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距離

上週末,於晚和王爺爺約好了這周要去他家拜訪,她興沖沖地跑到廚房來找孫姨一起做綠豆餅準備待會兒帶過去。

孫姨笑着跟她說:“小姐怎麼不讓小李接你呢,搭公交多不方便啊,我們這兒去公交站還得走不短的一段路,我怕你累着了。”

於晚搖搖頭毫不在意:“小李叔叔本來就是給爸爸工作的,週末還讓他出來不大好,而且我也想出去運動一下,太久不走路會退化的。”

孫姨打量着她道:“說到這個,我這兩年瞧你躥地挺快,讓我給你量量,跟以前比起來有沒有突破。”

於晚笑嘻嘻地站到孫姨面前,背挺地直直的:“孫姨來給看看。”

孫姨找來捲尺給她比了比,甚是欣慰道:“小姑娘長大嘍,一米六五……咦,你去年好像就有一米六三了吧。”

於晚鬆了口氣:“太好了,沒長得太高,孫姨你不知道我現在都坐在最後兩排了,後邊都是男生,我好像是女孩裡第二高的了。”

“那不是還有最高的嘛。”

於晚苦惱道:“最高的那個是有一米七多,是剛轉來的體育生,因爲手受傷了所以不打籃球了。”

“啊,這樣啊。”孫姨見於晚爲這事煩心,不由好笑:“你們這年紀的女孩子心事多了,放現在那個詞怎麼說的?……噢,青春期!”

於晚驀地紅了臉沒搭話。

孫姨四下看了看,輕聲說:“小晚啊,你裡面那件穿得習慣嗎?”

於晚聞言更是羞怯,低着頭道:“你上次給我買的穿得挺合適。”

孫姨點點頭:“這就好……”

於晚見她欲言又止,問道:“怎麼啦?”

孫姨嘆了嘆:“夫人有了小少爺後病倒是沒發作了,可是我瞧着她似乎沒那個打算呢。”

於晚恍然,她對此倒不甚在意,反安慰孫姨:“沒事,即便我不是周家人,周家上下還是待我很好的,比、比上一個好太多太多了……”

當年孫姨從劉培那裡聽過於晚的遭遇,對於家暴這件事,小小的女孩沒有因此產生消極心理反而能夠更加積極地生活,這無疑是非常難得的。她不免心疼地摸了摸她的頭髮:“好孩子。”

兩人做好了綠豆餅,於晚待孫姨裝了放進揹包裡,她又回房拿了鑰匙錢包,收拾好了後便將東西先放一邊,來到了周庭修房前。

“哥哥。”她喚了一聲,輕輕推開門,吸取上次的教訓,她想着如果一眼看到書桌前沒人她就立馬撤回去。

周庭修坐在電腦前,他聽到了於晚的聲音可就是沒理會。

於晚輕手輕腳地來到他身後想嚇他一下,不料剛舉起手來,周庭修的眼風就掃了過來。

於晚訕笑着:“哥哥我都準備好了。”

周庭修對着企鵝界面的聊天框打字,頭也沒擡地問:“準備好什麼?”

於晚愣了愣:“你上週說好了的要跟我一起去看王爺爺,孫姨綠豆餅都做好了等我們拿過去呢。”

周庭修放在鍵盤上的手微微一頓,這纔回頭看她道:“今天?”

於晚頗有些鬱悶:“嗯,今天週六啊。”

周庭修抿了抿脣:“你是說這周,可沒說今天下午。”

於晚瞪圓了眼,委屈道:“以前不都是週六下午嘛……”

周庭修無奈道:“我沒空。”

“怎麼沒空呢……”她看到了對話框上的備註,不由一怔:“你和趙君屏聊天?”

周庭修低低地道“嗯。”

於晚又湊近了仔細看,嘆道:“全英文啊!”

“嗯。”周庭修應了聲,那邊頭像閃了閃,他瞧了眼不由笑了,繼而輸了一段英語過去。

於晚撇撇嘴:“你們聊什麼啊?”

那邊很快回復,周庭修想了想,又着手打字:“哈利波特。”

他向來話不多,可於晚今天覺得特別彆扭,不知哪來的一股氣衝了上來,可話到嘴邊繞了幾個彎還是乖乖地問道:“哥哥你下午還去嗎?”

周庭修這才又看了她一眼,思忖片刻:“不了,君屏邀了我好幾次英語練習,推脫不開,你就代我向王爺爺問好,跟他說我下週過去看他。”

“可我下週約了悅琳和小胖呢。”

於晚的雙手不經意地背在身後打結,周庭修見了卻又別開目光,淡淡道:“沒事,我一個人去。”

“……”於晚默了默:“噢。”

於晚聽着鍵盤噠噠噠的聲音,覺得無趣地很,方纔的喜悅頓時一掃而空。

出了別墅大門,於晚覺得家大也有大的缺點,比如這裡的別墅間隔遠,金海苑整個小區就跟迷宮一樣,出了小區大門還得走一段長長的路才能到達大路,到了大路還得走起碼五分鐘才能看到公交站牌。

她以前怎麼沒覺得這二十分鐘路程很遙遠呢。

於晚又等了近十分鐘纔有直達王爺爺家的車子,她找了個後排的空位坐下,才後知後覺自己的情緒有些低落。

見到王爺爺應該高興纔對。

於晚試着將目光放在街邊的風景,她看着路上人來人往,看着店鋪琳琅滿目,看着建築風格各異,終於又恢復瞭如初心情。

— — — —

於晚小學的時候其實數學不是很好,她曾一度覺得自己笨,碰到“數學”一詞也敬而遠之,可不想到了初中,她的數學成績倒是可圈可點,不知道是老遊教得好還是她突然間開竅了,總之她數學課上越發精神,看老遊的眼神也越來越欽佩。

劉冉見她一臉認真的模樣,不由嘖嘖稱讚:“還是老遊有人格魅力啊。”

“怎麼啦。”於晚一臉好笑。

“你見到他兩眼會發光,這是愛的表現。”

劉冉誇張的模樣成功逗樂了於晚。

於晚虛捶了她一肩膀:“你可以去學表演了。”

不想劉冉胸脯一縮:“你別這麼重。”

於晚瞧她不像假裝,立馬問道:“怎麼啦?弄疼你啦?”

劉冉頓時紅了臉沒說話。

於晚愣了愣,也羞了臉頰。

姑娘都處在發育階段,有些事比較難以啓齒。

不過這兩人大眼瞪小眼,瞪着瞪着就突然笑了起來,而後又是一場不大不小的打鬧。

吳丹丹從別組跑過來,將她們的前桌擠到了其他地方玩,她一臉八卦的猥瑣模樣又一次惹得於晚開懷:“你怎麼了,有新聞分享?”

吳丹丹打了個響指:“天大的消息。”

“別賣關子。”劉冉一把抓住她的手:“快點!”

吳丹丹眼神往於晚斜後桌一掃:“一切盡在不言中。”

於晚心頭咯噔一響卻沒有往後看,劉冉的位置倒是很適合觀察,她假意和於晚搭話,半個身子朝向她,餘光往那處瞟了瞟,周庭修身邊圍着不下三人,都是這次名次靠前的幾個,她覺得吳丹丹很沒道理,不由連連搖頭:“想多了,我們一號帥是很帥,不過你看他一臉正色,嘖嘖嘖,只可遠觀不可褻玩,我等凡夫俗子不要肖想啦。”

“我們是凡夫俗子,人家趙君屏不是啊。”吳丹丹不服道。

“得,如果我是男生,我會喜歡齊瑜這樣的。”劉冉雙眼放光,挑了挑眉。

吳丹丹有不同意見:“那是你,你這種人只會留戀膚淺的外表,像周庭修那種人是會欣賞有才華的女孩子。”

劉冉不屑地說:“難道齊瑜沒有才華嗎?人家練拉丁也是下了苦功夫的,也獲過獎的好不啦。”

“你說的才華和我說的才華不是一個方面。”

“反正都是才華,而且男人啊,就是喜歡看外表,就像你追星,不就喜歡韓國那些長腿哥哥嗎?一撩頭髮,一甩衣袖,嘖嘖嘖,那不是看外表是看什麼?”

“外表好看的明星多的去了,我只喜歡我家那個是因爲他有才華!”

她倆爭執不休,很快上課鈴聲就響了,吳丹丹意猶未盡,離去之前特意囑咐劉冉:“待我下次再戰。”而後還不時叮囑於晚:“小魚丸你可不能倒戈啊!”

“什麼倒戈,她就是我的!”劉冉笑着拍了吳丹丹握着於晚的手,兩人又相互宣戰,而後立馬分開了。

這節語文課於晚頻頻走神,好在她座位靠後,語文老師也沒發現她的不對勁。

其實連劉冉都沒看出她情緒不對。

於晚心裡有些打鼓的,因爲她覺得吳丹丹說得對,沒準周庭修就喜歡趙君屏,畢竟趙君屏論五官也是漂亮的,只是她的好成績蓋過了她姣好的樣貌。

最主要的是,她有證據啊,周庭修每週五晚上都會花一兩個小時和趙君屏進行英文對話,而且據她觀察,他聊天時的表情也很柔和。

她、她竟然會以爲是單純而愉快的學習交流!

怎麼之前就沒想到呢?!

於晚有點頹,她越想越有可能,周庭修是對趙君屏有意思了。

可是怎麼可以這樣呢?!於晚越想越氣,在她眼裡,早戀的男孩女孩都是屬於壞孩子一類的,她連想想都覺得羞恥,當事情發生在自己周圍,她就更覺得不能接受。

要是被爸爸知道了可怎麼辦?

於晚這下反倒不氣了,取而代之的是擔心,若是周庭修執意要和趙君屏在一起,誰也阻止不了,而自己能做的就是要好好監督哥哥不讓他學習鬆懈,並且得時刻幫助他瞞着爸爸。

於晚神遊太虛了一整天,放學途中看着周庭修的目光與往常不同,帶着深深的探究與思考。

周庭修突然一回頭迎上她的視線:“怎麼了?”

於晚立即別過臉:“沒、沒事。”

周庭修皺了皺眉,卻不追問,兩人一路無言回到家裡,於晚實在忍不住,在周庭修踏進房門的前一步擋住了他。

“哥哥。”

“嗯。”周庭修早有預料似的站定不動等待她的下文。

於晚嚥了咽口水,鼓足勇氣道:“哥哥你從小到大做什麼事情都有自己的考量,我相信你以後不論如何選擇也都有自己的理由,我始終都是無條件支持你的。”

周庭修凝着她低垂的腦袋聽得雲裡霧裡。

於晚不敢看他的表情,她知道周庭修向來不喜歡別人對他的所作所爲指手畫腳,故而她此刻無比忐忑,生怕惹他不快反倒弄巧成拙,可開弓沒有回頭箭,於晚只盯着自己的腳丫子,再次深呼一氣:“不過你一定要答應我,就算、就算心裡還想着其他什麼人什麼事也都不要放鬆學習,爸爸那裡也千萬不要露餡了……我、我也會替你保密的。”

周庭修蹙眉:“我有什麼是需要保密的?”

於晚以爲他也會不好意思,畢竟這是很私密的事情,誰也不能覬覦,所以她放緩了語氣:“哥哥你要是有心事可以和我說呀,你這麼優秀,其實、其實會有女孩……嗯,仰慕你,很、很正常,我知道的,而且,趙君屏也很優秀啊,你、你……和她也很正常。”

周庭修明白了,她畏畏縮縮卻還是大着膽子過來掏心掏肺原來是以爲自己……

他不懂現在是什麼心情,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默了半晌忽然被氣笑了。

“哥哥?”於晚不明所以。

周庭修道:“你支持我?”

於晚頓了頓,似是掙扎了許久,終於重重點頭。

周庭修看着她良久沒說話,驀地低低地笑了笑:“知道了。”

於晚呆呆地看着他進門,關門,這是答應了?

她本該高興的,可是回想着周庭修的背影,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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