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只要她稍稍用力,闌珊的小命便就此終結,也算是報了神英山莊之仇,想到這裡,她不自主的加重手中的力度。
“要以大局爲重!”暗處走出的宋子賢提醒道。
沈暮雪收手鬆開了她的脖子,迅速一掌扣在她後頸處,闌珊頓時失去知覺,倒在地上。
此時,兩人竊竊私語一番,宋子賢將闌珊扛在身上,趁着漆黑夜色,二人循着後窗的小路隱去身形。
晨光透過窗子灑下斑駁的光點,夭灼從柔軟的牀上慢慢起身,穿過重疊的帷帳,她端坐銅鏡前面,鏡中美人髮髻鬆散,白髮嫋嫋而下宛如飛瀑,黛眉微挑,眸中倦意未散,平添幾分媚惑。眉若遠山,眼若星湖,朱脣勾起的弧度恰如彎月,將這湖光山色映照的相得益彰,她執起梳子輕輕掃過順直的髮絲,欣然感嘆這邊風景獨好!
一陣“砰砰”的敲門聲打破了這定格的唯美,夭灼眉心緊蹙,喝道,“本宮說過!任何人不準來打擾!”
門外的宮女聲音微微發抖道,“娘娘恕罪!適才有人求見……”
夭灼赫然打斷道,“本宮的話你聽不懂?”
那宮女‘撲通’一聲跪下,在門外哀求道,“奴婢該死,他說事關月魄,請娘娘出面相商。”
月魄?夭灼心頭一震,擡手捋了捋身前的髮梢,語氣稍稍緩和道,“進來替本宮梳妝。”
“是。”幾名宮女應聲而入,手中各自端着金釵冠飾以及各色衣物。
夭灼目光淡淡掃過她們,“這些是什麼?”
一宮女俯首道,“回娘娘,是後宮嬪妃的芙蓉冠、祥雲披、五色羅裙以及釵環首飾,請娘娘挑選。”
夭灼依舊是淡淡掃過眼前的金銀璀璨,回頭看了看衣架上自己的一襲白綾細紗,道,“拿走,本宮全都不喜歡。”
那宮女又上前拜道,“若衣物成色或是式樣不和娘娘心意,娘娘可告訴奴婢,奴婢會讓她們下去趕製。”
夭灼手指輕點,衣架上的衣物全部飛過來,夭灼縱身一轉,只是瞬間功夫,衣物已經得體穿在夭灼身上,她擡手弄繫着腰間細帶,看着宮女們個個目瞪口呆的樣子,不由有些好笑,命令的口吻道,“統統拿下去,本宮一樣也不需要!”
爲首的宮女看着妖妃娘娘依舊是來時的白衣打扮,上前怯怯道,“娘娘恕罪,這……”
“怎麼?本宮哪裡不好看嗎?”
“不,不是!娘娘冷豔卓絕,麗質如仙,沒有一處是奴婢們能比的。只是,此番打扮似乎有違宮中規矩,奴婢們不敢擅作主張……”
夭灼聞言,嫵媚一笑,自顧自的正對銅鏡坐下來,“你留下替本宮梳妝,其他人統統下去!任何後果,本宮一人擔當。”見衆人皆是站在原地未動,夭灼一拍桌子,大聲喝道,“本宮的話都聽不懂嗎?”
此時宮女們才應聲羅列而出,只剩下一個宮女上前爲她梳妝,一會兒工夫,夭灼身罩純白祥雲披,逶迤白色曳地長裙,低垂鬢髮斜插碧玉流珠簪子,緩步走出內室,一面碧色輕紗緩緩垂下,將來人隔離在外。
夭灼倚在榻上,透過輕紗微微斜視着不遠處俯身參拜的男子,“微臣太醫館侍醫宋子賢見過夭妃娘娘。”
夭灼端起身邊的茶盞小酌一口,柔媚的聲音道,“有話直說。”
“無甚大事,一是拜見娘娘,二是引薦自己!微臣得知娘娘與月魄結緣匪淺,故此將其擒拿在手,伺機獻給娘娘,以表心意。”
“免了!本宮不需要!”夭灼不耐煩的放下茶盞,起身向回走。
宋子賢卻依舊不緊不慢道,“娘娘若是當真不在乎月魄,也不會出來見微臣了!”說着他手中流光一閃,一道術力竟將二人中間那層碧色輕紗從中齊齊橫截。
輕紗落地,夭灼止步轉頭看着他,此人內力似乎不弱,便聽着他繼續道,“娘娘乃是後宮新起之秀,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娘娘難道不需要一道屏障?”
夭灼一聲冷笑,“什麼風能將本宮摧倒?你們凡界的話當真讓我聽不懂!”
“娘娘天性純良,不解凡界人心險惡,更不解後宮明爭暗鬥,才更需要那道屏障以防萬一!”
“你錯了!本宮是妖!怎是純良之輩!”
“物以類聚,微臣也非善類!所以,才能更好的爲娘娘築好那道屏障!”宋子賢看到夭灼神色稍緩,便俯首繼續道,“況且娘娘欲征服三界,難道當真不需要一人從旁協助?”
夭灼搖了搖頭,輕蔑的語氣道,“本宮已經找到了陛下,這便足矣!”
“陛下終究是天下蒼生的陛下,且後宮佳
麗三千,陛下也要一一顧全,你將陛下視爲唯一,而在陛下看來娘娘可能只是千分之一……”
夭灼眸中閃過一絲驚訝,轉而恢復平靜,道,“你一個凡夫俗子,有何本事築起屏障,又憑什麼讓本宮留你在身邊?”
宋子賢心中一喜,大聲道,“娘娘明鑑,微臣略懂術法,且出自月城,對月城構造甚爲熟悉,包括禁地千尋以及月城至寶幻月珠!不然也不能輕易將闌珊擒下。況且,娘娘心思縝密,功力極高!微臣如果圖謀不軌,自當難逃娘娘掌心!”
夭灼這才稍稍認真的打量着宋子賢,卻依舊是不屑的語氣道,“闌珊現在何處?”
“就在太醫館一處別院,娘娘請隨微臣前往。”
夭灼稍有遲疑,嚴肅道,“一切聽本宮行事!”
“微臣明白!”宋子賢起身在前帶路。
宮中路勢曲折複雜,甬道長廊彎曲相連,夭灼隨着宋子賢穿過一處長廊時,一位裝扮豔麗的女子身後跟着數名宮女正慢慢走來,夭灼斜視一眼,宋子賢輕聲道,“此乃陛下冊封的如姬娘娘,深的陛下恩寵,在後宮頗有分量。”他故意加重了‘分量’二字,隨之審視着來人。
夭灼依舊是淡淡的目光迎上正面走來的衆人,正欲往前卻被來人攔住去路,“見到如姬娘娘爲何不行禮?”
夭灼瞥了攔路的宮女一眼,淡淡一句,“讓開!”
爲首的豔麗女子一聲高喝,“有幾分姿色,難怪在本宮面前如此囂張!”
夭灼停住腳步,正眼對着她,依舊是一副平靜的模樣。
如姬一笑,譏諷道,“竟然穿成這樣,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狐狸精嗎?這般不懂禮數,若不是憑着狐妖媚術蠱惑人心,怎能入得後宮?”
夭灼看着如姬,見其頭束芙蓉玉冠,外罩暗紅羅衫,身着五色花羅裙,整體看來過於紅豔,臉上微厚的脂粉更讓她有幾分生厭,夭灼嫵媚一笑,直接道,“衣服再華麗,也掩不住你身形粗俗;脂粉再深厚,也蓋不住你年老色衰!”
“你!”如姬一時大怒,“好你個狐狸精!竟然在本宮面前出言不遜!今日本宮就替陛下好好調教調教你,不然,你真當後宮無主了!”說着她上前對着夭灼的臉揮掌欲下,卻被宋子賢攔下,他語氣毫不客氣道,“如姬娘娘請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可是陛下冊封的夭妃娘娘,於情於理都不由你來管束!”
“你放肆!”如姬說完掙開宋子賢的手,硬是衝到夭灼面前,擡手欲打,卻聽得幾聲筋骨響動外加一聲淒厲尖叫,引得在場所有人一陣唏噓。
只見夭灼左手微擡,已將如姬右臂扭得向外彎曲,她顧不上衆人反應,也顧不上如姬殺豬般的嚎叫,直接將她扔在一旁,自己帶着宋子賢施施然離去。
宋子賢嘆道,“夭妃娘娘果然手段獨特,若陛下追究起來……”
“你覺得我會怕他追究?”夭灼一聲冷哼,“闌珊在哪裡?”
宋子賢指向前方的屋舍,“就在裡面。”
夭灼忽有所覺,她放慢腳步,轉頭問道,“裡面還有誰!”
“沈暮雪。”宋子賢解釋道,“那女子乃是闌珊的仇家,不會節外生枝的。”
“吱呀”一聲宋子賢推門而入,夭灼一眼看到了角落處被綁在藤椅之上尚在昏迷的闌珊,目光隨之轉到沈暮雪身上,是她?
“你……”沈暮雪見到夭灼一陣驚愕,腦海中飛快閃過洛神祠經歷的一切。
“我們見過的!”夭灼不再理會沈暮雪,而是慢慢走近闌珊,“她毀了神英山莊,又搶了你心愛的人!無論哪一條都足以讓你對她恨之入骨!”
沈暮雪有些驚訝,這個妖精明明已經被困在洛神祠裡怎麼還會出現在這裡?而且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一時間她只是站在那裡未動,轉向宋子賢問道,“她是什麼人?”
宋子賢沒有回答,只是朝沈暮雪遞了一個眼神示意她不必驚慌。
夭灼看着昏迷中的闌珊,腦海中不經意閃出墨衣輕袍的一個人,一個讓她苦苦癡戀了那麼久,卻毫無徵兆的喜歡上面前這個什麼都不如她的女人!她苦苦修煉這麼久只是爲了能夠接近他,有和他比肩而立的資本,但他卻對她咄咄相逼至此!夭灼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殺意,心頭不由的升起一團怒火,同時一個問題在心間縈繞,她轉頭對着沈暮雪問道,“她搶了你心愛的人,你該將她怎麼處置?”
沈暮雪一時間愣在那裡,夭灼走近她,“唰”的一聲將她的劍拔出來,沈暮雪又是一驚,好快的招式,自己竟然沒有時間防備。
“殺了她!”夭灼拿着劍遞給她,“殺了
她你不但可以報仇,更可以得到你心愛的人!”
沈暮雪沒有接劍,直覺讓她不信任眼前這個妖精!
夭灼卻將劍鋒逼近一分,問道,“殺了她,就再也沒人搶走你心愛的人!爲什麼不殺了她!難道你不想得到英馳?”
似乎被戳到心中痛處,沈暮雪憤然接過劍,快步走向昏迷中的闌珊,她是月城妖女,表哥卻對她一再袒護,甚至和她私定終身,一心一意要娶她!憑什麼?自己和表哥明明是青梅竹馬,況且早有婚約!
夭灼見她手中的劍遲遲不肯刺下,催促道,“你的幸福就掌控在自己手中,爲什麼還不動手?”
沈暮雪心中稍有慌亂,反問道,“你爲什麼要幫我?”
夭灼狡黠一笑,“我們,各取所需而已。”看着她仍在猶豫,夭灼道,“動手啊!”
沈暮雪拿劍的手開始微微顫抖,連她自己都有些驚訝。神英山莊滅亡之後,表哥便是自己的一切。面對一個會搶走自己一切的人,有什麼好猶豫的?她平定了心神,堅定的握緊劍柄,僵持了一會兒,猛然用劍在闌珊手腕處深深劃了一道血口,看着鮮血汩汩的往外流,沈暮雪開心道,“殺了她太便宜她了!若是表哥知道了更會念她一輩子!我要一點一點折磨她!”她猛然轉向宋子賢,“你不是會醫術?可有什麼慢性毒藥?”
宋子賢一愣,自己對醫藥之事並不是很熟悉,他轉向夭灼問道,“娘娘打算如何處置?”
夭灼一字一頓道,“如她所願!”
似乎被疼痛刺激到昏睡的神經,闌珊慢慢甦醒過來,她睜開眼睛,房間光線略暗,空氣中似乎瀰漫着草藥和木材的味道,待她看清眼前事物是不由吃了一驚,宋子賢,沈暮雪,還有夭灼!她心中一駭,這三個人大概是自己最不想見到吧……
他們怎麼會在一起?還一起出現在自己面前?真是冤家路窄!闌珊微微一動,才發現自己被綁在藤椅之上,手臂又是鑽心疼痛傳來,她看着自己血淋淋的右手腕,上次的傷纔剛剛痊癒,這次真是禍不單行!她擡頭看到持劍的沈暮雪,瞬間明白了很多,但目前沒有時間解釋什麼,手腕上的那道血口很深,她稍稍掙扎便加速血液的滲出,那可是動脈所在啊!再這樣下去,自己恐怕會直接死翹翹了!闌珊一急,衝他們吼道,“放開我!不然我喊人了!”
夭灼怒視着闌珊,“堂堂幽冥月妃,就這點本事嗎?”
幽冥月妃?闌珊記起夭灼和幽冥燼的過節,便故意問道,“你覺得幽冥燼是喜歡我才讓我當月妃嗎?”
夭灼逼近了一步,一副等待下文的樣子。
闌珊頭一揚,“解開繩子我就告訴你!”
夭灼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的意思就是:諒你也沒本事逃走!她擡手一劃,用術力解開了闌珊的繩索。
闌珊第一反應就是左手迅速緊緊握住右手的血口,稍稍減緩失血速度,但卻是加倍的疼痛,她緩了口氣才道,“你誤會了,幽冥燼從來都不喜歡我,我只是他心中至愛的替代品。”
“他心中至愛是誰!”夭灼逼問道。
猛然記不起那女子的名字,闌珊一時語塞,手上的疼痛讓她無法思考,“那人……那人身在崇魔拂仙島之上,你若不信可以去問歲寒!”
夭灼一愣,意識到自己的話語出賣了自己的心,她不應該再對幽冥燼抱什麼幻想!她轉身道,“沒必要!一個足夠優秀的人卻沒有得到他心愛之人的賞識,你覺得到底是誰的損失?”
闌珊一怔,幽冥燼沒有選擇夭灼,到底是誰的損失?但目前無暇顧及這個,當務之急是逃離這裡!她擡頭問道,“你們到底想怎樣?”
夭灼一聲冷笑,“殺了你,可以毀掉洛水亡音咒,又可以得到月魄之靈,同時可以嫁禍給英馳,你覺得如何?”
沈暮雪一愣,難怪她要如此幫自己,竟是想將此事嫁禍給表哥,她迅速扔掉手中的劍。
此時,夭灼目光驟然盯緊沈暮雪,“殺了她!”
沈暮雪只覺得身體一股不受控的力量慢慢騰起,手不由自主的去撿地上的利劍,慢慢走向一臉驚駭之色的闌珊。
闌珊倉皇起身,手腳被捆綁時間長,一時行動不利索,但形勢讓她不敢有絲毫怠慢,她迅速逃竄到窗子旁邊,卻發現窗子已然封死。所幸的是屋子較爲寬敞,但部分什物擺設錯亂,似乎是間廢棄的屋子,闌珊顧不得那麼多,只管往前奔去,心中憤然罵道:“該死的英馳!你看看你妹在做什麼呀!”
正忙着拖延時間的闌珊根本不會知道此時的英馳,不僅有美人作陪,且正在悠然欣賞着滿院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