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凌晨三點多……神書安，他是一直呆到現在才離開嗎？
神書安的狀態發出來沒一會兒，好多人給他回覆。有祝福的，有安慰的，有恭喜他新年快樂的。但神書安什麼都沒說。他始終保持沉默。
像照片裡的場景那般。滿地的紅鞭炮紙，反而凸顯的街道愈加冷清。我盯着上面的更新時間，從更新三分鐘到更新三十分鐘，其他人回覆的熱情這才減退。我很想回復神書安兩句，可試着打幾次又重新刪掉。直到我媽來敲門叫我和我大姐起來吃飯，我這才趕緊藏好手機，裝作才清醒的樣子。
“小樂，你休息的不好嗎？”我媽看了看我，她表示很擔憂，“你眼圈都是黑的……要不你再回去睡覺吧？”扔腸狀圾。
“不用了，”我不困。也根本睡不着，“今天要去舅舅家嗎？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我們家每年過年都差不太多，基本模式就是一羣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問問孩子期末成績，關心關心孩子有沒有對象男朋友。尤其是我舅媽那張毒嘴，句句都往人心窩子上捅。她不逼幾個跳樓她是不會安心的。
以前過年，我舅媽都是擠兌我。笑話我男朋友窮，然後再笑話我沒爸……而今年有我大姐壓場，我舅媽明顯膽怯了很多。因爲我們進屋的第一聲招呼，我大姐就把舅媽的囂張氣焰打壓下去了。
我大舅做學問比較好，選老婆卻是十足的沒眼光。我舅媽典型的是小市民心理，欺軟怕硬不說還特別的嫌貧愛富。見我大姐在國外，她動着腦筋想把自己家閨女也送出去。上上下下里裡外外的誇獎我大姐一番。我舅媽表示：“國外回來的就是不一樣啊！氣質和談吐也太時髦了，要是我家丫丫也能出國鍛鍊一下，那可就好了。”
“你家丫丫可去不了，她性格太懦弱了。”說到自己的身份，我大姐還是挺得意的。沒考慮我舅媽的臉面，她很直白的說，“要想去國外，怎麼也得激靈點。像是丫丫那種性格，不得讓人欺負死？不過舅媽你這話倒是提醒我了，有機會我可以帶小樂去啊！”
我舅媽聽着我大姐的話。她臉都要氣綠了。我大姐渾然不覺，她笑着跑來問我：“小樂，我真是笨啊！要我看，你別去y市了。你跟我出國吧，怎麼樣？到時候你住在我家，我能親自照顧你啦！”
別別別，我可沒那種志向。我連出省的決心都沒有，更何況是出國。
不過我大姐受到了我舅媽的啓發，接下來的時間裡她一直在動員安利我跟她出國。什麼出國有人陪啊，什麼出國能換心情啊，什麼出國能有新豔遇啊……她就差說直接把我嫁過去了，徹底忘了神書安，一了百了。
自從除夕見過神書安後，我的心情非常之糟糕。我每天都在盯着他的主頁看，但他一直沒有再更新。
在我承受糟糕心情的同時，我還要忍受我大姐的折磨和嘮叨。忍了小半個月後，我終於不勝其煩的拒絕她：“我的親姐姐哎，我英語特別不好。到了國外，要飯都要不上……我決定了，我去h市。等到三月初，我就過去。”
“真的嗎？那太好了。”因爲我大姐對之前的事兒有愧疚，她總變着法的想對我好，“你要是三月初去h市的話，那我就三月中旬回家。我送你去h市，到時候我親自跟丁子鈺說一下。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妹妹，他可得給我照顧好了。”
我連連點頭，我對我大姐是別無所求。她只要不煩我不帶我出國，我就一切聽她的。
我大姐的快嘴，比快播都管用。基本到了晚上吃飯時間，我們家人都知道我要去h市了。我爸特意打電話來問了問我媽，他希望我媽能阻止我。但一向對我採取散養政策的我媽對我的決定並沒意見，她淡淡的迴應：“沒關係，小樂開心就好。”
雖然是簡單的一句話，可我能感覺出來，全家最懂我的，恐怕只有我媽了。我媽嘴上沒有說，她心裡卻是什麼都明白……只要我繼續留在家裡，我恐怕很難再快樂了。
有了我媽的支持，去h市的行程似乎也變的讓人期待了。我在家吃吃喝喝專心養傷，行李全都是我媽和我大姐幫忙準備的。沒有通知任何人，在t大開學的第二天，我坐上了去h市的飛機。
當然，這次行程的全部費用，都是從王校長給的卡里拿的。
本來我是不打算花王校長錢的，即便我的手頭不是太寬裕，但我還是不想用他的錢。就在我仔細的計算着相關費用時，我媽奇怪的問我：“老王不是給你留了錢嗎？都花完了？”
“沒有啊！”我搖頭，“那些錢還要還給人家的，又不是我的。我不能用的，不太合適。”
我媽坐在我旁邊，她直接將我的賬本撕掉了：“石小樂，你別死腦筋了啊！那些錢是他欠你的，你爲啥不花？你媽我年輕的時候跟你一樣，死腦筋。總覺得人家給錢名不正啊，言不順啊，花了人家的錢，外人是不是會用不好的眼光看我啊……你媽我活到現在纔算是活明白，有些錢，該花你就花。再說了，那是你爸給你的錢，又不是外人，花！他欠咱們娘倆的，哪是這點錢了事兒的？你別傻了。”
爲了能讓我這筆錢花的心安理得，我媽跟我和我大姐一起去了h市。
這一路上，我享受的待遇絕對是女皇級別的。我媽負責攙扶我，我大姐負責推行李。她們兩人是忙前忙後，我心裡是忐忑不安。多年來沒有被人如此照料，我簡直是受寵若驚。
“媽，姐。”下了飛機，我感慨萬千。誠惶誠恐的看着她倆，我小心翼翼的問，“你們實話實說，你們送我到h市來，是不是想把我賣了？賣給人家當童養媳什麼的？”
聽完我的話，我媽突然就鬆手了。在慣性的驅使下，我差點摔了個狗吃屎。我媽插着腰看我，她滿臉的不屑一顧：“我是不是生孩子的時候把所有智商都留給你姐了？石小樂，你說話不動腦子啊？我要是想賣你給人家當童養媳，我八歲就賣了啊！把你養到現在才賣，我豈不是虧本了？再說了，拐賣婦女兒童都是往窮山僻壤的地方賣，哪有人會賣到省會去？蠢都蠢死了，你說我怎麼放心你自己在h市？”
我們剛出了安檢口，我媽說說話竟然自己哭了。我住院的時候我媽都沒怎麼哭，估計眼淚都延遲留在現在了：“你一個女孩子，好好的學不能上，好好的家不能呆。傷剛一養好，就要背井離鄉的跑到外地來……說到底，這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們姐妹倆，讓你們兩個顛沛流離的生活，完全是我的錯。”
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我媽哭的像個孩子。她總說自己是個五十多歲依然年輕貌美的女人，但她也真的是老了。我大姐驚悚的看了我一眼，問：“她在幹嘛？她在跟咱倆道歉嗎？”
“好像是。”被我大姐的樣子逗笑，我打趣着說，“她還哭了呀！”
我大姐不敢置信的搖搖頭，她跟我像是在說雙簧：“嘖嘖嘖，真是不容易呀！咱們家的女王大人……你記得她什麼時候道歉過嗎？”
“你們兩個混球，想笑就笑吧！”我媽用袖子擦擦臉，啞聲說，“年輕的時候我沒覺得怎麼樣，這幾年就總是想，我對你們姐妹兩個太不好了。我應該像其他媽媽那樣，給你們一個完整的家，讓你們健健康康的成長……是我沒做到，對不起。”
我和我大姐一起哈哈大笑。
“媽，我要說我以前沒恨過你，那我騙人的。”我大姐哄勸着拍拍我媽的肩膀，道，“不過我最近幾年想通了啊！人嘛，都只活一輩子的。大家肯定都希望，能夠活的隨心所欲，活的像自己。你生了我和小樂，你給了我們兩個生命。你沒有像其他母親那樣把我們流掉或者是生下來掐死……你有什麼對不起我們的啊？你只是活的像自己而已，這沒有什麼錯。”
我媽將視線轉向我，我認同的點點頭。我大姐說的有道理，人活的像自己不是罪過，也不值得譴責。
而至於我和我大姐顛沛流離的人生……我們只能承認，個人有個人的命運吧！很多事情上天已經註定，是強求不來的。
“哭什麼呀！等會兒我堂哥還來接機呢！”我大姐動作溫柔的幫我媽擦掉眼淚，“你再哭下去，可就不漂亮啦！”
“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我媽一邊抽噎一邊點頭，她笑，“讓人看見我這個樣子，是有點犯傻。”
推着行李從機場裡面出來，我們剛走沒多遠就聽有人叫我大姐的名字。回頭去看，就見穿着白色羽絨服的丁子鈺一路小跑着過來：“喬治安娜？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