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 覃原就用所存的錢請工人建了一棟小洋房。她在家的那年還給院子裡種了不少的花,不過這麼久不回來,那些花都凋敗了許多。不過爬山虎倒是長得茂盛, 沿着院子的圍牆遍佈成一片。陽光下, 翠油油的一片。南方的冬是不下雪的, 出了太陽就會會暖和很多。可是一進屋, 少了太陽的庇護, 纔有了幾分冬天的涼。
雖然傢俱齊全,但是因爲許久不住人了,難念積了灰塵。祁珏和覃原剛進屋沒休息一會就開始打掃。覃原找了家裡的舊衣服給祁珏套上。很普通的衣服, 顏色並不鮮豔,質量更是差, 款式離現在也是十萬八千里, 可是祈珏穿了卻是說不出來的俊朗。喜歡一個人, 總覺得一切被鐫刻了美好。
他們把晾衣架搬出來,用來晾曬被子。
祈珏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 時光安靜得緩慢,歲月安好。和一個人在一間土房子裡操持家務。那個人,一回眸,嬌媚動人。陽光的午後,偷得浮生半日閒。
因爲早就沒了家人, 覃原晚上帶着祁珏直接去拜訪了方小藝的父母, 畢竟他們是從小看着她長大的。方小藝的工作還沒結束沒有回家。方小藝的父母盛情難卻, 覃原和祁珏只能留下吃晚飯。
等吃過晚飯回來的時候, 祁珏一擡頭正好看到一輪月, 明月銀輝,冷冷清清的。這裡的冬天就是這樣, 白天會晴朗,夜晚會有月亮,只是溫差要大一些。
祈珏已經穿上了外套。因爲喝了點白酒,他有些微醺,腦袋還是清醒,就是燙得厲害,以至於這霜重的夜裡也不覺得冷。旁邊的樹木影像一層淡淡的墨色。月色真美。
他們牽着手漫步着。
“叔叔就喜歡小酌幾杯,難爲你了。”覃原知道祁珏一向很少喝酒。
祁珏搖頭,“不打緊,難得開心。”
“看得出來,他們對你很好。”祁珏沒走兩步又說道。
“是呀,方小藝一家人對我來說確實是我爲數不多的溫暖。”覃原走着忽然擡頭,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祁珏,“你也是。”
祁珏沒說什麼,只是趁着酒勁越發地賴人,黏糊糊地摟着覃原的手臂。他想保護她,再也不鬆開。
睡前,祈珏和覃原兩個人一起泡了腳。圓木桶裝滿了熱水,四隻腳丫子放進去的同時,覃原擡頭看了看祈珏。她微微仰着頭,從覃原的角度,祈珏揹着昏黃的的燈光越發顯得他的五官棱角分明。
他的腳掌寬厚,把她的腳丫子包圍着。水溫稍微燙一些,這樣才能達到效果。
曲膝而坐,一起泡腳,有着老夫老妻的感覺,很愜意。
“我總覺得我和你認識很久了,這麼想着總有點老夫老妻的感覺。”覃原打趣道。
“我們以後還會在一起更久,你不會膩了我吧?”祁珏假裝憂心。
覃原不可思議地彎了彎脣,“怎麼會。”
你是我一輩子不想放手的人。
許久不住人的房子,也因爲他們的回來變得多了幾分煙火氣息。
第二天早晨,祁珏正在院子裡做伸展。清晨的空氣很清新,能聽見不知哪來的鳥叫聲。他聽到動靜轉身就看到覃原穿着一件藏藍色的民國側邊扣的衣裳。
衣服襯身合體,很是能突出女性的風韻美,像是上個世紀穿越而來的。她扶着門框,詢問他的意見:“好看嗎?”
“好看。”祈珏點頭。
“這是我奶奶的嫁衣。那個年代物資匱乏,所以就連嫁衣也是這樣的土布。”
奶奶的遺物很多都燒了,但是這件衣服她生前就點名過留給覃原。倒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只是因爲愛惜,纔想留着給覃原的。
而覃原今天是要穿着這件衣服去看她。
墳頭在村裡後山的位置。祈珏第一次見到這樣子的墓,沒有墓碑沒有鮮花甚至有點潦草,就是一個山包,上面還是雜草瘋長。兩個人到時驚擾了雜草裡的一隻麻雀,撲一聲飛走了。
做過一些簡單的清理,覃原拿出紙錢蠟燭香菸。“奶奶,我回來了,這是祁珏。”
祈珏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他對我很好。”
覃原蹲着點燃紙錢,不知什麼時候起,開始無聲地抽泣。祈珏站在旁邊拍拍她顫抖的肩膀。他凝視那麼小的一個墳墓,他知道里面睡着覃原最親的人。祈珏下意識地摟住她發抖的身體,撫摸着她的頭髮。
“乖,別哭了。他們並不希望看到這樣子的你。”他說着蹲下來和覃原一起把手上的紙錢放入火裡燃燒。
“奶奶,您好。我是祈珏。我會好好對待覃原,不欺負她,不讓她受委屈。請您放心。”
祈珏的每一句話都不花哨,樸實無華卻最能溫潤人心。覃原把頭埋在祈珏的肩膀上,淚水和呼出來的熱氣弄溼了他的襯衣。
“祈珏,以前我一直,一直覺得,爲什麼我的人生就得那麼艱難……”她說得斷斷續續,呼吸發嗆,“我九歲就沒有了爸媽,我成年那年沒了奶奶,我一個,一個人在外面,我真很害怕……”永遠無法體會到一個剛剛成年什麼也不知道的女孩子在外面拼搏所承受的心裡壓力,她害怕一個人過馬路害怕上夜班……而這些在她經歷的時候都沒有崩潰,可是偏偏祈珏這樣溫暖的懷抱讓她心裡的防線被擊潰,露出她最本來的面目。
無助,膽小,什麼也不會的覃原。
“別怕了,別怕了……”他耐心地安慰,用手撫摸覃原順長的頭髮。然而她像無邊無際一般,哭個不停。
許久――她終於停下來,眼睛紅腫。
覃原囁嚅的嘴脣輕輕飄來一句――
“祈珏,我遇到你,真的是我這輩子最珍貴的一件事了……”她從未奢求過的美好。
他的身形一震。她是當着她家人的面把她交給他了……他吻上她紅腫的眼輕柔地說道:“覃原,我……”他候間梗塞,卻不說了。覃原你能懂我的是嗎?
祭拜過後,她挽着祈珏的手臂就要回去。遇到一個山上拾柴火的六十多歲的農婦,她肩上挑着柴看到覃原冥思苦想了一下恍然說道:“這不是小原嗎?”
她說的方言,祈珏聽不懂。只見覃原很熟絡地打了招呼又笑着說了幾句話那人就下山去了。離開時還友好地看着祈珏笑了笑。
他回以微笑。
“你們聊了什麼?”
覃原抱着祈珏的手臂邊走邊說:“她問我這是男朋友嗎?我說是的。然後她就誇這男生長得可真俊啊!”
祈珏與她十指緊扣,淡淡地笑了:“你的。”
明白過來的覃原也笑了。
山上的樹多,有竹子有龍眼樹也有她叫不出來名兒的,鳥叫聲是常有的嘰嘰喳喳清脆悅耳。
“祈珏,我一直覺得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一個人這樣牽手走在鄉間小道上。”
一束陽光穿過樹梢明晃晃的,她忍不住眯起眼睛。
“等我們老了就回到這來養老吧。”祈珏突然間提議。多美的生活,和一個人選一座山過悠然愜意的生活。他也擡頭看看樹梢,宛如鍍上一層光邊。
“咦?”
“有空的時候我們就回來小住一陣子。然後像你喜歡的這樣陪你走……”詩情畫意和美人,神仙眷侶也就是這樣子了吧。
“好啊。”她跟着憧憬,“那我們還要帶緣緣回來。”
“這地方大,緣緣怕也會喜歡的。”祁珏說道。樹梢間傾瀉下來的冬日的陽光,在他的肩膀一閃一閃地跳躍着,讓人怦然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