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淼沒有鬆手,她表情古里古怪的看我和神書安:“石小樂你來不是看神書安的啊?那他昨天……”
“王淼,你不是說論文有個地方不太明白嗎?”神書安打斷了王淼的話,說,“你讓小樂先出去吧!你把論文給我拿來。我給你看下。”
哦,原來神書安是重操舊業。又幹私人輔導了。我悶悶的想。
垂頭喪氣的從神書安辦公室出來,我一直在想他和王淼什麼關係。而我左想右想想半天,唯一能想出來的就是他們兩個人戀愛了。
神書安的媽媽死後沒多久我們兩個人就分手了,他自己一個人寂寞空虛冷,也沒誰能說說話。神萬天又總因爲錢財的事兒來找神書安胡鬧,神書安肯定特傷心。王淼又那麼喜歡他,對他又好。時間一長啊,兩個人郎情妾意的……在一起也很正常啊,對不對。男未婚女未嫁的,應該祝福。
是對啊,但是,心裡好難過啊!
我的腦子裡反覆回憶着王淼剛纔進辦公室的樣子,耳邊也一直迴盪神書安剛纔說的話。神書安是怕王淼誤會吧?所以他才那麼解釋的?前女友和現女友碰到,是挺讓人尷尬的。神書安進步不少啊,已經知道照顧女朋友的情緒了。以前他怎麼不這麼體貼啊!總是讓我胡思亂想吃乾醋。
暴躁的揉揉腦袋,我感覺自己頭要炸了。
從神書安的辦公室走出來沒多遠。我正好路過一個開門的科室。走出幾步又退回來,我試着問裡面的人:“請問。你是喬羽萌嗎?”
聽到有人叫她,胖胖師姐轉過身。見到是我,她興奮的張大嘴巴:“石小樂!怎麼是你?你回來了?來看你媽媽嗎?”
一年不見,胖胖師姐比以前更胖了。她剪了短髮,毛茸茸的頭髮都貼在臉上。笑着跑過來抱住我,她掄着我轉了好幾圈,說:“你行啊你,一走一年多,連個電話都不打?我想死你了……是不是還生我的氣呢?所以纔不願意見我?”
辦公室裡還有別的醫生在,胖胖師姐說了兩句話便痛哭起來。拉着我出了辦公室,胖胖師姐是嚎啕大哭:“小樂,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把地址告訴神書安媽媽,她才找上你的……如果我不說的話,可能不會發生這些事兒了!對不起!我錯了!你一定要原諒我!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說這句話的!我真是萬分的抱歉!”
胖胖師姐是個善良的人。發生之前的慘劇肯定是她不願意看到的。沒給我說話的機會,她直接給我跪下了:“這一年來,我一直在反省檢討。是我太多事兒,是我太八卦,是我沒輕沒重,纔會把地址給了神伯母又讓她跑出去了……小樂。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和神書安,請你千萬不要怪罪他!他什麼都不知道,那天他去給神伯母交化驗單。我留下來在病房幫他照顧神伯母,誰知道就……對不起啊,小樂!”
“你這是幹嘛呀!”胖胖師姐跪在地上,我也跟着哭了。她的體重太大,我根本拉不起來她,“師姐,你別這樣……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事情都過去了,我們誰也不要再提了。神書安媽媽的性格我們都清楚,就算你不告訴她,她也會想辦法問道的啊!你先起來!你起來說話!”
胖胖師姐不起來,我去拉她,反而被她拉到了地上。我們兩個跪在一起哭成一團,來來往往的病患醫護紛紛側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衆人的臉上滿是好奇。
“這一年多來,我簡直過的生不如死啊!”胖胖師姐哭的抽噎,她身上的肉似乎都在發顫,“雖然我跟神書安在一個醫院,我卻根本不敢見他。我沒臉見他,我也沒臉見你……我害的你們兩個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小樂!你打我吧!你打我吧!你打我,我心裡會舒服些!”
我已經喊的聲嘶力竭,但胖胖師姐根本不聽我說話。抓起我的手就往她臉上招呼,胖胖師姐的耳光打的是啪啪響。
胖胖師姐的辦公室離我媽的病房並不遠,吵吵鬧鬧的聲音變大,丁子鈺好奇的打開房門查看。見我和一個胖女人跪在地上痛哭,丁子鈺連忙跑過來將胖胖師姐推開:“喂!你幹嘛呢!”
“小樂,她誰啊?”丁子鈺還以爲我被欺負了,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兇,“她在做什麼?欺負你嗎?”
胖胖師姐猛的從地上站起來,她一把將丁子鈺推開。強壯的丁子鈺在胖胖師姐面前看起來也很瘦弱,他晃晃蕩蕩的被推開了。重新將我拉回來,胖胖師姐又跟我跪在了地上。還是剛纔的話,胖胖師姐反覆的唸叨:“小樂啊小樂,你千萬不要怪我,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討見坑圾。
“你給我鬆手!”見我被拉扯的面紅耳赤,丁子鈺暴怒的大喝一聲,“你趕緊給我鬆手!聽見沒有?”
胖胖師姐已經聽不見丁子鈺說話了,事實上,我覺得她已經聽不見任何人說話了。反覆的唸叨着自己心裡的執念愧疚,她晃的我都要暈了。
在胖胖師姐把我脖子晃斷前,丁子鈺一步上前要動手揍她。而在丁子鈺的拳頭落下來前,神書安先一步掐住了丁子鈺的手腕。見到神書安出現,胖胖師姐動作靈活的從地上跳了起來。沒等胖胖師姐跑開,神書安又伸手攔住了她。
沒有人搖晃,我的呼吸終於能暢快些了。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我感覺是天旋地轉。拍着自己的胸口順着氣,我非常艱難的說:“師姐,那是意外,你不用自責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們,都忘了吧!”
聽我這麼說,丁子鈺似乎是明白些了。甩開神書安桎梏的拳頭,丁子鈺扶我站起來。胖胖師姐把臉埋在胳膊裡,她依然在哭。她的聲音發悶,斷斷續續的唸叨:“我沒臉見你們兩個,我沒臉見!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是罪人!我以後再也不八卦了,嗚嗚嗚!我再也不八卦傳小話了,再也不了!”
一番吵鬧下,最冷靜的就是神書安了。右手插在口袋裡,他習慣性的將傷疤遮擋住。等到胖胖師姐的哭聲減弱,神書安這纔開口建議說:“這裡人多,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
“小樂,我和你一起去。”擔心我被欺負受委屈,丁子鈺不放心,“我叫小陳回來看照看一會兒,你等等我。”
神書安沒有表態,他帶着胖胖師姐先回辦公室了。丁子鈺和我走在後面,他問我:“你們怎麼回事兒?什麼情況。”
“一言難盡的情況啊!”我剛纔喊的有點用力,現在嗓子很疼,“還是之前的事情,還是之前那些糾紛……三哥,我其實,有點怕。”
好吧,我不是有點怕,我是非常非常怕。在聽胖胖師姐說完的瞬間,我忽然有種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悲哀。
無論我之前多麼的努力忘掉,有些事情,是根本無法忘掉的。
恐懼是什麼?恐懼對於每個人來說都不一樣。丁子鈺的恐懼是記憶,我的恐懼是車的後座位,胖胖師姐的恐懼是愧疚,而神書安……他似乎,沒有恐懼。
這是我久別重逢後對神書安的全部印象,他像是換了個人,完完全全徹底的脫胎換骨。無驚無懼,無喜無憂。不會輕易的受外界影響,也不會輕易的表達自己的感受。
淡漠,幾乎是冷血的淡漠。
在進神書安的辦公室前,丁子鈺握了握我的手。我的掌心裡都是水漬,也不知道是淚是汗。把我的手在他的襯衫上蹭了蹭,丁子鈺說:“怕什麼呢!不還有我陪着你呢嗎?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啊,你都逃了一年了,是該好好面對了。”
說完,丁子鈺敲敲門。在胖胖師姐和神書安的注視中,他牽着我的手進去了。
辦公室裡滿是玫瑰的花香,王淼已經離開了。胖胖師姐直勾勾的盯着我和丁子鈺看,她的表情愈發愧疚。神書安只是掃了一眼我和丁子鈺握在一起的手,他還是沒有情緒。禮貌的指指椅子,神書安說:“請坐吧!”
“你誰啊!”胖胖師姐坐不住了,她站起來問丁子鈺,“你是小樂交的男朋友嗎?”
丁子鈺將這個問題留給我,他看着我沒說話。我輕輕搖頭,回答道:“他是丁子鈺,是我大姐的堂哥……三哥,這個是我師姐,喬羽萌。神醫生你見過了,他是神書安。”
“你大姐的堂哥?”胖胖師姐繼續追問,“那跟你沒血緣關係吧?你們兩個不是情侶的話,拉手一起走是不是太親密了?”
因爲我大姐的關係,我也一直把丁子鈺當成堂哥看。雖然我們沒有血緣關係,但我始終拿他當一家人。被胖胖師姐這麼一說,我忽然有點尷尬……神書安倒沒覺得如何,他輕咳一聲,說:“大家都坐吧!我們現在來好好聊聊,關於,一年前的那件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