以及極度的悲憤和失望,以至於眼睛都有些紅了。
而周子言知道,楊均應該是在兩個月之前,受到老大的召喚,去墨西哥做一筆大單子的,一起過去還有黑皮、黃麻雀、以及嫂子等人。
但現在看楊均的神色,聽楊均說的話,周子言頓時一凝,墨西哥這筆大單,應該是失敗了!
一時之間,周子言也是悲由心生,幾乎不能自抑。
江雪雁倒沒發現什麼,只點了點頭,笑着說道:“這是誰的工程啊,再怎麼虧,怎麼能只能給工人打發兩百塊錢呢,唉,真是的,對了,楊大哥,你來到了這裡,也就好了,先別擔心別的,快,快進裡面說話……”
楊均淡淡的一笑,說道:“進去就不必了吧,嘿嘿,我過來,也就是專程來看看我這小周兄弟,然後,我還得找事情,掙點錢,回家養我老孃呢。”
“看你說得……”江雪雁嗔道:“你還把我哥當你兄弟嗎,你還把我當你妹子嗎,要是還認我們兄妹兩個,你就趕緊的,跟我到裡面……”
周子言也是黯然說道:“算了,均哥,找工作的事情,我們慢慢來安排,好久不見,我也有許多話要跟你說,進去吧……”
楊均又猶豫了一陣,這才點頭答道:“好吧……”
三個人正要轉身進屋,沒想到“嘎吱”一聲,江昊然的法拉利停到三個人身邊,江昊然探出頭來,衝着江雪雁笑道:“小雪,小雪,來來來……”
江雪雁看了看周子言,又看了楊均,稍一猶豫,當下便對周子言跟楊均兩人說道:“對不起,我昊然哥哥回來了,肯定是有事來找我,這樣,哥,你可不能讓楊大哥走,待會兒,我回來,再來陪楊大哥聊天。”
現在江家,江百歌還沒回來,吳美儀成天簡直神出鬼沒,江雪雁再走了,反倒清淨,正好讓周子言跟楊均談些事情。
當下,周子言勉強笑了笑,說道:“雪雁,你去吧,我保證留住你的楊大哥,對了,注意安全啊。”
江雪雁笑眯眯的點了點頭,然後走到江昊然身邊,問道:“哥,找我有事?”
江昊然沒敢去看周子言,只是很警惕的盯着江雪雁問道:“那個人是誰?”
江雪雁也不隱瞞,笑着答道:“那是子言哥哥老家的朋友,出來到工地上打工,沒能掙到錢,順道過來看看子言哥哥的。”
江昊然仔細打量了一陣楊均,然後才很是輕蔑的笑了笑說道:“打工的,哼哼……來小雪,你先上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這是要去哪裡啊!”江雪雁嬌嗔的問了一句,但卻毫不猶豫的上了江昊然的車子。
江昊然發動車子,掉過頭來,然後帶着江雪雁徑直走了。
看着很快消失在視線裡的車子,楊均淡淡的一笑,問道:“江昊然?”
周子言微微嘆了一口氣,點頭答道:“是……”
周子言一邊回答,一邊把楊均往裡面引。
經過了幾個保鏢,周子言這才說道:“對不起,均哥,大俊他……”
楊均微微嘆了一口氣,說道:“大俊的事情,今天一早我就知道了,我過來,也正是爲了來看他一眼,唉……”
周子言紅着眼睛說道:“都是我害了他,明知道大俊很容易衝動,還讓他去,都是我害了他……”
楊均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唉,子言,你也別太自責,大俊他雖然去了,可他至少還……還……想想跟着我一塊兒過去的黑皮、黃麻雀他們,我纔是真正的對不住他們……”
“黑皮和黃麻雀他們都沒能回來?”周子言感到自己幾乎有些站立不穩,頭也暈得厲害,好一會兒才嚅嚅的問道。
楊均一邊走,一邊搖着頭,沉沉的說道:“這一次的大單,是針對一個大毒梟,由於老大在事前準備不足,導致我們一入境,便暴露了行蹤和意圖,使得那個大毒梟有了充分的準備,在抓捕他時,我們發生激烈的交火,我們當場就倒下了七八個人,後來,我們抓到了那個毒梟,不曾想後援卻被毒梟的手下堵住,圍剿得一乾二淨……沒有了後援,我們只能殺開一條血路往回趕,那一路上,都不斷有人倒下……”
楊均雖然說得簡單,但周子言的腦子卻出現一幅又一幅激烈交戰的場景和畫面,整個畫面和場景都充滿血腥和慘烈。
過了好一會兒,周子言才無力的問道:“均哥,黑皮、黃麻雀他們是怎麼死的……”
楊均眼裡滿是霧水,但只是淡淡的答道:“黑皮跟其他兩個戰友留下來斷後,最後打光了子彈,黑皮就拿**,跟衝上來的人一起……”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楊均又才繼續說道:“黃麻雀是在前面開路,爲了打掉堵住我們去路的一個火力點,黃麻雀衝上去……我們過去的時候,就只看到黃麻雀的一條胳膊……”
周子言的身子劇烈的搖晃了起來,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周子言才喘息着說道:“老大呢……老大他……怎麼樣了……”
楊均搖了搖頭,說道:“老大在突圍之際,被高平機打中,當時就沒了半個身子,不過,老大在嚥氣的時候,下了死命令,突圍出來之後,即刻解散組織,他不想讓我們再過刀頭舔血的日子了……”
說到這裡,楊均沉默了好久,這才繼續慘然說道:“這一次,我們去墨西哥做這筆大單,幾乎可以說損失了整個中隊的全部精英……最後還活着回來的,就只有你嫂子、胖子、我……”
楊均的這個消息,對周子言來說,其受到的打擊,不啻於大俊的死,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沒能回來的那些人,個個都是周子言的兄弟,是周子言的親人,但一眨眼之間,卻就這麼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