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青穗在水田中站立許久,四周的變化終於緩緩停了下來。
此時,左家的水田已是天翻地覆。曾經較之周圍顯得矮小貧弱的稻子,已經茁壯得完全不像是同一個物種,彷彿是在水稻田裡混進了高粱,又像是一羣左青穗中出了一個白驍!
見此情形,少女那掛滿汗珠的小臉上綻放出了豐收的笑容,之後她長長出了口氣,正待說些什麼,忽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立足不穩。
不過,還沒等她身子歪倒,白驍已經一個閃身靠了過來,拉過她背到身後,又一步邁出,離開了水田。
左青穗趴在白驍背上,有些抱歉地說道:“對不起,我沒料到施展這道神通的消耗會這麼大,給師兄添麻煩了……”
白驍當然無所謂麻煩,只是摸了摸她的頭,稱讚道:“厲害。”
左青穗所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利用她的親和力,讓自家的莊稼得到更多的自然眷顧,成長地更加順利茁壯。
事實上南方大陸的很多高級農莊,都會僱傭魔道士施展類似的神通來增加產量,所以這並不稀奇。
但她做的事情卻又不簡單。因爲她只是個學習魔道才幾個月的學生,體內的魔器甚至都沒完全成熟,按照一般的公論,是根本不該施展神通的!揠苗助長的行徑很可能造成魔器的損傷乃至暴走!
也虧得左青穗的魔種質量足夠高,初始評分94,雖然在原詩門下已經是敬陪末座……但放眼東西大陸,這絕對是百裡挑一乃至千里挑一的良種,足以承擔一般意義的超負荷運轉。
再加上左青穗的基本功特別紮實,所以哪怕魔器尚未完全成熟,也足以承載她的自創神通。
唯一的問題就是魔能的儲備終歸還是不足,所以在施展了近乎神蹟的神通後,左青穗立刻恢復了小動物的本色:趴窩。
白驍照料左青穗在田邊休息了一會兒,少女臉上恢復了些許血色,便笑道:“待會兒去跟爹孃說的時候,可別提我累倒哦,他們會擔心的。”
高遠在旁邊湊趣道:“我們就說你舉手擡足播撒神蹟,姿態宛如女神。”
左青穗嗤嗤笑着,目光卻只看着白驍。
高遠感受着血淋淋的現實,心中卻絲毫不感傷。
反正我有高蓉了,除她以外就算全天下的女人都愛上白驍也無所謂。
過不多時,三人正準備起身回去,卻聽不遠處一陣驚呼:“快看左家田!”
原來是幾個早起給稻田施肥的村民,看到了那陡然茁壯起來的左家水稻,頓時大驚小怪起來。
左青穗皺了下眉頭,輕聲說道:“先回去吧。”
在村子裡生活了十五年,左青穗很清楚接下來會遇到什麼……她不怕,卻實在不想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那些人身上,更不想破壞了此時的好心情。
可惜事與願違,早起的村民中,恰好就有那最爲憎恨左青穗的中年婦人。
那身形似青薯一般圓滾滾的婦人,沿着田間土路小跑過來,人未至,便已發出尖銳刺耳的呼號聲:“左青穗!你又在施什麼妖法?!”
這一聲呼號,當真是貫穿力十足,甚至身後山林間的鳥兒都被驚起一片,也立刻讓事情變得無法善了。
很快,周圍就聚集起了幾十名村人,而左青穗的父母同樣匆匆趕來,見到那天翻地覆的稻田,驚訝不已。
左青穗頓時皺起眉頭,難得的好心情終歸還是被毀了……不過,也是早晚的事吧,畢竟這水稻變化如此大,眼睛不瞎早晚都看得見。
看見了,自然要生事端,而既然要生事端,自己在場,總好過自己不在,由爹孃去面對那惡毒婦人。
而此時,見四周聚集的人已經不少,那婦人立刻叉着腰罵道:“左青穗你又在搞什麼鬼?去東邊學了什麼妖法就敢用在我們田裡!?有人撐腰以後就無法無天了麼?”
白驍看了眼高遠,高遠只能回以歉然的表情,他昨晚已經聯繫過附近可用的幫派人員,可惜人員調動並沒有那麼快……誰曾想這才第二天早上就遇到了麻煩。
如今既然手下人沒來,高遠也只能自己擼起袖子下場了。
不然難道讓白驍出手?那可就真是要釀成滅村慘案了……
然而高遠才往前走了一步,就被左青穗伸手攔了下來。
“我自己來吧。”少女輕聲說着,然後直面那位讓自家備受屈辱的村婦。
“青嬸,我在爲自家水田施以祝福,並沒有礙到別人家的田,若不放心,你們可以自己去查。”
那村婦卻當場跳腳大罵:“查什麼查?!這地裡一共就這麼點肥力,你把好東西都聚到自家田裡,其他人的田自然是要荒了!你要是隻聚斂一點點倒也罷了,這稻子讓你催生得這個模樣,怕不是周遭的田全都要荒死,你是存心要讓我們都餓死啊!?”
之後,也不待左青穗辯解,婦人便直接坐在地上乾嚎起來:“鄉親們你們看看啊,這妖女果然就是個禍害啊,學了點本事就來爲禍鄉里啊!”
一時間,無需這個婦人再多說什麼,村人已經開始議論紛紛。
左家水田的異狀,着實是駭人聽聞了些,雖然村人們也不是沒見過有增產的魔道神通,但一般而言就算是那些堂堂正正一臉高傲和肅然的魔道士們,到田間施以神通後,也絕沒有這立竿見影的奇效,多半也只是消滅一些病蟲害,或者給土壤增進肥力,解決水源稀缺問題等等。
而左家這小丫頭卻赫然是讓自家水田在轉眼間就增產了何止一倍!
難不成這個才離家半年不到的小傢伙,已經能勝過那些浸**道多年的成年人了?
那當然不可能,所以這水田裡的異狀,的確有些“邪門歪道”的影子。
如果不是用了損人利己的法子,她憑什麼能讓自家水田長得這麼好?而存了這樣的念頭,再看四周的莊稼,頓時感覺隱隱約約的,長勢不似以前了……而今年甜水鎮周邊的農田本就收成欠佳,若是再被減產,日子可真不好過。
不過,也只有那個潑辣悍婦敢這麼撒潑打滾,其他人最多也只能腹誹一番。
畢竟,無論怎麼說,那個左家的小丫頭都已經是魔道士了,一身魔道裙袍在這鄉下地方顯得耀眼奪目,讓人不敢直視。
更何況她身邊還有兩個同爲魔道士的同伴,其中一人高大魁梧,穿着純黑色的長袍時就彷彿是剛剛列裝到虞山軍團的大秦銅人。
另一個雖然貌不驚人,卻自稱是高家人,那個本部位於輝煌谷,影響力輻射邊郡全境的豪門高家!
在葫蘆原這講究公平法治的地方,人家別說奪你田裡的肥力,就算把全村的水田都收歸私有,村民們也只能笑着奉上真摯的笑容,並表示能將自家薄田獻給大人物,真是多少世才修來的福報……
也只有那和大人物有些許瓜葛的青嬸,纔敢當衆撒潑打滾吧,不過她也真是心大,靠山還沒來,她就敢當着三個魔道士的面撒潑,也不怕人家一擡手就要了她的一條賤命?
然而那青嬸一路乾嚎,一邊卻也眯着細長的眼睛在打量左青穗,只見那小丫頭一臉厭惡,一臉無奈,並沒有動手的意思。
這就讓她更加得意。
左家人的性子實在是被她摸得透了,無論什麼時候,什麼身份,本質都是一樣的窩囊!而那兩個跟在她身邊的少年,也未必真有看起來那麼可怕,說不定身份都是假的!接下來只要自己那個雞肋一樣的女婿及時趕到……
然而這得意的念頭才轉到一半,這胖大的婦人就感到額頭一痛,繼而人事不知了。
白驍輕輕收回彈出石粒的右手,對身旁的左青穗笑道:“解決了。”
左青穗不由半張着嘴巴,看着撲街倒地的青嬸,心中有些快意,卻仍不免惶恐:“師兄,你……”
白驍答道:“放心吧,我充分尊重了南方人的價值觀,沒有殺人,只是讓她變成植物人而已。”
“噗……”高遠頓時噴了,師兄你可真不愧是學貫南北的首席新人,對價值觀的理解令我們望塵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