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成長,就是不斷克服夢想,變得麻木不仁。
五六歲的孩子,看到天上飛來飛去的魔道士,很容易就雙眼放着光彩,表示自己長大以後也要成爲魔道士!
而十五六歲的少女,就多半是考慮地裡的莊稼能不能有個好收成,湊齊了嫁妝,能不能說媒讓村裡最漂亮的姑娘嫁給自己。
到了二十五六歲,看着家裡的黃臉婆和那些流着鼻涕在田裡玩泥巴的兔崽子們,莊稼漢的夢想就是這般平淡無趣的生活能夠天長地久……
某種意義上講,持戒人的一生,也是夢想不斷破滅,逐漸變得麻木的一生。
出生時,她的父親已經是輝煌谷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持戒人,年邁的守望人多次在公開場合欽點其爲接班人。
而她作爲下一任守望人的女兒,從出生時就備受期待。而她也的確展示出了足夠驚豔的才華。15歲以前,她的各項成績甚至比她父親還要出色,儼然是數十年難得一見的魔道奇才。少女身邊總是充斥着溢美之詞,讓她也對未來充滿幻想。
超越父親,超越輝煌谷內的所有人,把握天啓,躋身魔道至高行列……
然而很快夢想的泡沫就開始破裂。魔種移植儀式,她的成績只是堪堪與其父齊平,而五年學業,她也只是勉勉強強才追平了父親留下的諸多成績,最終以微弱的優勢拿到首席之位,加入了執行部門。
她從執行人一步步晉升,得到持戒人稱號的速度雖然不慢,卻也不足以稱得上驚豔。
至此,她的人生早已沒了童年時代的瑰麗夢想,性格也從靈性飛揚變得圓滑起來。甚至窮極無聊的胡思亂想,例如英雄救美、或者美女救英雄等夢想,也隨着年歲漸長,逐漸被相親、聯姻等冷漠麻木的概念所取代。
但是,再怎麼圓滑,女子依然有着自己的矜持。
比如她就絕對不能承認,那坨油膩膩的肥肉,就是自己苦盼的援軍!
“你一定是長生樹的奸細對不對!想扮成援軍騙我露出破綻,我已經看穿你了!”
另一邊,鄭力銘對此類誤會,是真正的麻木不仁了,對於持戒人的慘叫,他只是冷笑一聲:“就你這慘象,還值得長生樹派奸細來騙你露破綻?自作多情成自然,單身不少年了吧?”
這一句話造成的心理創傷,簡直堪比鏖戰高風華,持戒人強壓着吐血的衝動,將那坨肥肉同樣標記爲敵人。
現在,她堂堂輝煌谷持戒人,就要以一敵二,同時面對兩個巔峰級的魔道大師,死得光輝燦爛了!
然而接下來,沒等她調整好姿勢壯烈犧牲,就見那坨肥肉以異乎尋常的靈動呼嘯着衝向高風華。
持戒人心頭大驚,她此時依然處於四倍速下,反應速度極快,卻依然沒看清那胖子的動作。
只聽耳邊傳來獵獵風聲,繼而是無可阻擋的衝擊波浪,將她從半空掀飛出去百餘米,重重地撞在了虞山軍的隔離網上。
持戒人眼前一陣金星亂冒,胸口也是悶痛不已,心知自己的確是沒有再戰之力了……否則那兩人雖然實力的確勝過她不少,也不至於一次衝撞的餘波就將她掀得渾身綿軟無力。
片刻後,她搖了搖頭,視線恢復清晰,卻見山澗中已經一片狼藉,那座擁有數百年曆史的古樸茶樓,在驚天動地的碰撞中轟然倒塌,化爲一地廢墟。
煙塵瀰漫中,只見高風華臉色漆黑,被一坨肥肉壓在身下,竟是動彈不得!
這位擁有戰狂之稱的魔道大師,肉身之力強到可以一拳打飛白驍,但被鄭力銘壓住,卻感到宛如蒼穹蓋頂,整個世界的重量都匯聚在胸口,任憑他百般掙扎也無濟於事。而體內魔器更是頃刻間無數次變換神通,元素域、神秘域、時空域……那些慘死在戰狂手上的魔道士的絕學如百花繚亂,卻也只是浮光掠影,只能在那一身脂肪上掀起浮華的波紋。
鄭力銘沒有任何花哨,就是一式鎮壓神通,便直接將高風華打入被動!
“臥槽……”持戒人看得心馳目眩,只覺得自己剛纔的一番鏖戰簡直成了笑話!
莫非真的是應了圈子裡那句不太能公開宣揚的理論:魔道士的實力往往和顏值成反比?!
長公主絕代風華,所以始終不如斷數宗師,更不如聖元議長。而她幼年時代明明天才橫溢,卻因爲顏值超羣所以很快就有了仲永之傷,如今看來成就很可能還不如那個整天暴曬的鹹魚老爹……
也實在怪不得持戒人在如此局勢下,腦海中還雜念紛亂,實在是眼前所見,太過令人不可思議!
而茶樓廢墟中,鄭力銘一邊牢牢壓制住了高風華,一邊就揮舞起了粗壯的手臂,一拳接一拳的打了下去。
“當年高蔚然與長公主爭鋒南疆,屢敗屢戰,也不枉稱一聲戰狂!你個人格分裂,不陰不陽,狗一般的人,也配叫‘戰狂’?你如何重傷了白驍?”
高風華被打得鼻樑斷折,顱骨綻裂,卻仍不住冷笑:“打得好。”
鄭力銘怒道:“狗孃養的,還敢應口?!”
再一拳打在太陽穴上,只把高風華整個頭顱都炸地粉碎,卻是一片墨綠色的腦漿炸裂出來。
鄭力銘微微一怔,卻聽不遠處傳來一聲急促的女子驚叫聲:“小心,他會復活!”
“哼,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鄭力銘根本看都不看張瑩一眼,依然壓在高風華身上,然後安靜地等着地上那灘墨綠色的血漿又逐漸凝塑回頭顱模樣。
“裝神弄鬼的狗東西!”鄭力銘又是一拳砸下去,這一次力道卻沒有完全收斂,餘波擴散了部分出來,頓時吹得茶樓殘骸土木紛飛,徹底化爲平地,甚至進一步擠壓土壤,形成深坑……煙塵落定,卻見一個人形深坑印在茶樓地下室,其中隱約流露出血的味道。
鄭力銘皺了下鼻子,錯愕不已:“那個雪山丫頭?!”
然而不及錯愕,他身下高風華赫然有了變化,被連番打爆頭顱後,他渾身上下都開始泛起詭異的墨綠色彩,繼而便是令人昏厥的惡臭氣味。
鄭力銘卻是冷笑:“想用這種東西噁心我?別搞笑了!”
論噁心,他鄭力銘早就無所畏懼了!
緊接着,這位紅山學院的魔道大師也開始隨之變化,渾身上下都滲出晶瑩的油脂,與高風華的墨綠色彩融合起來,反向侵蝕了過去!
這一次卻是高風華髮出了震耳欲聾的慘叫,也是開戰至今,這位戰狂第一次發出兇獸受創般的呼號。
鄭力銘咧嘴一笑:“我這長生液的滋味爽不爽啊?爽就再來一點!”
說話間,更多的油脂滲透出來,不斷污染着墨綠色的長生樹汁,讓高風華慘叫連連。
半空中,持戒人看得一陣反胃,只慶幸自己從輝煌谷趕來匆忙,還沒來得及吃午飯,否則這場面……雖然解氣,但也太膩人了。
就在此時,持戒人耳邊忽然傳來鄭力銘的怒罵。
“你腦殘了?還不趕緊去救人?!真以爲我能堅持到最後啊!”
持戒人已經多少年沒被人這麼罵過了,但此時也不由暗罵自己實在是被打得頭暈腦花智力下降了。
現在高風華被那肥肉死死纏住,自己正好去救人啊!
方纔鄭力銘一拳砸的整棟茶樓都灰飛煙滅,幾個人質自然也是隨風飄零,好在大家都是名校出身,基礎牢靠,自由落地後只是灰頭土臉,並沒加重傷勢。
持戒人很快就將左青穗、高遠、高蓉這三人從廢墟中搜救出來,然後送到隔離牆邊緣,由虞山軍迅速接手,送往醫院急救。
此時,隔離牆外已經聚集了相當多的魔道士,雖然水準遠不足以參與山澗內的激戰,但是集思廣益,共同參詳着破解奇毒,卻多少能發揮些作用,在衆人的努力下,奇毒雖然沒能徹底破解,卻總算是止住了蔓延的勢頭。
另一邊,持戒人再次迴歸戰場,去找真正需要營救的對象。
從開戰之初就被砸入閃避,生死不知的白驍!
那小子纔是關鍵!
然而持戒人飛到碎裂的山壁前,卻驚訝地看到,在那人形的坑洞中,赫然空無一人,卻有一條更爲深邃的通道,一路綿延到山體深處!
白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