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另一對師生正並肩緩步行走在競技場外的林間小路上。夜色漸深,路兩邊的冷色燈火,透過伸展的枝葉,在路面覆蓋上了一層斑駁的銀霜,也爲兩人的背影披上淡淡的寂寥。
林間的蟲鳴。
風吹葉動的莎莎聲響。
以及路外行人們“師生戀?”“她被掰直了?”“要不要去告訴清月?”之類的議論聲,襯托出一片寂靜的春夜。
原詩率先打破了沉默。
“感覺怎麼樣,傳奇魔種的滋味?”
白驍說道:“很奇妙,在戰鬥的時候,我能看到一些模糊不清的畫面,告訴我接下來會遭遇什麼,而直覺則會告訴我該做什麼。”
原詩沉默了一下,忽然轉過目光看向白驍,那清澈的眸子如同幽深的潭水。
而白驍則在剎那間向旁邊撤了一步,骨質的匕首則被持在手中。
原詩閉上眼睛,向後撤了一步,卻在腳下留了一顆魔化植物的種子。
白驍立刻向前踏步,一腳踩在原詩先前所處的位置上,獸皮長靴中蘊含的力道頃刻間就將石板路和魔物種子踩的粉碎。但這一步落下的時候,白驍忽然感到體內一陣莫名悸動,雙腿竟有些發軟。
原詩睜開眼睛,揮了揮手:“好了到此爲止吧,你的魔種剛剛定型,使用太頻繁會傷害魔種的。”
白驍深吸了口氣,穩住身形:“果然是魔種的作用?它的作用到底是什麼?”
“具體的功效我也不好斷言,神秘域,本來就是難以歸到其他類域的疑難雜種的統稱,何況是你這種初始狀態就能達到序位5的傳奇魔種,神通功效很難三言兩語概括清楚。但至少以你目前展示出的能力來看,姑且可以當作是……”
原詩說到此處,也沉吟了一番,似乎是在推敲措辭,也似乎是在遲疑要不要將答案公佈出來。
白驍安靜地等待着,心中其實已經有了隱約的答案。
這顆魔種,是紅山母巢爲他量身打造的,數以百計的優質魔種中,和他契合程度最高的一顆。換言之,這顆魔種就如同白驍本人的投影。
白驍的體質是禁魔體,普天之下與魔能最不親和,最無法兼容的體質,在這樣的身體內如魚得水,安家落戶的魔種,還能是什麼?
“獵魔。”
終於,原詩還是將她的想法說了出來。
“嗯。”
原詩繼續解釋道:“在剛剛的戰鬥中,你的魔種呈現出了預言的神通,在瞬息間就洞悉了我的春泥的奧秘。如若不然,你是逼不出我的第二魔器的。”
白驍點點頭,承認對方說的沒錯。
沒有腦海中那些閃爍出的畫面,讓他能提早一步看到原詩的魔化植物的特點,他斷然不可能在第一時間就做出正確反應,更遑論以龍之淚大破春泥神通。而與原詩的戰鬥,節奏只要落後一步就會滿盤皆輸,一旦被春泥多次進化,以他現在的狀態和武備,是必敗無疑的。
“然而擁有預言神通的,多半是好奇心旺盛的求知者。”原詩又說道,“紅山母巢的魔種,很少會有和受者相性不合的。每一顆移植過去的魔種,以及其中寄宿的神通,都如同魔道士本人的縮影。而你顯然不是那種博古通今,對萬事萬物充滿好奇的學者。”
白驍再次點頭認同,儘管入學以後,他的閱讀量已經積累得非常可觀,但本質上他並不是喜歡讀書的人。
“排除掉預言的可能性,再結合剛剛一系列的細節,我能想到的就只有‘知己知彼’四個字了,你的魔種並不是在預言未來,而是在通曉敵我——神通只在戰鬥中生效,只在感受到敵意的時候生效,只對魔種神通生效——再考慮到你一直以來都以雪山獵人自居……寄宿在你體內的魔種,其神通也就呼之欲出了。”
原詩說到此處,嘆息一聲:“的確是與你相配得天衣無縫。在戰場上知己知彼,再結合你的獵人直覺,足以確保你在戰鬥中永遠都能做出正確判斷。而這還僅僅是魔種階段的神通,當你的魔種培育壯大,成爲成熟的魔器,所能提供的力量更是讓人難以想象。”
白驍皺起眉頭,輕聲自語道:“原來如此,知己知彼,這的確這是獵人的基本信條之一……”
片刻後,白驍擡起頭來,臉上浮現出一個溫暖的笑容。
“我想我很喜歡這顆魔種。”
“喜歡就好。”原詩說道,“一個魔道士,若不能喜歡上自己的魔種,魔道修行就會如同一場痛苦的婚姻,充滿折磨。你既然決定要留在紅山學院學習魔道,喜歡上自己的魔種就是一個非常好的開始,我很期待你的未來。”
說到這裡,原詩忽然想到一個有趣的問題。
“說來,我問個無關的問題……以你之見,我和雪山部落的獵人相比,強弱如何?”
白驍愣了一下,繼而陷入沉思。
原詩還真是提了一個有趣的問題。
她和雪山獵人相比,誰強誰弱?
這當然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問題,魔道士也好,雪山獵人也罷,在不同時間,不同場合,戰鬥力的浮動會非常巨大。讓一個對南方大陸,對魔道一無所知的獵人,突然在南方遭遇原詩這種強大的魔道大師,自然凶多吉少。反過來說,若是讓原詩隻身深入雪山,在獵人的獵場與獵人玩狩獵遊戲,她一身神通至少要打個對摺……
但此時此刻,這卻是唯有白驍纔有資格回答的問題,因爲他既是優秀的雪山獵人,也是知己知彼的獵魔人!
“你比大多數的成年獵人都要強大。”白驍斟酌着語句,“哪怕身處不利的戰場,憑藉你的兩大主魔器和你的戰鬥天賦,你也能戰勝部落8成以上的成年獵人。”
原詩好奇道:“也就是說還有兩成我贏不了?”
“資深的獵人導師,可以藉助主場之利與你鬥得不分勝負,或者略勝一籌。”白驍一邊回憶着那些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資深獵人的身影,一邊做着評估和判斷,“而最高明的獵人,就算在南方戰場,也不會輸給你。”
原詩沉吟起來:“在你看來是這樣的嗎……唔,那如果是部落最強大的獵人,也就是白無涯呢?”
白驍霎時間睜大眼睛,反覆打量原詩,確信她只是出於學術好奇,才提出這樣的問題……
半晌後,白驍認真地說道:“你會忘記自己曾經是個同性戀。”
“我是在說戰鬥!”
白驍更加認真地確認道:“我也是在說戰鬥。”
“……”
白驍以爲原詩仍是難以置信,便紅着臉補充道:“我曾經見過他和部落的女獵手交戰,那個……”
“夠了不用說了,我能想象得到。”
白驍:“說起來,我的判斷,只是基於老師你的前兩個魔器,如果把你的第三魔器也算上……”
原詩頓時變了臉色:“什麼第三魔器,我不是,我沒有,你別亂說!”
白驍則瞪大眼睛:“明明就有,在你小腹附近遊走,形狀大約呈橢圓……”
“夠了不用說那麼細!”
原詩簡直是羞怒交集,鄭而重之地打斷了白驍的說明。
對於魔道士,尤其是原詩這種經常參與實戰的魔道士來說,體內的魔器信息可謂絕密。尤其是尚在培育階段,還未成熟的魔器,更是絕密中的絕密,比當天的內褲顏色還要私密百倍!
結果居然就被白驍以獵魔神通光明正大地看了個一清二白。
放在文化保守的年代,原詩現在已經嫁不出去了!
白驍卻仍莫名其妙,無辜地就像純天然的白蓮花。
原詩只能感慨,白家的人渣血脈果然還是有所傳承的,這孩子成年以後怕是前途不可限量……
但身爲絕色天才美少女,當然不會爲區區走光而苦惱太久,或者說自從收了白驍爲弟子,原詩就越發熟練地掌握了痛苦轉移的高端技巧。
白驍這獵魔神通着實強大,這麼厲害的八卦利器,只用在自己身上實在太浪費了!不如慫恿幾個仇家和他切磋一番,然後自己手中就有奇貨可居的黑料了!