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壁畫上的蔚藍身影,白驍腦海中就呼嘯起了刺骨的寒風。
那是他終身也不會忘卻的記憶:童年時代,白無涯曾經揹着他,頂着如尖刀利刃一般的風雪登上聖山之巔,在雲層上眺望世界,而遠方便有一道蔚藍的身影,彷彿拓展了天空。
“聖山……守護神?”
白驍有些難以置信地說出了那抹藍影的身份,只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什麼守護神會出現在這副壁畫上。
同樣,藍瀾也不明白。
少女緊皺着眉頭,在壁畫前快速邁動着步子,不斷瀏覽着歷史繪捲上的內容,口中唸唸有詞。
“萬靈之祖……自然之靈,這兩個爲什麼會同時出現?她不是自然之靈嗎?還有這個裸男是誰?這個白袍又是誰?還有……”
少女邊說邊走,神思恍惚,片刻後就砰一聲撞到了人。
藍瀾頓時火冒三丈,雖然撞得不疼,卻把腦海中一個隱約成型的念頭撞得支離破碎。
這個時候,誰這麼大膽子敢打擾她思考?!
下一刻,藍瀾不出意料看到了清月那清瘦的背影。
“嘖,居然不是正面啊?”藍瀾嘖了一聲就準備開噴,卻被清月拉住手,指向斜前方。
“藍瀾,看那邊。”
“嗯?”藍瀾詫異地發現清月的手出奇冰涼,肌膚後面透來輕微的顫抖,似乎是興奮,也似乎有些恐懼。
她看到什麼了,這麼怕?
沿着清月手指的方向,藍瀾擡起目光,下一刻便屏住了呼吸。
壁畫上,一團紫黑色的肉球正在分泌粘液,表面上密密麻麻的孔洞中,點亮着細密的眼。
“母巢?!”藍瀾終歸也是長公主親自教導過的名徒,立刻認出了這醜物的身份,“這是在說人魔大戰嗎?”
清月搖了搖頭:“從位置來看,恐怕剛剛看到的所有事物,在這幅壁畫上都是平行並列的關係。”
“嗯?平行並列?”藍瀾一聽就皺起眉頭,“怎麼才能把這些東西歸成一類啊?”
話音未落,就聽身後有人給出了答案。
“都是天外之物吧。”
“誒?”藍瀾詫異不已,因爲回答她的居然是白驍。
“小白,你看懂了?”
白驍點點頭,他的位置比藍瀾和清月都要靠後,視野也要開闊得多,從一開始就看到了諸多奇物並列的景象,也因此最快找到了答案。
“魔族是最直觀的,不必多說,此外那個身披白袍,五官隱藏在陰影中的人應該是代表的願力,他的白袍還有雙手捧着的光球有非常典型的宗教特徵,而且聖元皇權對那副畫也有些微的共鳴。”
清月點點頭:“原來如此,那這位半身透明的鬼影,在你看來又算什麼呢?”
白驍說道:“大約是奇術吧,那個鬼影應該是身軀在時空域中穿梭留下的殘影,其真實形態是無法完整呈現於平面上的。”
清月說道:“的確如此,這裡我簡單套用了一下時空域的座標轉換公式,得到的平面圖譜與之有七八分類似。”
而聽到這裡,藍瀾已經恍悟:“這是小白之前夢裡那個上古百家之力的爭論?我記得有人說人類的所有力量都是來自天外……”
清月說道:“這副壁畫應該也是在陳述同樣的事實吧,象徵上古百家之力的圖騰,被平行羅列在最底層,就連魔族都位列其中。這種敘事邏輯,不大可能有第二種解釋。”
藍瀾卻還是想不明白:“白袍是願力,鬼影是奇術,裸男應該是武道,那爲什麼她也會在這裡!?她不是自然之靈嗎?”
藍瀾的關注重點,始終沒有離開過那蔚藍色的身影。
對她來說,聖山的守護神有着太多的含義。
清月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我一直都不瞭解她……如果有疑問,我想你應該去問白無涯。”
藍瀾當然抓不到白無涯,只能懊惱地撓了撓頭:“這完全說不通啊,她怎麼會成爲天外之物呢,她應該是最正宗的本地生靈啊,她可是整座聖山的守護者……”
“藍瀾,你想歪了,她是元素王朝時期就與火焰王結過怨的人,那個時候她怎麼可能是西大陸的聖山守護者?”
清月一邊說着,一邊翻出迷離之書,從中投影出一份記錄文稿——那是熾羽島大會上,來自聖元組的虛界探索報告,其中完整地記錄了白無涯留下的寶貴信息。
他到火焰王庭之中,是受人之託,爲人報仇雪恨,而能夠如此調遣他的,自然不會有第二個人選。
“呼,我要稍微冷靜一下,接下來的東西你們去推吧,別算上我。”藍瀾說着,一邊伸手揉捏着太陽穴,一邊乾脆從壁畫前退了下來。
白驍則衝清月使了個眼色,後者當即會意,頭頂血月點亮,腳下大地隨之隆隆作響,升起幾根粗大的石柱,將衆人託舉着向上移去。
“嗯?”元翼感受着腳下的震盪,不由驚訝起來,“原來也有我一份?我還以爲自己已經被忘掉了呢。”
清月笑道:“這裡終歸是聖元的主場,有什麼稀奇古怪之物,還請皇子殿下不吝賜教。”
元翼嘆息道:“承蒙擡舉啦。”
實際上,元翼的確有很多想法,作爲聖元皇子,周赦的學生,他的學識淵博遠勝過一般人的想象,對於上古史學更是不久前才做過惡補……
但即便如此,壁畫上的記錄依然超出了他的預期,同時也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看着壁畫上那些古樸而莊重的線條和色塊,元翼只感到頭腦中的血液彷彿海嘯一般奔涌着,衝擊得血管砰砰作響。
而在洗刷中,又彷彿有什麼不得了的結論正要孕育而出。
沿襲了數十年的知識體系,在全新知識的刺激下儼然脫胎換骨。
但在徹底孵化出結果之前,元翼不想貿然開口——那樣既容易誤導他人,也容易被他人的反饋誤導。
在白驍等人進行推理的時候,就讓他維持一個透明人的人設吧。
然而元翼的願望卻註定無法實現,因爲隨着石柱升高,壁畫上的內容也彷彿開始向上延展。
最底層是平行的諸多上古之力,本身並沒有敘事的結構。
但隨着壁畫延展,繪捲上就呈現了動態景象。
底層的上古之物們開始向上方蠕動,聚集,而在它們前方不遠,便是一副展開的世界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