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元人有着聖元人的驕傲。
這句話雖然在許柏廉這個爛人引發騷亂之後,已經顯得頗具諷刺意味,但作爲聖元帝國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們,以元薇爲首的少年團隊的確有着古之聖賢們的品格,面對生命威脅,縱然恐懼也半步不退,十人組成了一個簡單的戰陣,牢牢注視着藍瀾的一舉一動,彷彿慷慨就義時仍直面屠刀的烈士。
巫祝少女只感到一陣膩味,對白驍和清月說道:“餵你們看好了,這是他們自作多情,可不是我在有意欺負弱小。”
白驍對此不置可否,聖元的弱小嘛,欺負也就欺負了,本來周赦把這十個人派過來,不就是讓人欺負的麼?只不過自己和清月沒那個閒情逸致,而藍瀾又從來都是閒情逸致多到溢出罷了。
但現在的問題並非怎麼欺負聖元的學生,而是元薇所經歷的獨特共鳴。
雖然白驍耳中,來自遠方元素池的囈語仍持續不斷,但他的心思也已經被剛剛開啓的支線所吸引,決定暫時無視主線的催促,專注支線。只是,要怎麼重新開啓支線呢?
清月說道:“最好的辦法就是釣魚,在公主殿下身上留下標記物,然後將她單獨隔離開來,至少要遠離小白和藍瀾,之後等鬼隱復現時,我再開啓更爲精緻的傳送門,讓所有人都及時傳送過去。”
“好,那就準備開始吧。”藍瀾拍了下手,便要依計行事。
元薇作爲魚餌卻不得不掙扎一下:“等等,你說更爲精緻的傳送門?可是虛界傳送還沒有成熟的解決方案啊。”
清月說道:“的確如此,虛界與虛界間的距離,遠大於虛界與現實,所以就算我也沒有足夠的信心能及時傳送過去,但就算傳送門開不出來,至少我可以用先前的法子將你重新拉回來。”
元薇又說道:“但我沒信心能再堅持到你們拉我啊……”
雖然少女已經失去了上一次鬼隱時的記憶,但身體上卻彷彿鐫刻着無窮無盡的恐懼,那枚象徵至高神權的銀手鐲更像是一種烙印。
藍瀾說道:“沒關係,你們聖元人不是最擅長捨生取義嗎?剛剛你們幾個擺的那個架勢蠻好看的,就用那個架勢迎接死亡唄。”
清月無視了藍瀾的幫倒忙行爲,勸慰道:“就算對自己沒信心,也要對我們有信心啊,我們一定可以及時趕過去救你的。當然,選擇權依然在你。”
藍瀾說道:“如果你選擇當烏龜,我們也不會嘲笑你,只會將你瑟瑟發抖的姿態記錄下來,帶回秦國廣爲傳頌……”
眼看藍瀾就要再次激發國際矛盾,清月連忙截住她的話頭,換了個方式來勸說:“但是也請公主殿下明白一個簡單的道理:在火焰王庭中,鬼隱現象是不可控的,這一次遭遇的人是你,下一次就可能是你身邊的其他人。”
這句話終於說服了元薇。
“我明白了,那就由我來當魚餌吧。”
身旁的少年少女們大吃一驚,想要勸說,卻被元薇伸手攔了下來:“他們說得沒錯,鬼隱現象大概率還會出現的,就算沒有刻意去釣魚,那些隱藏在未知空間的上古遺族們也隨時隨地可能對我們下手,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出擊,如果能徹底破解鬼隱現象……”
藍瀾打斷道:“那也是我們的功勞,不要說得好像是你們要拯救世界一樣。”
“……”
對於這種能隨時隨地摧毀氣氛的言行,聖元人敢怒不敢言。
好在元薇下定決心後,也不計較這些細節得失,她緊握住自己的手鐲,衝清月點了點頭:“那麼,我就試着先……”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就在衆人面前倏地消失不見了!
其餘九名聖元人,毫無所覺,陳姓少年更是開口問道:“爲什麼在這裡停下了?是要休息一下嗎?”
聖元的公主,已經從他們腦海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清月沒有理會,少女的全幅心神都投注到新一輪的計算之中。
血紅色的案臺上,更多的數字與符號在池塘中漂泊流淌,片刻間清月的眼眸就化爲赤紅色,滿頭青絲也沾染上了血色。
對於此異象,藍瀾皺了下眉頭,出奇地沒有開口調侃,而是走到清月身旁,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以巫祝的能力分享出了自己的生命力。
她看得分明,清月這儼然是在拼命,不惜代價地進行着超負荷的計算……藍瀾在計算方面幫不上忙——這當然不是因爲天才巫祝少女比清月在智計上遜色,而是她根本不熟悉斷數宗師的那一套數理學說——那麼她就只能去解決“拼命”的問題。
隨着藍瀾共享自己的生命,清月明顯變得更加遊刃有餘,頭髮的顏色重新變得烏黑,雙目中的神采也恢復如初。
大約只過了十秒,血池中的數字與公式就融合爲一,清月立刻將計算結果從血池中撈出來,向身旁一甩。
一道血腥猙獰的傳送門憑空出現在少女身旁。
下一刻,白驍一馬當先,毫不猶豫地衝入門中,藍瀾緊隨其後,手中骨杖已經引燃了雷火。
清月支撐着傳送門,目光在九名神思恍惚的聖元人身上一掃,知道這是通道被開啓後,記憶回溯造成的精神衝擊,不過現在沒時間等他們恢復正常了。
“不趕快跟過來,這裡就只有你們9人了哦。”
說完,清月也跳入門中,纖細的身影如同被猙獰的血口吞噬。
聖元人仍感到神智有些恍惚迷離,腦海中,一位少女的身影若隱若現,目光越是接近那道血腥猙獰的傳送門,腦海中的身影也就越是清晰,但與此同時,門後卻也散發出令人本能畏懼的恐怖氣息。
最終還是陳姓少年當機立斷,他伸手拉過同伴,用最大的聲音吼道:“都跟上我!”
羣龍無首之下,他儼然就是9人的首領,伴隨他腳步邁出,其餘8人下意識就跟了上去。
一股腦地越過傳送門時,映入眼簾的景象,卻令人駭然。
元薇,他們最爲珍視的公主殿下,已經倒在血泊之中,右手的銀色手鐲如同利刃一般,將她的手腕乾淨利索地切斷……而同樣的鐲子,還有四隻。
就在短短不到半分鐘的時間裡,公主殿下已經失去了雙手雙腳。而所幸緊箍在脖子上的銀鐲已經被人捏碎掉了,否則她甚至要身首異處。
與此同時,就在公主身旁不遠,來自部落的三人,正在和一羣白衣人作殊死搏鬥。
白衣人數量在兩百以上,各自持着神奇的法器,擁有不俗的力量。
或者是召喚出姿態神聖的奇特生物,或者是將彼此的力量連接、疊加,使得一舉一動間都帶有莫大的威能,雖然迥異於後世魔道,卻毋庸置疑有着驚人的威力。
以他們這些聖元的少年精英來看,這兩百人至少等同於一個成熟的聖元魔道戰團,而類似的戰團在整個聖元帝國也只有不到一百,換言之他們是在面對帝國百分之一的力量。
而這股力量,正在區區三人的衝擊下,變得搖搖欲墜。
不,應該說這根本是單方面的屠殺。
白驍一馬當先,手持着半截漆黑的骨矛,輕易地在白衣人的戰團中縱橫穿梭,掀起腥風血雨,如入無人之境,
藍瀾則時而與白驍相伴,時而與他分散開來,但兩人的配合卻精緻到宛如藝術——白驍負責以最強硬的姿態拔除敵方力量匯聚的點,藍瀾則掃清周邊的雜兵。
至於清月,她已經高高懸浮在空中,頭頂血色的圓月,光芒映照之下,所有白衣人的鬼祟之術都無從遁形,而白驍和藍瀾正是在血光的照耀下,總是能第一時間鎖定敵人的要害部位,發動斬首。
不到十分鐘的戰鬥之後,白衣人幾乎被屠戮殆盡,只有一名看起來最年長的女子,被藍瀾提着頭髮,一路拖到元薇身旁。
此時的聖元公主,已經重新接回了手腳——對於堂堂公主來說,在沒有外敵拘束的情況下,治癒簡單的切斷傷並不是什麼難事。
但少女那煞白的面色,以及微微顫抖的身軀,卻顯示着比起身體的牀上,精神上的傷痕要更嚴重得多。
在清月開啓傳送門,及時趕來增援之前,她被那些身穿純白長衣的狂信徒們奉爲聖女。
然而元薇並沒有享受到聖女的錦衣玉食,她遭遇鬼隱後,就被幾名身負不可思議之力的白衣人強行戴上了銀色的手環——後來才知道還有腳環和頸環,擡上了祭壇,準備作爲活祭。
這時候,元薇纔想起以前在大圖書館中看到的一些旁門左道的記錄:上古年間,元素王朝時代,人類文明發達而兇殘,活祭、血祭層出不窮。
這一次,算是親身領會到了,若非部落人來得還算及時,自己真的就要……
此時,藍瀾沉着臉色,將年長的白衣女子丟到元薇身旁,沉聲道:“盡情報復吧,留口氣就行……算了,不留活口也無所謂,我可以通靈的。”
元薇看了眼那個白衣老嫗,良久,搖了搖頭:“算了,他們……已經付出代價了。”
說話間,少女目光越過那個滿臉是血的老嫗,來到她身後。
兩百人的教團精英,已經化作成千上萬的教團屍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