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實不定的墨藍色土地蔓延進黑暗,闌珊慢慢朝前摸索,一隻手猛然抓住她的胳膊,帶着她的身形一躍而起。藉着枝頭的幽光,闌珊面色由驚慌轉爲驚喜,“師父……”
二人出了如願林,衆人都尚未出來,河伯平靜道,“星魂月魄靈力相互牽制,宿主也會命數相連。可以星月同輝,也可星月共焚……”
闌珊心中一驚,“師父的意思是要授我星月共焚?”
河伯點頭,“千尋一戰,星魂立場已經挑明,魔君還有亡音在手,若是再利用戰神七殺之力,當真是三界劫難。而你至少可以牽制到星魂。雖然此舉也會讓你遭受重創,但卻是不得已爲之……”
闌珊猛然想到如願林中的情景,既然決定了留下來與月魄之命對抗,就該無所畏懼。她堅定回道,“莫名其妙來到這裡接受月魄宿命,幾番周折,身世浮沉。如今大敵當前,只好,以月之名,逆月之命!”
“好!”河伯說着便將星月共焚的心訣傳授給她。
半晌過後,闌珊心領神會,暗自揣度其中真意。
“我教給星魂的星月同輝,卻授你星月共焚,爲師此番作爲,望你能理解……”他看着她,心中稍稍感慨,此舉恐怕既對不住水心,也對不住蝶姬。
“闌珊明白,師父無需介懷。”她忍不住追問道,“這心訣用完之後,我們便會星月共焚?”
“不錯。星月同輝可以無限制的使用,而星月共焚,卻只能用一次,你需慎重!”河伯說着看着暗處走出的身影,一時間矛盾感和愧疚感叢生。
風槊延緩緩走出,很明顯,剛纔的一切他在暗處聽得一清二楚。他看着河伯,目光變得捉摸不定,師父果然很偏心,明知道星魂之靈極爲邪惡,偏偏挑選自己做宿主。明明要受制於人,居然將如此重要的牽制權授給闌珊!毋庸置疑,自己當真是他心中一顆棄子。
闌珊看着他越來越陰沉的臉色,害怕他暗藏殺機,便不動聲色和師父站在一處,各有所思的望着彼此。
英馳的飛身而出,打破了幾人的沉寂,“雲圖毀了嗎?”
“已毀。”河伯臉上透着擔憂,“只怕魔君下一步會是西幽之漠……”
幾人尚未反應,卻見願母正從如願林走出,羽扇輕搖,“諸位的願景當真與衆不同。而你們四個竟然不沉溺其中,令奴家佩服!”
闌珊問道,“他們三個何時才能出來?”
“時間一到幻境自然會消散。”願母對着英馳,“快將護心盞還來!”
闌珊上前道,“護心盞對他很重要,你先借用我們一段時間!”
願母不屑的目光看着她,“方纔你也看見了,我被你們逼成什麼樣子,若是日後再有妖魔之物脅迫於我,我豈不是要香消玉殞了?”
闌珊還想繼續辯解卻被英馳攔下,“我們不能言而無信……”他說着護心盞遞過去,“多謝。”
“還是你最懂女人心……”願母說着將護心盞安放好,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英馳,“難怪那仙子對你念念不忘……如今,連奴家都忍不住對你動心了。”她說着,身形瞬間來到英馳身邊,豐碩的身體倚在他身上,“要不,你從了奴家,這護心盞,奴家與你共享。”
英馳猛然閃開一旁,願母豐碩的身體一下子失衡,險些砸到旁邊的闌珊。她穩住身子,摺扇在上空一展,如願林上空的幽光悉數滅去,又恢復一片昏暗之景,她不滿的語氣懶懶回道,“也罷,他們也是時候出來了。既然你不願意,奴家只好先走了,免得與那些惡人再見面……”
看着她隱去身形,風槊延上前道,“你們還不走?是要等着魔君將你們一舉拿下?”
“不,魔君下一步會是西幽之漠!”河伯轉向闌珊二人道,“你們先走,我在此接應時仙……”
“西幽之漠?”闌珊
暗思,“聽燼說過,西幽之漠本是武曲神君掌管之地,後來他與魔君暗中勾結,那裡已經成了魔域入口。魔君下一步難道是解封魔界之衆?”
“不錯。”河伯催促着,“魔君的目標還需要戰神七殺,你們快走吧!”
“太遲了!”伴隨着一陣恢宏的亡音之勢平地而起,闌珊等人齊齊退步,魔君、夭灼時仙三人先後出了如願林,幾人再度分立兩邊,成敵對之態。
魔君掃視着他們,冷冷開口,“本座的妖邪之軍已毀,該拿你們誰去祭奠呢?還是,都去陪葬呢!”
時仙手中鎖時仙刻靈光一閃,一陣綠色流光迴旋而落,她試圖讓他們幾個從這裡脫身。
不想,魔君一揚手,渾厚氣勢激盪而生,風雲大變,鎖時仙刻術法被破,時仙身體被那渾然氣勢所控,重重摔落下來,正被英馳穩住身體。
此時,河伯手中咒印已成,迎擊而上,卻被魔君一招擒拿在手,緊緊扼住脖頸,他眸中透着凶煞之氣,“河伯,毀了本座妖邪之軍,就這麼殺了你,真是太便宜你了。”
闌珊一驚,忍不住要上前,“放開師父!”
英馳攔住她,“不要輕舉妄動。”他將時仙轉交給她,自己隻身上前,“魔君有話直說。”
魔君側目,“七殺!他毀了本座妖邪之軍,本座要讓他形神俱滅,你有意見?”
英馳道,“如何才能放過他。”
魔君略微思忖,“除非,你隨本座去西幽之漠,幫本座解開魔域之衆的束縛!讓魔域重新組建妖邪之軍!”
英馳看了看眼前境況,無論他答不答應,幾人目前安然離開的概率很小,他鄭重道,“願聞其詳。”
魔君微微示意,犬捓便上前道,“西幽之漠既是武曲神君駐守之地,也是魔域入口處。自從武曲神君被貶凡界,西幽之漠歸屬幽冥界,那裡被封的便是萬千魔域之衆。”
“西幽之漠就在仙界和冥界交界處,所謂正邪相對而生,本座的聖魔之血可以喚醒你的戰神之力。你的戰神之血亦可喚醒那魔域之衆……”魔君再度審視着英馳,“用你的血去換取你們四人安全離開,你可要考慮清楚!”
“不可!”時仙制止道,“七殺!你若是答應他,會是三界之劫的開始!”
“女人果然是禍水!”魔君心中怒氣迸發而出,一股強勢術力猛然朝時仙奔騰過去,她一聲輕呼,身形飄然空中,再度落下之時已是昏了過去。
英馳略有慍怒,“我答應你便是,事成之後,讓我們四人全身而退!”
“好!”一聲喝令,幾人便一同去往西幽之漠。
上空雲海飄渺,光芒萬丈;下方沉鬱混沌,黯然無光。整個境地宛如懸空一般,上臨仙界,下接冥界,恰逢仙冥兩界交界處,如同光與暗的交織,也是凡界最晦暗不明之境,西幽之漠。
宛如一望無際的荒漠,綿延的荒丘跌宕起伏,面前是一片晦暗之境。周遭一片沉寂,似乎有暗暗的殺機潛伏在四周,等待着戰火交鋒的一觸即發。
果然,衆人一眼看到了戍守在最前面的魑魅魍魎四大護法。這裡畢竟已經歸屬於幽冥界,況且冥尊已經預料他們會來,早早下令將此處重兵把守。
“何人來犯幽冥界!”一名護法上前喝道。
魔君冷哼一聲,犬捓正要動手,夭灼上前攔道,“君上息怒,此時不宜大肆交戰,以免驚動幽冥界。我們現在需要的只是喚醒魔域之衆……”她說着眸光微閃媚惑之感,脣邊勾起一絲弧度,“交給我吧。”
眼見她纖細的身段搖擺而去,闌珊不禁暗思,恐怕她要用狐媚術了,這是唯一不費力通過又不引人察覺的最好方式。
果然,夭灼的狐媚術很成功。在冥界四大護法的指揮下,幾人順利進入西幽之漠,走到一座荒丘之前,魔君止步,猛然
揮起雙掌,霎時間風雲變色,暗紅色的至邪魔力慢慢逸散空中,形成聖魔咒印,在地面凹陷而下,形成一個碩大而詭異的圖紋,紅光灼灼中,他望向英馳,“開始吧。”
英馳將昏迷的時仙交給闌珊,轉身拔出玄日朝手臂滑下。鮮紅的血液順着白淨的手臂緩緩流下,正滴在那詭異圖紋的凹槽中,血液就這樣,匯聚,向前,慢慢填充着整個圖紋……
此時,英馳毅然站在那聖魔咒印前面,玄日劍身白光一閃,白澤現身守在他身邊。
被如此龐然猛獸氣勢所迫,幾人不禁面帶驚訝。誰知下一刻,它竟然變爲一隻小白獸,滿目擔憂的看着英馳,“主人,你這是做什麼……”
“救人。”英馳看了它一眼,命令道,“這裡沒你的事情,快回去!”
小白搖頭,睿智而清透的眸光看着他手臂上的血跡,“小白知道主人有危險,小白要帶主人脫離險境!”
“不!”英馳迅速制止,“等我完成了約定,你再帶我們離開吧,現在先去保護好她們兩個。”
小白乖巧的點點頭,立刻幻化出龐然之身,將闌珊和時仙護在身後。
魔君道,“白澤!若是肯歸順我魔界,我會把你培養成比犬捓還要出色的神獸!”
白澤似乎明白他的意思,眸中透出兇光,周身一陣幽白之光散在周遭,似乎在警告他,也似乎在迴應他的提議。
看到如此強烈的猛獸,和他主人一樣的秉性,不肯輕易就範。魔君面色微變,昂然道,“將來一統三界之時,你和七殺早晚都是本座的!”
此時,聖魔咒印已經被英馳的鮮血填滿,紅光四射中,霎時間一陣地動山搖之勢,地面呈現一道道深深的裂痕,暗紫色氣息肆意而出,地下有股暗藏的勢力在蠢蠢欲動,如今正是這戰神之血,喚醒了沉睡多時的魔域之衆。
魔君隨手解開了河伯的束縛,一陣狂傲的大笑,道,“本座深愛的魔域衆生!本座馬上要帶你們去主宰天地了,快快出來吧!”
英馳抱起時仙,闌珊扶着重傷的師父,白澤將他們安放在背上。
幾人正欲離去,魔君提醒道,“七殺!記住,你還差最後一杯聖魔之血!”
英馳神色微變,“不勞魔君費心!告辭!”
“哈哈哈……”魔君高聲喝道,“這裡是西幽之漠,此處一天,凡界一年。記住!本座明日便要率魔域衆人去收復凡界!爾等回去該好好迎戰!”
夭灼淺淡一笑,“我也該回去幫君上部署了,屬下告退。”說完,流光一轉,隱去身形。
英馳不再理會他們,白澤載着衆人離開西幽之漠。
闌珊用手帕小心翼翼的將那道傷口包上,看着手帕被浸透的血漬,“傷口好深,又流了那麼多血,你撐得住嗎?”
“沒事。”英馳茫然看着前方,“此番前往何處?”
闌珊道,“邪北川已經發話,要來收復凡界,那咸陽豈不危險?夭灼也說了她要回去部署,難道是回了咸陽宮?”
英馳神情凝重的點頭,轉向河伯,“你們都受了傷,該找地方靜養,咸陽宮的事情交給我們就好。”
“別忘了,你們可是嬴政通緝的要犯,貿然入宮難免被羣起而攻之。”河伯稍稍思考,“聽聞扶蘇一直留守在三川郡守府,你們交情不淺,不妨先去找他相商。”
英馳與闌珊對視一眼,彼此都同意這個去處,三川郡適合他們養傷,也適合他們下一步的計劃。
爲今之計,他們已經不能有絲毫的遲疑,一旦開戰,魔君的魔域之衆,風槊延的聖風谷,還有夭灼的亡音,裡應外合,三大攻勢的強強聯合,咸陽似乎是註定的敗局,他們又該以何取勝……
白獸載着幾人飛在空中,透過微薄的晨曦之光,宛如他們心頭,那份微乎其微的希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